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路脸唰一下全红了:“你好下流!”
海轩很难得地哈哈笑了起来。于路听着他的笑声,知道他现在算是放松下来了,即便是短暂的,能让他放松,也还是不错的。
他们这么一折腾,就到了半夜了。于路累得跟条狗似的睡得人事不省,直到闹钟响了起来,他依旧睡意深重。
海轩替他将闹钟关了,一看时间,五点半,昨晚一点才睡,这个点就闹醒来,这人的自律性能不能不要这样强啊。于路迷迷糊糊地继续睡,听见屋里的响动:“几点了?”
“还早呢,你继续睡。”海轩在收拾自己的行李。
于路闭着眼睛跟瞌睡抗争:“不行,我要起来给你们做早饭。”
“我去做。”海轩说。
于路心想,他和于南今天都要走了,怎么还能让他做早饭呢,起码也要亲手给他做一顿早饭。一二三,起来!奈何身体不听大脑使唤,眼睛都睁不开。于是他用力跟疲倦作斗争,一二三,滚起来!然后“咚”一声响,落在了地板上,把正在收拾东西的海轩吓了一跳:“你干嘛呢?”扑上来捞人。
于路睁开眼,用力抹了一把脸,打了个哈欠:“我起床做早饭。”
海轩将人从地上拉起:“你就不能不这么倔?”
于路咧嘴笑:“就想给你做个早饭。”然后推开海轩的手,摇摇晃晃地进了浴室。
海轩看着他的迷糊样子,既是心疼又是喜欢,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于路洗了个冷水脸,总算清醒了些,换上衣服下楼去。金南山在院子里打太极,刘勇和王永泰在练拳,于路打招呼:“师父,你们早啊。”
金南山停下来,点一下头:“早上吃馄饨。”
于路赶紧点头:“那我去买菜。”
王永泰跑来给他开车,于路开车出了事故,海轩就不让他开车了,早上出门去买菜,不是海轩自己开车陪着去,就是两个保镖中的一个陪着去。
于路负责做一家人的饭,事情也不轻松,每天早上从买菜开始,做饭、学习、做饭,每天都重复同样的事,还好每天都有收获,否则真会觉得乏味到死。
买完菜回来,家里人都起来了,老的少的在院子里锻炼。海轩见他回来,赶紧来帮忙,两人麻利地卷袖子去厨房忙活,还好面是早揉好的,放在冰箱里醒着,只要擀皮剁馅即可。馄饨馅儿有海鲜的,有猪肉的,还有三鲜的,怕的就是众口难调。
刘勇和王永泰有时也会来帮忙,在于路家做事,是一件幸福的事,吃得比五星级酒店还好,还能跟着学一点做菜,回去好跟家人邀功。
馄饨煮好,于路吆喝了一声:“吃早饭了。”
于冰一蹦三跳,挂上于路的腰,脚收起来,盘在于路腿上:“阿伯,早饭吃什么?”
“馄饨。你想吃什么馅儿的?”于路问。
于冰说:“海鲜的!”
“好嘞。来坐桌子边上吃。”于路将他放在桌边的椅子上。
金南山从外面进来,于路赶紧递上毛巾:“师父想吃什么馅儿的?”
“三鲜的。”金南山擦了一把脸,走到桌边坐下了。
于路一边给老人盛馄饨,一边说:“等吃了早饭,阿海和阿南就要去g市了,阿南要开学了。”
于冰说:“我也要读书。”
“读。明天给你去报到,要像阿叔一样好好学习,考大学。”于路对于冰说。
大家都围坐在桌边吃早饭,幸亏长桌子够大,八九个人坐了满满一桌。大家一边吃,一边闲聊。门铃突然响了起来,坐在桌尾的于南起身去看谁来了。于路一边舀馄饨,一边问:“谁来了?”
只听见于南不太相信似的叫了一声:“二哥?!”
声音不大,但于路还是听清楚了,他的手一抖,馄饨汤洒在了桌上,手里的勺子也叮咚一声掉了,连椅子都没拉开,就横冲直闯往门口冲去。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有人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也有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金南山问:“怎么了?”
海轩说:“应该是于林回来了。”说着放下勺子,拉开椅子就往外走。
第八十五章:全家团聚
于路顾不上膝盖被撞得生痛,冲到门口,站住了,双手攥成拳头,强忍住要冲上去揍对方一顿的冲动,死死盯着站在院子门口的男人,那张脸跟记忆中的有了一点差别,对方冲着自己露齿一笑,脸上的笑容不怎么自然,张嘴叫了一声:“哥。”声音有些沙哑,像是砂纸打磨过一样。
于路听见这声哥,鼻子就有些发酸,他用力抹了一把脸,微微吸了一下鼻子,控制住自己快要崩溃的情绪,咬牙切齿地说:“你总算知道回来了。”
于南开了院门,抬手揉了一下眼睛:“二哥,你终于回来了。”
于林拄着拐,一瘸一拐地进了院子,于路一看就炸了,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猛地冲上去:“你到底怎么回事,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他抓住于林,上下左右反复打量。
于南看他这样,也热泪盈眶:“二哥,你怎么了?”
于林看着于路,哽咽地叫了一声:“哥,对不起,我回来给你请罪了。”说完放开拐杖,就要跪下去。
于路死死地拖着不让他跪下去:“你起来,你跟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搞成这样了?”
于南也过来帮忙拉于林:“二哥,你怎么受的伤?”
兄弟三人抱在一起,于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本来以为弟弟被判了无期徒刑,如果表现好,一二十年也就出来了,后来听说他是因为做卧底避难去了,好不容易松口气,结果回来却是这副千疮百孔的模样,他倒真宁愿他去坐牢了。
于路艰难地将悲伤吞咽进肚里,抓住于林的胳膊,抬头仔细看他的脸,发现他的脸上有着明显烫伤的痕迹,因为做过移植手术,所以脸上表情显得非常僵硬不自然,从衬衫衣领上还能看得见脖子上的狰狞伤疤,于路的心被狠狠揪住了:“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烧伤还是烫伤?”
于林一向是个脾气倔强的人,自打他记事起,就再没有流过眼泪,此刻眼眶却是湿润的,他抬起右手抹了一把眼睛:“烧伤。”
“你这些年都去了哪里?怎么搞成这样了?”于路看着弟弟,喉头肿胀得难受。
一个女声插话进来:“于林是为了救我们,才烧成这样的。”这个女人一口浓重的北方腔。
于路扭头一看,发现跟于林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男人穿着警服,应该是名警察,女人二十多岁的样子,瘦高个子,相貌普通,眼睛里透露出善良和真诚,让人觉得可亲。
那名警察说:“非常对不起,我们当时安排于林到外地去避风头,刚到那边不久,就遇上了一场火灾,于林为了救人,自己被烧伤了,腿伤也是那时候留下的。这几年大家一直都在竭尽全力为他治疗,至今没有痊愈。”
于路看着弟弟的左手,手背上伤痕累累,看着就令人揪心,他咬紧了牙关一言不发,海轩走过来:“不要在院子里站着了,太晒了。阿林的腿不方便,进屋坐着说吧。”
于路点一下头,对于林说:“进屋吧。”
于林伸手,年轻女人很自然地将他的拐杖递了上来,然后跟在他身后,陪着他一步一步地进了屋,屋子里正在吃饭的人也全都不吃了,大家都站在门口看着于林几个人,大多脸上神色都有些吃惊意外,只有于冰,看着于林的样子有些怕,躲在小姑身后偷偷地打量。
于林进了屋,环视了一下屋子里的人,很多人他都不认识,房子也是全然陌生的,这真的是大哥的家吗?于路招呼陪同来的两个人也一起坐:“你们这么早,吃早饭了吗?”
于林说:“我们已经吃了。大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严华警官,这个是方苗,这些年多亏他们他照顾我。严大哥,方苗,这个是我大哥于路,这是我弟弟于南。”他又看了看其他的人,把目光投向于媛姐妹俩,“是阿媛和阿丹妹妹吗?”
于媛和于丹都点点头:“是的。二哥,欢迎你回来。”
于林扯了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你们两个都长好大了,二哥都认不出来了。”于林把目光投向于冰,于冰也正偷偷地打量着他,这下四目相对,小家伙赶紧把目光避开了,于林努力展露出来的笑容他也没看见,可能没看见更好,不熟悉于林的人,会不太分得清他的表情,有时候笑着更像是在哭。
于路一直都在关注弟弟的表情,顿觉无比心酸,他不等于林开口,便拉过于冰说:“阿林,这是阿冰。张灵把他送到我这儿,说是你的儿子,一直都是我带着。”
于林用力点头:“我知道,听说过,谢谢大哥,你带得很好。”
于路在于冰耳边小声地说:“阿冰,这是爸爸,爸爸回来了,叫爸爸。”
于冰看着那个有点吓人的陌生人,赶紧将眼睛埋在于路腿上,不敢看于林。于林自嘲地笑:“我这样子,把他吓着了。”语气不无苦涩。
于路说:“他跟你不熟,等熟悉就好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海轩,我的合伙人,一起开饭店的,你可以叫他海哥。这是金老,我的师父,我跟他学做菜。这两个是阿勇和阿泰,家里最近不太太平,请他们过来帮忙照顾大家安全的。”
于林一一点头打招呼。
于路说:“师父,你们继续去吃早饭吧。”
金老点点头,走到桌边去了,两个保镖也去了,弟弟妹妹看着于路和于林,没有动,于冰更是抱着于路的大腿,于路将于冰从腿上摘下来:“阿媛,带侄儿去吃早饭。”
大家都走了,剩下于路、海轩、于南以及于林三个,于路对于南说:“阿南,你去下几碗馄饨给二哥和客人。给你二哥下猪肉馅,不要海鲜。”
于南点头:“好。”
于路和海轩坐下来,于路跟于林解释说:“我去年到县城来开店之后,就从家里搬出来了,你没回家吧?”
于林摇头:“我听说你们搬到这里来了,就直接到这边来了。”这房子好得出乎他的意料,他看见的时候,还不相信这是他哥的房子。
“这房子是我和海轩合买的,大家都住在一起。你回来就不走了吧?”于路问弟弟。
于林扭头看了一眼方苗:“我可能还要回h市。”
海轩说:“h市是个小地方,你现在的治疗还没有结束吧,留下来治好伤再说吧。”
于路忙点头附和:“对,留下来治病。”
于林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哥,你帮我还了高利贷的钱?”
于路看着海轩:“多亏了阿海帮忙,光靠我自己只能还一点利息。现在爸爸的债也都还了,家里什么负担也没有了,你可以安心了。”
“对不起哥,我给你添麻烦了。还让你帮我照顾孩子。”于林低着头,不敢看于路。
于路摆摆手:“不提那些,都过来了。当时他们告诉我说你去坐牢了,真把我给气死了。你你这些年到底干嘛去了,怎么会去做卧底呢?”
于林看了一眼于路,开始述说:“我那时候被传销组织骗了,说邀请我一起创办公司,每人出资多少,就能做股东,发大财,我头脑发热,就借了高利贷入股。结果传销组织很快被举报了,其实举报的不是别人,恰好是那个传销组织的老大,他卷了大家的钱跑路了。因为这个事我被你打了一顿,我不甘心被骗,又回去找那个家伙要钱,结果钱没要回来,反而被他的人打得半死,被一个过路的人救了,那个人叫谢拓,我当时不知道他是个警察。”
于林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下去:“谢警官人非常好,他帮我付了医药费,又收留我在他家住。但是没过多久,谢警官就失踪了。我到处也找不到他人,后来严华警官找到了我,他告诉我,谢拓是个卧底警察,刚潜入一个贩毒集团,就被对方发现并且杀害了。”
严华接过了话头:“是的,谢拓是我的同事,非常优秀,但是却殉职了,牺牲的时候才23岁,刚从学校毕业。当时组织上准备派我卧底,我在跟张保富父子接触的时候遇到了于林,为了让他不暴露我的身份,我跟他说了我正在执行任务,让他为我的身份保密。于林听说这件事,主动提出替我卧底,因为他正好认识张保富的女儿张灵。”
于林说:“张灵是我还在搞传销的时候认识的,她被几个喝了酒的小流氓调戏,我帮了她一把,后来她就一直找我玩。我当时并不知道她家里是做什么的,只知道她家境不错。后来她发现我失业了,就一个劲地劝我去她家做事,他们表面上还开了一个食品加工厂。我再次碰到严大哥后,便答应了张灵的邀请,开始做起了卧底。”
海轩看着于林:“你不知道卧底要是被发现了,就是死路一条?”
于林点头:“我知道。但是谢警官那么好的人,我还没来得及报答他,就被那些坏人给害死了,我要给他报仇。”
严华补充说:“谢拓不是第一个牺牲的警察,之前已经有两个卧底的同事失踪了。于林知道这件事,才执意要帮我们。”
“我的条件明显更有利,张保富只有张灵一个女儿,还非常宠爱她,有她帮我作掩护,我比其他人去卧底更安全。”于林说。
于路知道弟弟从小就逞强,有着严重的英雄主义情怀,从小到大,最爱做的事就是锄强扶弱,正义感非常强,所以当初听说他去制毒的时候,他完全无法置信,也许他天真了一些,急功近利了些,但是这种事他怎么可能会去做?
于路说:“张灵前一阵子还来找我们了,她想把于冰要回去。”
于林沉默了一下:“她来过吗?”
“张灵她也参与贩毒制毒吗?”于路问他。
于林摇了摇头:“没有,她可能也知道些什么,但是她自己并没有参与其中。大哥,对不起,我并不知道张灵怀孕的事,也不知道她生了个儿子送给你抚养了。我是后来才知道的,我知道你过得很不容易,帮我带孩子还要帮我还债,可是我什么忙也帮不上。”他说着将脸埋在手心里。
于路看着弟弟左手背上狰狞的伤疤,心就忍不住抽痛,不忍直视。
严华说:“对不起,虽然我也很想帮你一把,但是于林那边的治疗费非常多。我们局里帮助解决了前期的基本治疗费用,但是后期的康复训练,包括整容、植皮,都得他们自己掏钱,我也尽我的能力帮他一点,所以就顾不上你这边了。”
于路点点头:“我理解。谢谢严警官一直照顾阿林。”
严华脸上倒是显出歉疚的神色:“说起来,是我们欠于林太多了。如果不是帮助我们,他也就不用去h市,也就不会碰到那场大火。”
于林打断他:“严大哥,你别说了,这一切也许都是命中注定的,如果我不去h市,阿苗一家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了,我现在这样子,我并不后悔,也不怪任何人。我就是觉得对不起大哥,让他们担心,还连累他们被人报复,幸亏大哥没事,否则我死多少回都不够。”
海轩非常严厉说:“你要伸张正义,这点没有错,但是你应该在最大程度上保护家人的安全,不应该暴露你自己的底细。就这件事,我认为你做得太欠考虑了,把自己的弱点完全暴露给了对方,也陷家人于危险之中,所以我不能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