还有现在杀了,以后替罪的人谁做啊。别忘了,要不是自己手下的那一嗓子,说不准天启帝已经好了,这个事情可是要瞒住了。
闹到这地步,就算后宫的消息被魏忠贤封锁着,张皇后也是必然知道了,她来了乾清宫,半路上遇上谁不好,偏偏遇上了客氏,两拨人一同进了乾清宫。
这客氏一进来,就像是哭灵那样,推开了魏忠贤,掀起了床帏,就看到一个快死的天启帝躺在了床上,一点动静都没有的样子。“皇上,皇上……我的皇上,您怎么就忍心扔下奶妈,奶妈还没有等着您建功立业呢……”
客氏这哭的一个肝肠寸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人是真的死了呢。不过,这一刻她是真的伤心,不是想起了什么旧日情分,而是因为天启帝要死了,等于自己的皇帝儿子死了,那么作威作福无法无天的日子是不是也到头了?那些犯下的事情,还有人兜着吗?
张皇后当然也是眼眶泛红,看着天启帝的样子,忍不住小泣起来。才两日不见,好好的一个活人居然如此了。又是想起了这些年在宫中的日子,天启帝绝对不算是明君,但是作为枕边人,对自己真的是信任有佳,不错的很了。张皇后敢说,当今的皇室子弟之中,就是她视为亲弟的信王,也是不会像天启帝对自己那样,对待周王妃。
可是,要死的是皇上,不单是夫君,张皇后强忍住了心中的悲凉,这次太突然了,一切准备都没有。之后的事情,天启帝可是一句话都没有留下,虽然他已经传召信王回京了,但人不是还没有到京城吗。
“魏公公,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外头死了那些个人?!”张皇后虽然不知道小太监被杀为何,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昨夜太医院报上的诊脉情况,还是已经缓和,有醒来的希望,怎么一大早就会这样。
魏忠贤这个时候,已经从惊恐中清醒了过来,他换上了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回皇后的话,是信王出事了。下面来报,流寇作乱,信王回京的路上遭遇了截杀,恐怕是凶多吉少啊!”
张皇后听到这句话,脚下一软,就连天启帝要死的消息,也没有如此打击到她,因为她早就不期望这人会是一个好皇帝了,但是信王不能死,绝对不能死,要不然大明怎么办?大明的江山怎么办?
“魏公公可是派人去增援了?哪个人报来的消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样的话可是不能信口开河!”
魏忠贤心中抱怨,我也是刚刚知道的。这信王真是烦!看看他惹出的事情,死就死了吧,还把皇上也给气的急怒攻心,要是两位一起去了,这日后可要怎么办啊。宫中现在也没有查出有人怀孕的,要不先报个假怀孕来缓缓,只等着日后偷天换日。还是联系其他的藩王,这要选的话,还是先帝最宠爱的福王比较合适。
魏忠贤这脑子里面已经把后面的事情给想了一圈了,到底怎么做,谁继位对他更有利的事情,都已经被过了一边。但他嘴上没有停着,“皇上正是听了这个消息昏了过去。哎——,杂家这就派人去增援信王。”
客氏在床边也是不哭了,哭完了,后面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信王死了?这个人倒是死的快,皇上把他召回来的时候,自己担心着让他继位的问题,冷不丁地被杀了,这后面的事情反而更加的麻烦了。
客氏并不是无脑的人,当下她关于这个话题什么也没有说,“这朝中的事情我不管。今日起,就在这里陪着皇上了,他可是我亲手奶大的孩子,其他的事情你们操心吧。”
并不是要守住皇帝,而是张皇后一走,客氏就可以与魏忠贤好好商量了。
张皇后离开了乾清宫,她走的并不快,回到坤宁宫的路说长也不长,但是进宫也是七年了,七年来还是第一次觉得这条路,看不到任何的希望。看着红墙四绕,那些宫外的日子早就不记得了。从满怀憧憬,到一步步失望,对着大明朝的天启帝,张皇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抱着什么样的感情,现在他就要走了吗?
这七年,她有过机会有个自己的孩子,却被魏忠贤与客氏给害死了,从那天开始他们之间的仇就是不死不休。而那个自己的夫君,做了什么呢?
但是除此之外,对自己,朱由校真的不错了。人都要走了,现在想起来,好像所有的事情一点意思都没有,空的,全部都是空的。
而这条路本就不长,当张皇后回到了坤宁宫前,看着这块高悬的匾额,在日光下被照耀的金光刺目,她眼中的泪水倒流了回去。是的,她是中宫之主,早就不是那个张氏女儿,仇未报,恨未了,大明的未来一片迷途,她不能倒,从前不能,现在不能,今后也不能。
“斯烟,你让人去城门口守着,一有信王进城的消息,就给我报上来。要是有人不放行,你让人高喊出来,务必天下人都知道信王回京城了。”张皇后对着身边的心腹宫女斯烟吩咐着。
斯烟立即点头,“娘娘安心,皇上与信王都是有上苍庇佑的,一定能逢凶化吉,平平安安的。婢女这就去,不会走漏半点风声的。”
张皇后挥挥手,也没有多说什么,从她的孩子被滑胎的那天开始,她就不再相信上苍庇佑了,要不然何必也做起了收买人心,威逼利诱的勾当。宫中没有一个人能是干净的。魏忠贤当真以为这里就是他一人的天下吗!
后宫无子,藩王皆在封地,皇上的命就是撑也要撑到信王回来,只要没有见到信王的尸体一天,她绝不相信人已经死了。
张皇后不相信,但是魏忠贤信了。
“人找不到?”魏忠贤与兵部尚书崔呈秀正在说着这个事情,“什么叫做找不到?这一天一夜了,洛阳城外头失踪的,会找不到?”
“千岁爷,是真的找不到。那里的锦衣卫、捕快都出动了,这一地其他人的尸体是找到了,劫匪多半被杀了,但是也有两匹驿站的官用马匹倒在地上,都是被乱刀砍死的,这多半就是信王他们坐的。”崔呈秀心中也是惶惶不安,总觉得事情奇怪的很,“信王比王府的人先走一步,王府的人在后面跟来了,所以锦衣卫们都是跟在王府的人身边保护王妃与孩子们,信王带的人不多。就王承恩说才只有四个人上路。看情况,我觉得多半是奋力拼搏,然后……”
“不敌身亡了。”魏忠贤补充了崔呈秀没有说完的话,“但是没有尸体啊!”
崔呈秀此时侧过身体,凑近了魏忠贤的耳朵,“千岁,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们已经没有选了。等着信王的消息也不是好办法,他从前与千岁也不亲近,又是因为信王的事情,皇上才昏了过去。依臣之见……”
“依你之见应该怎么办啊?!”魏忠贤眯了眯眼睛看着崔呈秀。
崔呈秀咽了一口吐沫,这事关皇位的事情,他也是不敢擅自说,但是想到以后的好日子,还是咬牙说了,“千岁,这是您的一个机会啊。信王要是入京了,也就没有我们的事情了。他与皇上兄弟情深。但是眼下皇上昏迷,信王生死不明,以后的事情还不是在您的一句里面。好日子谁不想过啊,要想过好日子,就得要听您的话。”
魏忠贤也是心中激动。是啊,张皇后也只是后宫的人,要是皇上有旨在先,让信王继位,那么自己也没有办法,但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啊,朝中都是自己的人,虽然不能改朝换代,但是效仿个垂帘听政绝对不难。
就是选一个藩王好呢?还是弄一个婴儿好呢?
第三十八章:
转眼间已经两天过去了,朝中的人又不是傻子,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皇上昏迷,信王死了的消息,应该知道的与不应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人心惶惶是一定的,哪怕是投在了魏忠贤门下的人也是一样的不安。除去那些死心塌地要跟着魏忠贤的阉党,还有许多是趋于朝局才投入魏忠贤门下的,他们对于以后的日子也迷茫起来了。就更加不说被魏忠贤打压的东林党人了,所以朝会停了的这几天,大家在家中的脸色比躺在乾清宫里头的天启帝也是好不了多少。
当然有人不安,就有开心的。那些一心跟在魏忠贤后头的人,已经看到只手遮天的日子是指日可待了。虽然天启帝在位,他们过得也不错,但是谁不想银子更多一点,日子更加的舒服一点。
客氏当然也是其中之一,她的脸上已经笑了出来,对着张皇后说,“我已经让人好生地安顿素娥了,这都是她的福分啊,能在这个时候查出来有身孕,真的是天佑大明,皇上的病被这样的喜事冲冲,也必然是否极泰来。”
张皇后忍住心中的恶气,还有脸说怀孕,怀孕!怀个鬼胎还差不多,这一个月的身孕这么巧就被爆了出来,还说的有模有样的,以前作假还弄两个真的孕妇,现在是连假怀孕这一招也敢用上了吗?!
“夫人说的在理。”张皇后倒也笑了起来,“宫中能有这样的意外之喜,在如此关头,也是不幸中的大幸。皇上终于后继有人了,我的心也能放放了。这宫女素娥,夫人要照顾稳妥了,皇上就他一个孩子了,他虽未出生,可是身上的担子不轻啊。”
客氏拿起帕子遮住了发自内心的喜意,她这可算是两任皇帝的奶娘了,想想就激动,“看皇后说的,我只是盼着皇上能早日醒来,这才好啊。”
“但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张皇后没有顺着客氏的话说下去,“皇子到底还在素娥的肚子里面,皇上又昏迷着。这当中的日子,魏公公可有办法?以前皇上也最是相信公公了,这朝中的事情,公公可有主意。我也只是后宫之人罢了。”
现在知道自己是后宫的人了,以前总和我对着干。魏忠贤心中冷哼,皇后现在已经是孤立无援了,所有的事情不还是听自己的,所以说当初做的不能再对了,要是皇后有了孩子,那么还有自己说话的份吧。看看现在,不就是朝中的事情吗,自己都把持了这些年,还会有不清楚的地方。
“皇后安心,杂家定当竭尽全力辅佐小皇子,不会辜负皇上对杂家的恩情。这前朝的事情,内阁的大臣们也不是无用之人,定能有一个太平盛世的。眼下,皇上的病才是关键。”
“奉圣夫人衣不解带地照顾皇上也是累了,臣妾当然也要尽到自己的责任。”张皇后像是没有听到魏忠贤语气中的狂傲,这个人是当做皇上已经死了吗!是啊,现在的局面就连这个阉人也没有想到,被他弄出了一个所谓的孕妇,就想要操纵幼帝?!真是笑话,连孩子的头也没有看到呢,就敢这么做,真的是要无法无天了。恐怕魏忠贤已从很希望皇上醒来,变成了皇上就这样一睡不醒也不错的念头了吧。
“魏公公,前朝的事情就有劳费心了。”多使劲吧,蹦跶地越是厉害,跌地越惨。张皇后笑地越来真诚,她不求皇上醒来,但是信王不会容得下一个如此迫不及待要混淆皇室血脉,窥觊龙椅的人存在。
这个女人!魏忠贤心中不快,满朝敢叫他魏公公的人还真没有,谁不叫一声九千岁!就连皇上也称他‘忠贤’。哼,看着再有几个月,弄出一个孩子来,等到明旨一下,这个皇后变成了太后,还能不能继续嘴硬下去。
魏忠贤想的开心,大臣们也都知道了宫中有人有孕了,这个皆大欢喜啊。就是不欢喜的人,在这个时候,也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面吞。都到了这一步,谁让皇上没有活着的孩子呢,他们还能拼一把。而现在拼,难道还真的与权势滔天的魏忠贤死来。
早朝还是要上的,大明朝这样荒唐的景象也是越发的奇怪了,龙椅上头没有一个人,魏忠贤就坐在了边侧,俨然一副辅国公的样子,下面的大臣们汇报着事情。崔呈秀的脸上也是容光焕发,这几日走路都是带风的,连辽东那里报上了的又好像要打起来的事情,也全都扔在了脑后。要说兵部尚书这个位置就是这点烦,没事辽东那里就闹些动静,一点也不省心。不过昨日里头,那个醉红楼的新来的姑娘……
还没有等着崔呈秀回味着其中的味道,一个小太监从殿后神情焦急的走了进来,居然不管不顾地就当朝说了起来,“报九千岁,信王入京了!”
“啪嗒——”魏忠贤手中的折子掉了下去。等等,他刚才听到的应该是信王的尸体被找到了,然后抬入了京城吧?“你再说一遍!”
“信王带着神医,刚才到了东华门外,已经进宫,到了乾清宫为皇上诊脉了。”小太监说完了,都快要哭出来了,他看到方正化的时候,就更见了鬼似的。不是说人都已经死了吗?怎么会有一个信王府的太监来告诉自己,信王入京了,呵呵,然后入宫了,还带着一个生白骨、活死人的神医。这可是原话啊。
魏忠贤脑子里头嗡的一声,站了起来,还晃了两下,把刚才的话组合了一下。信王入京=没有死=带着神医=皇上说不定就醒了=自己做的好事就要倒霉了!
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上还在早朝。刚才体验地那一把皇上的滋味,也全都没有了,赶快回到乾清宫才是对的。对了,还要加派锦衣卫控制住京城。万一……
你说这人怎么就不声不响的来了,你要是真的不发声音也就算了。好了,现在满朝都听见了,都听见了!混蛋,死不掉的混蛋。
“退朝!杂家这就去迎接信王进宫,皇上准会高兴的醒过来的。”魏忠贤这话说不出的苦涩。他有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幻听,但是在心里面已经诅咒了百多遍了。眼见为实,他要去好好看看,活着的到底是个什么鬼。
魏忠贤急匆匆地离开了,留下了一朝的大臣,这群人的脸色凑在一起,也不用买颜料了,什么颜色都有了。真是峰回路转的有些奇怪,魏公公与信王玩的什么啊,大变活人?谁把谁给耍了?
这个时候,除了崔呈秀那样知道真相的人,大家不约而同的脑补了魏公公这出戏失败的不应该啊。都胆敢以辅国公自居,就差做到龙椅上面了,难道没有事先做好准备,不是他的风格啊。这信王不是他派人杀的?如果他做的不干净,怎么敢有以后的事情,皇子那东西,大家都有怀疑。这种正大光明地混淆皇家血统,指鹿为马都做了,现在说信王没死。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崔呈秀也是蒙了,不要以为他傻,边上已经有人想要问他了,被他脸上的惨白给吓了回去。崔呈秀看着大伙的神色,知道这些蠢货又脑补了,阴谋论了,但是真的没有啊!应该说正是因为大臣们不蠢,所以才脑补的厉害,这下是跳到黄河里面,也洗不干净了。
魏忠贤那头几乎是狂奔到了乾清宫,就看到了外头的人全都是张皇后的,没有等着通报,魏忠贤就冲了进去,只看到一个灰头土脸的人神情严肃地站在了龙床边上,太医们跪了一地,那些药渣被倒在了他们的前头。是有一个看不清脸的人在为天启帝施针,这个气势与那些垂头丧气的太医就不一样。
房间里面一时之间,安静的可怕,魏忠贤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每一声都带着一丝颤抖。
“咳咳——”只听到床上天启帝急促地咳了起来,然后‘哇!’地一吐,一滩黄水被吐了出来,他人居然缓缓睁开了眼睛,见到站在了眼前的朱由检,眼带泪光地想要笑,“由,由检,你回家了啊。”
‘砰!’这一声是魏忠贤发出来的,他一下子跪到了地上,后知后觉喊道,“皇上呦!您总算是醒了。”
天启帝被魏忠贤一个打断,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想要拉住朱由检的手。
朱由检做到了床边,马上握住了朱由校的手,也是哽咽着说,“皇兄,我们不是说好了,我带好玩的东西回来给皇兄。你怎么可以不守信用,让弟弟带了一个大夫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