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不待路西法说话，慕子言自己便摇摇手：“这个谎言实在是有够低级。”
罗睺蹙眉。
“因为路西法的强大根本不需要做出这样的决定。”慕子言冷笑道：“他比你强大太多。”
看着路西法露出满意的神色，罗睺叹了口气：“居然这么护内。”
当时路西法就不好了！
谁是内！
当然，这不过是一种说法罢了，因为路西法只是露出了极为厌倦的表情：“我答应他让你去第四界，为的是拿回你残存的能力，如果不自己来第四界一趟，你是没办法复原的。”
“所以……”慕子言喉间微微一哽。
罗睺不耐烦地拍拍手：“可以了么？叙旧就到此结束，我们来谈谈接下来的事情，很明显，你的这一位是个情圣。”
……
今天慕子言感觉自己的三观被刷新了好几次。
路西法是……情圣？
那么自己这种简直可以算是“情天柱”了。
“我想请你们帮一个忙，当然条件也很丰厚，”罗睺微微笑了笑：“一切为了魔族。”
“我有一万个方法可以撬开你的嘴，”路西法轻蔑地开口：“所以我根本不需要答应你的任何条件。”
罗睺叹了口气：“看来我们果然有很多分歧，比如……”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看向慕子言：“这一位愿不愿意冒险。”
用慕子言的家人来冒险，这就是慕子言最大的软肋。
而在路西法面前，慕子言第一次果断地开口道：“或许这一次你应当让我自己来做决定，路西法。”
“如果我是他，我更想用死人来和你谈判。”路西法冷漠道，片刻后又摇摇头：“罢了，我尊重你的决定。”
这是属于路西法的妥协。慕子言看向罗睺：“说你的条件，不要让我失去耐性。”
罗睺笑了。
“我需要你帮我拖住鸿钧，这个要求并不难，作为报答……”罗睺拍拍手，一个昏迷的人立刻被送了过来：“你的奶奶。”
慕子言蹙起眉头，看向昏迷不醒的老人。
老人的唇角依旧和蔼地弯起，看起来似在睡梦之中。
路西法向前走了一步，又因着煞气太重默然停住：“你可以看看她可还活着。”
“自然。”路西法语声之中的冷淡让慕子言不自在地蹙起眉头：“你在怀疑什么？”
路西法摊开手：“没什么。”
他拉起慕子言：“那么我们可以让人送她回去了。”
这一次慕子言没有阻止，能够感觉得到路西法的手指很凉，凉的几乎让人心惊。
慕子言不由得有点怀念，他们还都在地狱时的日子，尽管那种安好几乎到了虚伪的程度，却还是让人不由得怀念。
路西法手指微微紧了紧，带着让人吃痛的力度。
“那么你们是答应了我的条件？”罗睺懒怠地笑了：“我要回魔族一趟，有些小家伙需要我的安抚，当然，我了解鸿钧的想念，所以……”
话音未落，沙利叶的手刃已至——
“你将筹码送给了我……”
“沙利叶，”罗睺看着自己腕际的鲜血，神情有些古怪：“你看来很缺乏耐性。”
“我从来不信守游戏规则。”慕子言冷声道：“伤害了我的家人，你应当猜测得到我的报复。”
罗睺脸色一寒，伸手在嘴里轻轻舔了一下：“呵，我还是第一次知道鲜血的味道，原来我与懦弱的人类也没什么区别。”
与此同时，路西法骤然出手，宫殿周遭落下巨大的帷幕。
他们依然是最最天造地设的一对，因为他们那古怪的默契，几乎无人能及。
路西法单手擎起结界，就像是藐视天地的王。
第一次，慕子言认真地觉得路西法很帅。
他背后的羽翼微微张开，看起来冷漠而孤傲。
而罗睺却微微眯眼笑了：“看来你们还是不了解我。”
他单手轻轻拨弄着眼前的月光冷刃：“如果只有这样的筹码，我何必千里迢迢请你们来呢？”
说完这句话，整个宫殿竟像是忽然坍塌了一般，从中间开始，带出巨大的漩涡，一点点一点点，收归罗睺手中的光球。
“我很想知道你们的本领，可惜也不过仅此而已啊……”罗睺笑着，遥遥望向遥远那头的鸿钧：“老友，好久不见。”
这种自我灭亡式的放逐让人始料未及，然而慕子言的动作却更快！
他手中的冷刃急速刺向罗睺的胸口，带着势如破竹的力道！
这一刻，天地急旋——
恍惚之间，他听到了路西法的低喝。
下一秒，似乎有一道光影破面而来——
第50章：末日审判
罗睺看着自己面前的手，神色微微一窒。
“鸿钧。”半晌，他皮笑肉不笑地应道：“看来你果然很关心我，一路追随而来真是辛苦你了。”
没有理会他语声之中显而易见的嘲讽，鸿钧看向慕子言，微微颔首：“抱歉。”
慕子言冷着脸松开手。
鸿钧手上的伤痕稍稍弥留了片刻，方才淡淡散去。
“看来道祖鸿钧很乐于管闲事。”路西法冷笑道。
鸿钧微微蹙眉，似乎是带着些许克制与隐忍，然而他终究没有解释，只淡淡道：“收拾残局需要一些时间。”
所以这边来迟了。
慕子言摊开手：“我想要一个解释。”
“很抱歉，至少这一次，我不希望你要罗睺的命。”鸿钧道：“他也欠我一个解释。”
听了这句话，罗睺立刻笑着呛咳起来：“呵……鸿钧，你这样说，我会以为和你正纠缠不清。”
“不然呢？”鸿钧的笑意很冷，看向罗睺的眼睛更是冷的慑人：“如果不是因为你尚欠整个修仙界一个解释，我不会容许你活到今天。”
“不要忘记，我们本就是彼此彼此。”罗睺笑的样子邪肆而狂妄：“你从来都不比我高明多少。”
对于这句话，鸿钧什么都没有回应，他只是看向路西法：“如果魔王没有异议，这一次由我来给地狱一个交代。”
“你可以直接和子言说。”路西法伸手示意道。
鸿钧的目光便转向了慕子言，不知为何，相比于安安静静的慕子言，鸿钧第一次发觉自己大概更希望和路西法打交道。
“沙利叶。”鸿钧低咳一声。
“要罗睺说出我家人究竟怎么了，”慕子言淡淡开口：“还有，一个承诺。”
鸿钧一怔，先从后面那句问起：“承诺？”
“虽然仙魔两界的承诺总让人觉得遥不可及，但是……”慕子言笑了笑，笑意依然没有到达眼底：“不得不说道祖，你的确欠我一个承诺。”
鸿钧曾经答应下来，从此以后罗睺的事情不会扰乱什么人，然而他终于还是没能做到。
想到这里，鸿钧微微蹙眉：“上次的事情我很抱歉。”
“那么现在，”慕子言的目光看向罗睺：“我要他的半条命。”
“你似乎误会了一件事，”罗睺忽然开口，他的眼底很凉：“能代表我谈判的人，从来都不是鸿钧。”
他叫的亲昵，神色却是冰寒的。
“他更加不能替我决定我的命，”罗睺一边笑着，一边向慕子言走来，在还有三尺的地方堪堪停住：“那么沙利叶，你还要做这样的交易么？”
“在我看来，你从来都不是附属品，魔祖。”慕子言冷笑道：“然而对付你却也不难，因为你视魔界为一切。”
罗睺眼底掠过一丝激赏：“懂得利用旁人的软肋，果然是人类与天使的完美结合，那么……你最好还是握准一点，因为，我并不惧怕威胁。”
老实说，这番话对谁说，或许效果会不大一样。
如果是对路西法这种从来没有畏惧的人来说，那么结局大概是被打到无间地狱。
而对罗睺说，他会给你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没有畏惧，也没有担忧。
他只会对你微微笑一笑，然后说：“随便你。”
这让慕子言有些头疼。
罗睺构建的结界由于众人的强攻，已经分崩离析，罗睺就站在结界中央，看着天空一点点碎裂开来。
他的神情依旧是安宁的，看向慕子言微微笑了：“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们的约定，失效了。”
魔祖唇角微挑，看上去无害而安静。
然而慕子言知道，一切并没有那么简单，因为下一秒，他忽然发难，目标却直指面前的鸿钧——
魔祖与道祖的力量在空中强硬地对冲，形成了巨大的漩涡。
慕子言下意识寻找路西法的所在，下一秒被路西法拉进了怀里：“我在这儿。”
这个力道太过强势而霸道，却让慕子言有些啼笑皆非：“不得不提醒你，如果我们受了伤，就会永远留在这个鬼地方。”
“没有地方愿意容留我，这里更不能。”路西法的声线平静而冷漠。
慕子言却蓦地觉得心底一痛。
“我们有要做的事，路西法，”慕子言说着，尽力向罗睺与鸿钧的漩涡靠拢：“关于罗睺，我还有事要了解。”
“那些留在第四界的天使。”路西法神色微寒：“那是他们的选择。”
慕子言一怔，摇摇头道：“不，他们只是受了伤……”
“他们只是无能。”路西法冷漠道：“他们应该为此付出代价，而你现在却要冒着危险去救无能的他们。”
仅仅一句话的时间，慕子言慢慢放开了路西法的手，他的神色一如既往，温和地像是一泓神泉。
“路西法，”慕子言叹了口气：“米迦勒说的不对，我们其实并不像。”
“理由。”路西法觉得下面的话题很可能是一个不好的开端，却不得不问下去。
慕子言笑了笑，笑意温温：“因为我们从最开始，就被画下了不同的颜色。”
在慕子言的世界里，即使是弱者，也是可以被尊重的。
也正是因此，上帝让他来到了人间，看到了太多人事变迁，经历了太多悲欢离合。
这让慕子言心底的慈悲化为了实体，不会被任何事所磨灭。
然而路西法不同，从最开始，他就是高傲的。
傲慢的路西法，最终被天父送往了地狱。
“我还是要去一趟，路西法，保重。”慕子言说完，默然转身。
这是路西法第一次看到慕子言的羽翼，他们是那样的洁白，仿佛不染纤尘。
老实说，路西法从来没有觉得哪个天使的羽翼那么美好，然而这一次……他第一次被慕子言震撼了。
他喜欢他的羽翼，仿佛心一下被洗涤了一样。
那一瞬，路西法决定遵从自己的内心，他紧紧跟了上去，跟着慕子言一起，飞向那未知的漩涡。
总有人说，路西法是冷静的。
他总是信守自己的信条，从来没有半点逾矩。
其实并不是啊……路西法只是遵守了太多旁人难以理解的信念，也正是因此，让路西法的心变得愈发难以揣测起来。
而现在，路西法第一次选择了奋不顾身。
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慕子言看着路西法跟上来时，其实是想拒绝的。
他的唇形微微一动，最终定格在笑意上：“多谢。”
慕子言对路西法淡淡道。
路西法没有回音，他只是朝着慕子言伸出手，唇角微微抿起，看起来有些小尴尬。
好像是路西法的小习惯，慕子言笑了笑，伸手覆过去。
手掌覆在手心，一个温暖，一个冰凉。
罗睺与鸿钧不知所踪，这倒是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里有太多天堂的天使，他们来到第四界，却再也没能回家。
往前，是罗睺的精神境界，似乎就是在这里，他控制了天使的魂魄，才让他们永远堕落于此。
“我不喜欢这里。”路西法道。
慕子言一怔，微微颔首：“我也不喜欢，因为实在是太黑暗压抑了。”
“不……”路西法想着形容词，最后破功：“这里让我恶心。”
他冷漠道，慕子言却是一怔：“如果是那么严重，很可能是罗睺在这里加了东西。”
“迷药对天使和地狱都不管用，”路西法介绍道：“这里不是人间。”
“我知道。”慕子言颔首，神色依旧凝重：“我只是觉得……”
前面，一具尸骸打断了慕子言的思忖。
慕子言的神色停留在愕然：“天使是没有尸骸的，他们都是灰飞烟灭……”
“可这的确是个天使，而且是成熟的天使。”路西法上前拎起那可怜的尸骨，又弃在一旁，语声冷淡道。
慕子言摇摇头：“不是幼儿天使没有进化完全被弃置在这里？”
“天堂都是卫道士，不会做这种事。”路西法冷嘲一声。
慕子言便叹了口气：“看来是以前陨天的天使了。”
“这里还有很多……”路西法抬头看过去。
整个地面几乎要被尸骸铺满了。
这些尸骸看起来没有表情，甚至没有半点挣扎的痕迹，慕子言看不出他们因何而死。
他只是沉默地祷告，期待他们能够有一个更好的明天，尽管他和路西法都知道，他们没有明天了。
“天堂失踪了这么多天使？”路西法忽然问道。
“不，”慕子言低头看过去：“这里还有人类，而且还有兽人，另外……他们似乎逝去很久了。”
如果是很久以前就死去的天使，没有记住也是可能的。
“罗睺搜集他们的尸骨，为了什么？”路西法看向那遥远的天际，有什么正在缓慢地坍塌。
“我暂时想不到，但是……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慕子言也向前看去，却蓦地蹙起眉头：“如果我没看错。”
“你没看错，”路西法手中，末日审判慢慢汇聚成形：“的确是天使大军，但是这些天使，早已经不是天使了。”
他们是天使的魂魄，而此时此刻，为了拯救他们而来的慕子言却不得不与他们对战。
想好的讽刺到了唇边，路西法却还是咽了回去。
“开始吧，我会陪你。”路西法冷淡道，努力让声线平稳而自然。
慕子言却不由得彻底怔住：“路西法……”
谢谢。
第51章：被打断的告白
人生其实很简单，怨憎恨，爱别离。
天使的生命被无限地拉长，说到底其实还是一样的，完全没有任何差池。想到这里，慕子言握住冷刃的手更加坚定了，第一次，他发觉战斗……其实也是为了保护。
身后是路西法，没有任何隐忧，这样的感觉让他莫名踏实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