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蒙尘——珠玉买歌笑

作者:珠玉买歌笑  录入:11-13

不止暴雨,海上还有狂风,卷起一排排巨浪,如即将脱笼的凶猛巨兽,冲撞着无名岛,一座孤岛,茕茕漂浮在海面之上,在似乎毁天灭地的暴雨之中如同一截海上浮木,岌岌可危,任雨打飘萍。

虽然这幅天气看上去十分可怕,但岛上一到夏天暴雨之日,便会如此,岛上之人,早已习以为常。此刻都门窗紧闭,熄了灯火,只等雨夜过去,明日曙光再临。

只是不知为何,眼皮跳得厉害,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便点了蜡烛,盘腿坐在床上,索性将那月前发现的牛皮纸缝制的小本,翻出来看看,窗外暴雨倾盆,雨声哗啦啦作响。

然而此刻,千寻楼的木梯上却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即使在电闪雷鸣的轰隆闷响中也让人惊心,我心中一惊、手一抖,那小本子就掉到了床上。

“独步寻!”门重重地被推开,卷起一阵风将桌上的烛火吹熄,却见昏昧的室外阿七孑立的单薄身影。

“阿七,快进来,怎么如此惊慌?”心中讶异,这月余里在阿七的施针用药调理下,我身上功力稳定在了二成,虽然实在有些缓慢,但心中安慰、离自己出岛手刃叛徒的目标已经不远了,而自上次碧丝蚕之后,阿七若不是心情不怿,与我言语龃龉,已经不再直呼我名字了,虽然费了我好些时间适应,只是今日急忙走到他的身边,关上门,又将烛火重新点燃。见他只是伫立在门边,却是一动不动。

天边一道闪电劈将下来,照映出被我挂在墙上的三尺雪一片铮然雪亮,一瞬间恍花了我的眼,又照见阿七被雨水淋得湿透的身子带着青光,犹如刚从水中爬出来的水鬼,“阿七!”我心中砰砰直跳,不知何故竟然有些害怕,上前一把抱住他,见他头上的湿发一缕一缕在粘在额头、脸颊,浑身上下无不在滴水。

然而他的身上,却是一股子扑鼻酒味。

这味道,似乎是……烈云烧!?

“师兄……”阿七声音有一些颤抖,似乎十分努力才将这句话说出了口,又带着隐隐希冀,不知为何让人觉得这是一个即将溺死之人伸手欲要抓住唯一的浮木。

我心中一悸。

“阿七,阿七,有师兄在此,你莫要惊慌。”我不知他怎么了,像哄一个孩子般,一面拍着他的背,一面出言安慰。心间五味杂陈,一些以往被埋没的记忆慢慢涌上脑海。

原来阿七从小就十分惧怕雷电,常常在夏天暴风雨夜抱着枕头一脸惊恐地拍开我卧室的门。只是他那时年少,我以为只是小孩子胆子小,没想到如今成了翩翩少年,对暴雨闪电还是如此恐慌。

记得有一次雨夜他扑到我怀里,大哭着问我是不是他的哥哥?又告诉我他的娘亲逝世了,不让我告诉师父,当时他哭得声嘶力竭,我怎么哄也哄不住,后来竟然昏厥过去,当时我以为他被雷电惊得说了胡话,毕竟那时好像只有六七岁。

“师兄、我、我……”却听在我怀中的阿七突然哽咽,极力想说什么,然而就像被扼住咽喉般,不能言语。

“阿七,别急,你可是遇上了什么事?你有什么话,慢慢说。”阿七似乎喝得不少,烈云烧入口温绵,后劲却是极足的,我一手顺着他的背,心中有些疼惜。想来自己对这个师弟,果然是十分不同的。

“师兄……”然而阿七却是将脸埋在我肩头,那声音如泣如诉,隐隐一声抽噎,之后便不再说话,我竟是手一抖。

那留在心中关于那本厚厚的牛皮小记的事,怀揣在心里月余了也没有找阿七问个明白,此刻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我伸手攥住他的一只手,凉得怕人,心中一瘆。再摸他脸,只觉得触手一阵冰凉。

“快换衣服,免得染上风寒,这么大的人了,又喝酒、又淋雨,不懂得照顾自己么!”我有些着急,想要将他从自己怀里扯出来,帮他找一套干燥的衣服。

我想将阿七扯开,却只感到阿七双手死死抱着我,怎么扯也扯不开,于是一边试图拉着他往床边走去,一边好言相劝,想让他换了湿衣裳。

却不料他任凭我怎么劝说安慰,依旧一动也不动。

“呼啦啦”一阵狂风吹过,我心中漏跳一拍,原来竟是狂风将锁紧的窗户吹开了,木窗在暴雨中,被吹得东倒西歪,“嘎吱嘎吱”,连声作响,桌上的蜡烛,只来得及腾出一缕青烟,便被吹灭了,好像一缕残魂,暴雨猛然从窗外泼洒进来,突然间一道闪电劈过天际,瞬间照得暗夜恍如白昼,照得阿七披头散发,浑身湿透。

“阿七?”我心间疑虑重重,正想出身询问,一阵闷雷在耳边炸响,我心中蓦然惊惧。不想正在此时,阿七竟然突然反手抓住我,猛地将我扯到了床边,又将我一把推到了床上。

“阿七!你这是做什么!”阿七动作粗暴,犹入魔怔,我心中惊怒,大吼,眼见他浑身湿淋淋的,一身酒气,一张脸又被乱发遮着,晦暗不明,犹如一只魑魅,一副冰凉滑腻的身躯就要压到我身上来。

“你这是发什么疯!”我急忙伸手推他的肩膀,却犹如蜉蝣撼大树一般,毫无效果,心中涌上来一阵悲愤,原来一直想要恢复的武功,也只是如镜花水月一般。却只在这一恍神的功夫,双手即却被阿七抓住了,他只用一只手,就将我的挣扎束缚住,抽下我的发带,竟是微颤着、动作粗鲁地将我的双手一圈一圈绑了起来。

我心底十分愤懑,惊怒万分,口中连骂数声,腿上的挣扎越发剧烈,却被他压在床上,任由他的身体挤进我的双腿之间。

我惊怒交加,怒意像熊熊烈火,积攒起十二分力气,右腿屈起欲要回旋猛踢他的脖颈,却被他半路截住,用一手抓着,往外掰开,搭到自己肩上,一手胡乱扯着我身上衣物,只听“撕啦”数声,身上长衫尽数碎裂成条状,如同只余数条破布,挂在我手肘上。

眼下全身上下几乎毫无遮掩,一片空荡,凉风嗖嗖,加之一具冰凉湿透的身体贴在身上,即使闷燥夏夜,也觉浑身寒意浸人!

要是现在还不明白他要干什么,那我他娘的就是个傻子!心中霎时间涌上来强烈的悲愤屈辱之意,我一身武功尽丧,不知何年才能恢复,甚至也许今生至死也是一介废人,大仇未报,叛徒仍逍遥,现在还要被自己信任的师弟这样折辱吗!老天!我自认不是什么善人,但也一生坦荡磊落,闯荡江湖的几年里,虽未抱有行侠仗义的心怀,却也是斩杀了不少女干恶之人,后来纠合了几个败落门派的残余势力,成立了一个破落的火莲教,行事稍显乖戾,虽然被江湖所谓正道名门有所不喜,行事也向来留有余地、并未处处赶尽杀绝,究竟做错了什么,让顾飞白如此恨我,如今连阿七竟然也要这样对我吗!

想到此处,我胸中涌上来腾腾怒火,头脑一阵发黑,竟然有顷刻就要昏厥之感。

“阿七!阿七!你住手!他娘的你给我住手!”现在四肢都受制,我连声大呼,狂乱地扭动身体,挣动还能动的那条腿,被发带勒得死紧的双手也不断挣扎,即使那玩意儿已经卡到我手腕的血肉里了。

然而阿七现在哪里还能听进我的话,胡乱扯下自己身上衣衫,就要行那苟且之事!

我咬紧牙关,忍着锐痛,最后一用力,裂帛一声,手腕上鲜血淋漓,数层绸带齐齐断裂!来不及多想,一手摸到一个厚厚的物什,一把抓起,心中发狠,将其猛地砸到阿七头上!

12、双泪垂

【红冰息尽肝肠断,春心不绝如丝缕。】

阿七被我砸的停下了动作,借着天边一道闪电,我看见他的额头上被砸得淌下一缕血痕,顺着青白的脸蜿蜒而下,显得分外狰狞可怖,随即却是一把捏住我的手。我手上一痛,所拿的东西就抓不稳掉落了下来,原来正是那本牛皮纸缝制的小记。

阿七却是眼疾手快,一把将那本本子抓在手上,只是刚拿到,一停顿,却随即随即犹如烫到手一般将那本小记远远扔在一边。原本在他分神的刹那好不容易挣脱的双手又被他仅用一只手便死死按住。

“你都知道了。”此刻阿七半面脸都是鲜血,一头湿透的长发尽皆缭乱披散,更衬得一身狼狈如同鬼物,一双眼睛却是死死地盯着我,明亮如同闪着幽幽鬼火,言语却是清明,我心中发寒,竟然分不清,他到底是醉了还是醒着。

“不,不……我没有……”阿七现在的语气,说不出的瘆人,竟是我从未听到过的,我不明白他所说的是什么,却直觉得要否认。

“你都知道了!”阿七却像听不见我在说什么,突然恍若疯癫,犹如绝望,嘶声大喊,紧接着竟是大笑起来,一声一声,仿若泣血,“你什么都知道了!哈哈哈!独步寻,独步勿念留不住你,却原来我也留不住你!”

“不、阿七!你听我说!”我心中惊怒交加,听见他直呼师父名讳,心中突突地跳得厉害,又有些凄苦之意,怒骂夹着隐隐恳求,希望他能恢复神智,声音已是嘶哑错乱。只是阿七又哪里肯听我的话,骤然出手如电,竟然生生卸了我依旧努力挣扎的一条腿的关节,一阵剧烈的疼痛猛地袭来,我只觉得脑中一黑,极力忍着不痛呼出声,哆嗦着嘴唇,却是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又一道闪电斜斜地劈下来,撕裂夜色,阿七的脸色,苍白如鬼,那表情却是我前所未见的狰狞。

心中犹如被雷电击中,我仿佛突然间失去了言语的力气,卸去了全身的力量,睁着眼,像一具毫无所觉的尸体,任阿七犹如疯狂。

生涩而强硬的贯穿和碾压。

一只苍白而狰狞的鬼,和一具了无生趣的尸体。

八月的天,冰凉透骨。

一场性事和瓢泼大雨,持续了整整一夜,我已不知昏迷又清醒了多少回。

期间,是谁?那压抑着的抽噎,接着一声、一声、又是一声,也如鼓点似的,敲在人的心里,是谁?像是终于忍不住般的,嚎啕大哭,犹如将心底掩藏着的所有无奈怨愤悲戚都统统倒出来。

在如此狂风大作的雨夜里也显得凄苦悲怆,令人万分心悸。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是什么时辰,只觉得满目天光刺眼。挪动身子,直觉身上各处都十分酸痛,左腿不能移动,已经痛得失去知觉,想必现在臃肿得十分厉害,略扫了扫,满目皆是历历青紫痕迹,尤其身下难以启齿之处,更是一阵被撕裂的尖锐痛楚,略一挣动,甚至从那处流下许多滑腻液体。

我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心下一阵黯然疲惫。

再尝试着动一下身子,手肘却碰到一具身体。

心头重重一跳,猛地转头,果然是阿七,此刻薄被早已滑落在地,他与我一般,浑身和谐赤裸,入目一具腻白身躯,竟好似上等美玉精心雕琢而成,却是死死地抱住我的腰,侧着一张脸,眼睛紧闭,显然十分痛苦,长发凌乱不堪,半面脸上是凝固的血污,面上却是一片嫣红,尤其是眼角,犹如染了桃花汁。

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果然热的烫手,想到昨日之事,心中却是愤然难言。

“阿七,你该死!”我暗骂一声,发现自己声音喑哑难听,口中干涩犹如冒火,胸中塞着一团熊熊怒火,双手下移,猛地掐住他的脖子,脑中乱糟糟的一片,许多画面争相涌入脑海,从小到大,全是一些琐碎的情景,一会儿想我对阿七那么好,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一会儿想到阿七小时候和我一起在岛上,想起阿七青稚脸面羞赧笑颜,千树桃花乱落如红雨,猛然间昨晚阿七那凄苦而绝望,如鬼魅般的脸猛然浮现在我的脑海,然而这些念头惶惶然突然都被一棒打散,只有一个想法越加尖锐明彻,像一把匕首,刺开重重迷障,那就是,昨日之辱,唯有阿七死了方能解心中之恨。

“阿七,你死吧。”我念叨,声音嘶哑,此刻脑中一片空白,手下却是毫不留情。阿七被我掐得,呼吸越来越困难,却没有一点挣动。

却是一颗滚烫的液体,滚落在了我的手背上。我的心中猛地一阵抽痛,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手上也兀地松了力道。抬头,却见阿七紧闭着的眼,眼睫微颤,眼角滑下大颗的泪水,我的手一抖,好像被烫到了一般。

接着,一颗,又是一颗,滚烫的泪,如珠如玉,却像带着火星,都打在了我掐着阿七的手上,我的心猛地一颤。

我叹息一声,终于收回自己的手,此刻不杀他,恐怕以后便再也不能杀了他了,心中有些凄苦,有些心酸,也有些悲愤,却是忿忿然:“你哭什么!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声音嘶哑难听,喉咙疼痛。

“师兄……”一声低语,喑哑难辨。

“谁是你师兄!”我冷笑一声,语出不善,“你怎么不去死?”我想要起身,支起身子,却觉得精疲力尽。

“师兄……师兄不要离开我。”阿七却好像没听见我对他的厌恨,依旧小声说道。

“你怎么不去死。”我心下百味俱陈,见阿七睁开了一双眼,看着我,带着丝小心翼翼,眸中含泪,却是十二分的凄婉哀绝。

“师兄不要离开我……”阿七却是一直盯着我,连眼都不眨一下,那眸中泪越聚越多,冲开昨日凝固的血迹,污得满脸是血,衬得浅红眼角,桃花瓣似的眉眼,竟然凄美绝伦。

“我说了,我不是你师兄!”看他这幅样子,我心中涌上悲意,那如火汹涌的怒意竟也被压下来了。

“我……师兄,你不要离开我。”阿七却是梗着脖子,任我如何咒骂,依旧只这一句话。

终于撑着自己坐起来,我甩手就是一巴掌,那声音着实清脆响亮,阿七一片狼狈的脸上就被印上了五道血痕,“如果你认我是你的师兄,你为何作出昨晚那……那混账之事!”我哑着声音,说得一片抑郁悲愤。

“我……师兄……求你不要离开我。”阿七闭上眼睛,掩下眸中一片凄苦之色。

“哼,你就是用这种手段留我吗?”我面上讥笑,心中却是浮起一点一点酸楚的凉意,那凉意如潮水,越聚越多,终于将我湮没。想来多少年前,阿七也是这样和我说的,那时他拉着我的袖子,声音急切惶恐,眼中涌出的泪,一点一点濡湿了我的衣袖,我那时心中讶异,一个小孩子,竟藏着这么多的泪水吗?然而他当时究竟说了什么话,我却是记不清了……

13、思不绝

【躅髅开遍黄泉花,三生石上镌白首。】

阿七对我的这份莫名执念,其实早在很早很早以前,就生根发芽了吧,略一回想,记忆中哪处不是端倪?

“师兄,不要离开我……”声音小得犹如蚊蚋。

“闭嘴!现在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我拣起掉落在地上的薄被,盖在我们二人身上。

阿七果然再也不说什么,只是一双眼紧闭着,泪却止不住似的,一颗颗,一串串往下淌。

我不再理他,抬眸见外面,已是晌午,想必那些伺候梳洗的仆人,还立在屋外,只是屋内刚刚发生了什么,恐怕都要落入他们耳朵里了,我数次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好不容易恢复平静,稳住心神。

“你们,进来吧。”

果然,随着我话音刚落,数名灰衣小婢便踏入了屋内,手持面盆、毛巾等物。进来之后,各做各的,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木偶傀儡,不该看的,绝不多看。

我在床上洗了手和脸,努力扯着嗓子吩咐道:“你们几个,下去准备沐浴。”

见那些下人们都出了屋,我才对着阿七,只是声音已经恢复平淡,“你滚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推书 20234-11-12 :异世之米虫改造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