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律师笑了笑,收好东西:“可以,毕竟该传达的我都传达到了,但愿蒋云思好自为之。”
吕澄愤怒的瞅着他出了门,而后又看向面色铁青的老公,一时无话。
第六十八章
“可不可爱?”蒋云思把刚刚网购的小狗衣服给约克夏穿好,然后举到辰松面前问道。
辰松正坐在床边百无聊赖的翻着本书,闻言抬头笑了笑。
蒋云思对这只狗很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自己送的。
辰松这两天莫名的便想起好像除此之外也没给他买过什么像样的东西,下了班在商场转过好几圈,最后竟然鬼使神差的挑了对铂金戒指,可回到家,又觉得忽然拿出如此郑重的礼物,倒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了。
蒋云思没想那么多,坐到他身边问:“你怎么了,最近都无精打采的,工作不顺利?”
辰松迟疑了一下:“嗯。”
“怎么了?”蒋云思追问。
辰松含糊其辞:“说了你也不懂。”
蒋云思只好安慰道:“别担心了,你这么聪明最后一定没问题的。”
他总是把辰松想象的那么好,比世界上的任何人都好。
久而久之,就连辰松自己也徒有了种愚蠢的自信。
可惜,这种自信唯一的作用,就是被现实打破。
辰松认真地看了他半晌,忽然把握住了蒋云思的双手,轻声道:“好像从来没有告诉过你,认识你是我少有的感觉幸运的事,我永远都不会感觉后悔。”
蒋云思非常腼腆,轻轻的笑了:“嗯。”
此刻辰松的内心有那么股冲动,想要把戒指拿出来套在他的无名指上,可这里没有烛火,没有明光,没有香槟玫瑰,好像也不适合海誓山盟。
蒋云思并不明白他想要做什么,只是温柔地抱住辰松说:“我也是的。”
签出版合同要谈的琐事很多,蒋云思虽然给林深做助理,自己却没什么经验,依然要靠他来替自己拿主意,幸好林深不热衷交际,却也跟杂志社与出版社相熟,便全权负责了。
“真的好谢谢你,我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好的事。”蒋云思帮他收拾好画室后真诚的道谢。
林深坐在沙发上读新邮来的漫画,不经心的回答:“你是个善良的人,所以不想看你吃太多苦。”
蒋云思说:“你也是善良的人。”
林深哼了声。
蒋云思早就习惯他偶尔的阴阳怪气,不急不缓的拿起包说:“那我回家了啊。”
林深在他打开门的时候又开了口:“我觉得恶人的恶要比善人的善要纯粹的多,对你好的,未必永远就是好的,也许他们在未来会伤你最深。”
林深所经历的人生是蒋云思没有经历过的,他的话,蒋云思也只有用时间才能明白。
这个无忧无虑的晚上,被一通电话打破了。
“啊?你要来北京?”蒋云思在电影院门口朝辰松嘘了下,往前走了几步对吕澄说:“这么突然啊。”
吕澄道:“对,我要去北京开个会,就顺便在你那里住几天吧,还可以请你的朋友们吃顿饭啊。”
蒋云思不可能不让妈妈来,没办法的说:“好,哪天到我去接你。”
辰松已经看出他的不对劲儿,等蒋云思挂了电话,赶快追问:“怎么了?”
蒋云思很苦恼:“我妈忽然要来,怎么办啊?”
辰松的脸色变了一变,目光茫然。
蒋云思下定了决心:“看来还是得搬家了,本来就跟我妈说咱俩合租呢,搬个大点的房子掩饰一下吧,我明天就去问问中介。”
辰松很清楚爷爷的行动力,也清楚蒋云思正在徒劳,可他更清楚蒋云思最怕的是什么,又怎么有勇气去做最残忍的人,告诉他可怕的事实。
“好。”艰难的谎言终于还是脱口而出。
蒋云思看了看表:“算啦,先看电影吧,已经检票了。”
辰松面色苍白的跟在他的后面,心乱如麻。
那天他们看得的是张柏芝演的《到不了》,荧屏上的她美丽而感人,让蒋云思看的很投入。
而辰松坐在旁边却一直在看他。
蒋云思是个很感性的人,当听到“失去了你,爱如何才能到终站,纵然不能厮守到老,却也永远忘不了”这样的台词时,眼睛就变得湿湿的,被荧幕照的格外清亮。
辰松听了,只觉得是莫大的讽刺。
为何人会有如此高尚的爱?
什么叫纵然不能厮守到老?
他就想卑鄙的、任性的、不管不顾的和蒋云思厮守到老,过完最平凡的人生。
房子很快就找好了,匆匆的搬进去,新买了张床,弄了两个卧室,看起来真的想两个分开住的人。
蒋云思打扫卫生搞得一连几天都腰酸背痛,每天回家也没什么精神,被出书要用的新稿子逼得苦苦熬夜,没再关注辰松怪怪的情绪。
他不会猜到吕澄为何前来,所以当某晚她忽然杀到时,真是吓了个半死。
“妈……不是说明天到吗?”蒋云思开门结巴道:“那、那个我都没收拾好。”
幸而辰松正在厨房研究新买的榨汁器,摘下围裙出来,闲得很自然:“阿姨好。”
吕澄笑的难看:“怕你工作忙,自己打个车也一样。”
蒋云思满手都是颜料:“哦哦,快坐下来歇歇,我给你做饭。”
“我不饿。”吕澄进屋四下环顾了番,瞅了瞅两个分开的卧室,一个满屋都是画纸,一个到处都是电子设备,也没发作,转身又坐到了沙发上。
“怎么会不饿呢,你先坐,辰松你给我妈倒水喝。”蒋云思急忙跑去洗手下厨。
辰松煮了开水,泡了刚买好的铁观音,沉默的沏好,放到吕澄面前。
吕澄一动不动。
辰松说:“阿姨,喝点茶吧。”
吕澄忽然抬头,狠狠地看向他,用轻微的声音哀求道:“放过云思吧,他只是个天真的孩子。”
第六十九章
蒋云思很怕吕澄起疑心,便坚持要把卧室让给她,自己到沙发上去睡。
或许是因为尴尬,或许是因为不忍,窗户纸虽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却仍旧没有被捅破。
夜虽深了,可辰松却怎么都难以入眠,他翻来覆去折腾了半天,最后终于决定以假装到厨房喝水为借口,去看看蒋云思。
月光极为清淡,映在蒋云思身上,宛若一层浅浅的浮光。
辰松轻手轻脚的做到旁边,沉默的凝视着他的脸。
蒋云思绝不算是惊艳的长相,甚至有些令人记不住的平凡,但不知为何,看得久了,那眉眼竟像刀刻一样,深深地刻到了辰松的心上。
如此,便可记得一辈子吗?
辰松苦笑。
他以为自己很勇敢、很坚强,以为那些被愚蠢理由所控制的破坏绝不会发生在自己的生活之中。
到底是想错了。
现在爷爷暗地里的咄咄逼人和吕澄的到访,已经足够令他不能呼吸了。
也许很多不愉快的事情都会以突然而剧烈的方式发生。
可关系暴露之于蒋云思,却被揭示的那样平静,平静到第一秒听到完全没反应过来。
“妈,你说什么?”他在卧室门口端住装着咖啡的杯子,放也不是,喝也不是。
吕澄是等着辰松上班去才提起的,态度平静:“你和他这样是没有结果的,在没受到更多伤害之前,还是悬崖勒马吧。”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蒋云思紧张的嘴唇泛白。
吕澄猛地打落了他手里的杯子,喊道:“这个时候还在装傻,还在骗我吗!你说!你演戏演了多少年!就为了和他混在一起!你还知不知道羞耻!你的人生就这糟蹋掉了吗!”
一定是憋了太久,这个已经开始头发花白的母亲停住声音,便蹲下去捂住脸痛哭了起来。
蒋云思纹丝不动,就连眼神都凝固了。
吕澄哭着说:“离开他吧,他爷爷都找到家里面去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你觉得你们的关系会有未来吗,无论辰松跟你讲过多少花言巧语,都是没有机会实现的啊,你根本就不明白生活的本来面目。”
“妈妈……”蒋云思终于费尽全力开了口,甚至带他令自己出乎意料的淡然:“我从来没找到勇气对你讲,我喜欢的是男生,从十几岁的时候就开始了,其实也跟辰松没什么关系,我跟他,就是从去年开始的,之前几乎已经没联系了,若说骗你,也就骗了这三白天吧。”
吕澄的哭声撕心裂肺。
蒋云思闭上眼睛:“我一开始就明白,我跟他、的确没什么结果,可我真的喜欢他,就算是梦一场,我也想做一次……妈妈,我不是不想告诉你,你要我怎么告诉你,怎么告诉你我那么冷静、那么绝望的喜欢一个男人……你以为是他骗我,其实是我自己在骗自己啊……”
闻言吕澄很用力的去打蒋云思,忽然被他的眼泪溅到手,心里面又一痛,哭着抱着儿子的腿:“妈求你,分了吧,分了吧……”
蒋云思泪流满面,瞅着跪倒在地上的母亲,很久才说:“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自己解决。”
这日辰松上班上的心神不宁,搞错了个单子,被领导骂了个狗血淋头,下班开车回家的路上,又险些追尾,他那七上八下的五脏六腑,直到看见小区楼下坐在木椅上吃冰淇淋的蒋云思,才倏忽间安稳了下来。
“你怎么在这儿坐着啊,晚上凉。”辰松下车来说道:“走,叫你妈出来,我请你们吃好的去。”
蒋云思淡声说:“她走了。”
辰松皱眉:“嗯?”
蒋云思抬头笑:“她回青岛去了。”
辰松的脸上再也挂不住虚假的谎言,沉默着,无言以对。
“还不打算告诉我是吗?一定要等刀架在我的脖子上,等到你爷爷站在我面前,才让我知道,我们两个人已经没有秘密了,是吗?”蒋云思的笑非常僵硬。
辰松放下公文包,失力的坐到他旁边,跟着惨笑:“……怎么说啊,我开不了口。”
蒋云思道说:“有什么开不了口的,从跟我在一起的第一天起,不就应该想好该怎么办了吗?”
辰松问:“怎么办?”
蒋云思被那两个字哽住了喉咙,好半天才低头回答:“……我讲过了,本来就没有什么永远,我们去争,也只会换来鱼死网破。”
辰松猛地抓住他的胳膊:“你是想跟我分手吗,你怕了吗?”
蒋云思看着辰松:“你不怕吗?”
辰松皱紧了眉头。
蒋云思微笑:“现在戛然而止,也算是段美好的回忆,去继续你的人生吧,我不愿看到你因为我和你的至亲为敌,而我也无法找到立场伤害我的父母。”
辰松说:“我也想回去过我安稳无忧的人生!以前我有那么多规划,那么多梦想,可是有了你,那些规划和梦想瞬间就荡然无存,就算你现在要我朝前走,我也不知道去哪里!”
蒋云思痛苦侧头。
辰松抱住他:“别说分手,别说离开,别说。”
蒋云思道:“我不是个顶天立地、无所畏惧的人,你恨我吗,看不起我吗?”
“我会去跟你爸妈讲,我会为我们两个争取,你相信我。”辰松捧过他的脸:“你相信我,云思,你相信我。”
蒋云思的强忍着泪,忍到眼眶都发痛:“我相信你。”
辰松吻了吻他的额头,而后用力的将他拥进怀里。
冰淇淋掉在地上,发出了啪嗒一声,绝望而甜蜜的声响。
第七十章
被辞退这件事,一再的打破辰松和蒋云思的生活节奏,上次是蒋云思,这次便轮到了他。
“秦总,我偶尔提前下班也都请假了,这几个月就迟到了两次还是因为堵车。”辰松非常的不敢相信:“我的业绩和老员工比起来也丝毫不逊色,不知道我哪里做的不对……”
秦总是他的顶头上司,一直以来的态度都是赏识居多,此刻表情也略显尴尬,扶了扶眼镜笑道:“我知道你业绩很好,但公司也有公司的规定,违约金一分不少,我还多给了你一个月的工资,你就不要再为难我了。”
辰松听出他的话外之音,沉默了半晌问道:“是有人找了高层,要我失去工作,对吗?”
秦总说:“你还年轻,先和家人达成共识再发展事业也不迟,相信我,只要你解决了自己的麻烦,公司的大门还是永远会为你敞开的……至于现在,我真的爱莫能助。”
辰松冷笑了下:“谢谢,我明白了。”
他没再做过多的挣扎,甚至没有打算去找大姑一家发火,而是非常镇定的收好自己的办公用品,不露痕迹的离开了那里。
只不过,开车回家的路上,心里还是非常无力的。
从幼年时期便拥有的优越感,忽然间就在此刻被彻底的击碎了,辰松发现自己并不比任何人强多少,囊间所有甚至更单薄。
亲情的阴影前所未有的黑暗了起来,而蒋云思,就是他生活里仅剩的阳光。
漫画书的出版进展顺利是蒋云思最近唯一一件高兴的起来的事情,他应交的稿子画的差不多了,这天又特地去出版社跟编辑讨论了下封面和附赠的礼品,回家时还破天荒的拎了几个装新衣服的袋子,推门便笑嘻嘻的说:“不好意思,回来晚了,我这就做饭。”
辰松正瞅着电视发呆,见到他便站起来道:“我都切好菜了,你去洗手吧,我炒一下就能吃了。”
蒋云思说:“这么勤快,真难得。”
辰松看他在那里弄袋子,问道:“你去逛街了?怎么不叫我?”
“不是啊,出版社说要给作者拍照片,编辑陪我挑的。”蒋云思拿出来件衬衫问:“怎么样?”
辰松说:“好看。”
蒋云思倒是皱起眉头:“我最害怕拍照了,真没办法。”
辰松摸了下他的头:“习惯就好了,等你出了名,万一粉丝排着队等你照相怎么办?”
蒋云思笑了:“我可没指望那么多,能有几个读者喜欢我的画,我就已经很幸福了。”
“傻样。”辰松套上围裙走到厨房开始热锅,看着油越烧越烫,表情随之变得越来越难看。
他很珍惜现在的生活,就是因为太珍惜了,才舍不得,也承受不了失去。
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即便是作者也要像偶像一样被经营了。
出版社很希望蒋云思的小清新漫画能在学生中间流行起来,还特意请了有名的摄影师,带他到风景优美的度假村去拍照片。
阳光、蓝天、穿着白衬衫的少年,是时下年轻人的最爱。
蒋云思眉眼间与生俱来的羞涩,反而令他显得更温柔。
受了大半天的风吹日晒,摄影师终于满意的收工:“好了,大家辛苦了。”
蒋云思累的蹲到地上:“天啊,比画上十个小时还累人。”
陪着他的编辑笑:“让你受罪了。”
“没有没有。”蒋云思赶快起身摆手。
聊天的时候,辰松的声音意外的从不远处响了起来:“云思。”
蒋云思很惊喜的回头:“你怎么来了,你老翘班领导该炒你鱿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