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无妨,我这条命是你的,你想如何都可以。”
“流月,我还没问过,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我?伺候男人的。”
“小倌么……”
“小倌可比我干净。”流月笑笑,“我从小被人养起来当做宠物,不仅要伺候好主人,还要伺候好主人奖赏的那些人,平日里也是十分辛苦。”
“你一身的本事都是他让你学的?”
“他找了很多老师给我,学成一个杀一个,学成一个杀一个……”
“他让你这么做么?”
“不,是我自己要这么做的。”
“为什么?”
“我学什么都很快,他们都是这么说的,他们把毕生所学都教给我,那……还要他们何用?所谓的绝学,有一个人会就可以了。”流月说。
“毕竟是你的授业恩师……”
“他们,只是为了混个功名利禄而屈从于主人罢了,我这样的宠物很多,每个人都要学,早就不算什么绝学了。”流月说,“那群人为了功名利禄,相互残杀,就算我不杀他们,他们也迟早会死在别人手上,毕竟能当老师的人就那么多,一个人进来另一个人就要出去。”
“他们……都是被你的主人找来的?”
“有找来的,也有抓来的。”流月说,“岚成子就是被抓来的。”
“看来你也有喜欢的老师。”
“那自然是个会让我记一辈子的人物。”流月说,“我七岁开始学艺,他是我的第一个老师,教我内功心法。”
“他定然教了你很厉害的东西。”
“他只当了我一天的老师,就是见面的那天,第二天他就自杀了,不过他告诉我一件事。”
“什么事?”
“他算命很准,那天帮我算了一卦,他说,龙凤呈祥,不是真龙,是没有资格关住我的。”流月说,“托他这一句话的福,十四年来我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一次都没有。”
“他……还真是帮了你一个大忙。”
“其实还有一句。”流月说,“他说真龙,是不会关着我们的。”
“你相信谁?”
“师父。”流月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而,这天下有很多地方不是王土,有很多人不是王臣,哀鸿遍野,生灵涂炭,他却置之不理,只知道摆弄他的臣下和那几只宠物,他,怎么会是真龙。”
“你要找所谓的真龙喽?”
“我没有师父那么伟大,我只是想活命而已,我已经十九岁了。”流月解开自己的衣服,给洛无名看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若是一直留在那里,我活不过三十岁,我想活下去,所以我咬了主人,之后逃了出来,从翠峰山上掉了下去,那下面是一大片沼泽,没人能活命的,所以他们认为我死了,我昏迷在沼泽里三天三夜被冲到了沼泽的边缘捡回了一条命。”
“是么。”洛无名叹了口气,“可是……我还要将你牵扯进来……”
“没关系。”流月说,“就算你不救我,修养好了我还要再回去。”
“为什么?”
“有件东西我绝不能丢下。”流月说,“我的双生弟弟,当初他看中了我们,弟弟天资稍差被他要去当了宠物,我不想看他受苦,所以和他换了命。”
“为什么……你家里同意了?”
“怎么可能。”流月说,“我瞒了十年,最后因为一块胎记被发现了,如果我不在了,主人会为难他的,他不会放过我们的。”
“你弟弟在他手上?”
“之前,应该算是他的亲信。”
“太过分了!他为什么不帮你?”
“对他们而言我是个早已死掉的人,之前也时常被拿来奖赏家里的一些人,从来没有人认出我,包括他。”
“你怎么肯定他认不出你。”
“他说我和他死去的哥哥很像。”流月说,“他是个很天真的家伙。”
“是么。”洛无名说,“所以你才和他换了命,你很疼他。”
“没错,打从娘胎里出来我们就是一起的。”流月说,“我不能丢下他,那孩子太笨了,会被欺负的。”
“可是你一个人回去……”
“我还有一个朋友。”流月说,“说来也有趣,主人一心要拉拢的那人有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儿子,所以我才得以有个玩伴,也算是我唯一的挚友了。”
“他现在以为你死了?”
流月点点头。
“不想让他知道你活着么?”
“如果可以我不想让他为难。”流月说。
“所以你宁愿在我这里当宠物也不愿借助他的力量?”洛无名说,“不到走投无路你不想去见他,对么?”
“恩。”
“那就不必见他。”洛无名说着,伸手将流月搂在怀里,“我会帮你的,你的弟弟,你的朋友,还有找那个毁了你一生的主人复仇,只要我能做到,我都会帮你的。”
“为什么……”
“因为你说的,我是你的主人。”洛无名说,“我会为你完成你想做的事,而你,也要给我我想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洛无名放开他,“天不早了,去睡吧。”
“是。”
08.辍学
夜有些凉了,洛无名房里没点灯,他缩成一团坐在床头,盯着脚尖上一片惨白月光发呆,上一世的他一直在矛盾,嫉妒的自私与憎恨,他憎恨自己亲手杀死了心爱之人,却又负担着连心爱之人的份一起活下去的重任,将所有想要给他的统统给自己,同时又肆无忌惮的游走在刀尖与子弹的硝烟中试图死去,然而天不遂人愿,他活了一百四十岁,寿终正寝,真是可笑,他这么一个恶贯满盈的人到最后竟然活到了人类的极限,这绝对是对善恶有报这句老话最极端的嘲讽,尤其是阎王告诉他即使是十八层地狱也不足以惩罚他犯下的重罪,于是他就来了这里,这个瘦弱的孩子的身体里。
洛无名不明白这是什么样的惩罚,至少目前为止他没有感觉到任何的麻烦,他这种十恶不赦的人不应该一辈子任人践踏时代为奴之类的,或者永生永世在畜生道轮回,为什么他好生生的过着如此平凡的生活,上苍还将那样一个人送到他面前。
流月,和前世的自己一样,受过严格的训练心思干净纯粹的像一张白纸,真是难以置信这样一个完全没有心机和城府的人会经历过那样的事,为什么有人会想伤害他呢……这人一定不能算作是人,只是个怪物吧……
洛无名慢慢伸出手,让那片月光停在自己的手心:“我想要的,总能得手。”
学生们读书的声音十分吵闹,洛无名拿书本挡着滥竽充数,不时打个呵欠,之前流月教书他根本不必在意可以肆无忌惮的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但今天是司徒先生,他不得不收敛点。
糊弄了一个上午,中午,洛无名终于可以趴在桌上休息了,兰儿拎着食盒进来:“少爷……”
“兰儿。”洛无名伸了个懒腰,“你来了。”
“少爷。”兰儿将食盒打开,两碟素菜一碗米饭。
“不是让你们娘俩去裁新衣服么?”洛无名问。
兰儿说:“上午和娘去扯了布,只是……”
“怎么了?”
“我的几个小姐妹,都学了绣花了……在衣服上绣的桃花,可好看了。”兰儿说,“她们邀我一块儿去呢,就在街上的锦绣阁,锦绣阁的妈妈让我学了一天,说我可有天分了……只是……娘不让我去。”
“这是好事啊?为什么?”
“入阁要三两银子。”兰儿说,“虽然张妈说学成之后可以在她那儿做绣件,爷爷还是不同意。”
“三两银子而已,学一门手艺,陈伯真是的。”洛无名说,“你就告诉他,说我同意了。”
“哎!少爷,兰儿一定学好手艺给少爷做好看的衣服。”
“那我就等着看你的手艺了。”洛无名笑笑,“今天的菜不错,谁烧的?”
“是我……会不会不好吃?”
“怎么会。”洛无名说,“陈嫂总是放盐多,咸死我了。”
“是么……那今后少爷的饭菜我来做。”兰儿说。
“兰儿这么心灵手巧的姑娘,将来可得找个好人家。”洛无名说,“将来一定要嫁个不愁吃不愁穿的富贵人家。”
“少爷哪儿的话……兰儿这样……能成么……”
“兰儿天生丽质,怎么不行?”洛无名说,“对了,我让你读的诗你读的怎么样了?”
“流月先生教我了,只是我学得慢,到现在三字经才背了一半。”兰儿说,“兰儿会不会太笨了……”
“识字这种事急不来,你慢慢学。”
“知道了。”
吃过午饭,兰儿收拾了东西回去了,洛无名打折呵欠,偏偏今天老天爷不愿意让他称心如意,刘长恭在他对面坐下来:“之前的事,谢谢了。”
“什么事?”
“文书的事……我爹很开心。”刘长恭说,“我总算知道我爹为什么这么喜欢给人断案了。”
“是么。”洛无名趴在桌上。
刘长恭说:“你读不懂么?我教你?”
“我不学无术,刘少爷和我同流合污,小心刘老爷打你板子。”
“人各有志,你虽不是读书这块料,但你做别的事很厉害。”刘长恭说,“至少,班里的人都很喜欢你。”
“是么。”洛无名爬起来,“这等歪门邪道,别人都不入眼的。”
“可是我觉得很厉害。”刘长恭说。
“上课了。”洛无名说。
“恩。”刘长恭离开了。
放学后流月来接他,告诉他在城南一处巷子里买了个宅子,地龙是让杨坤手底下的人混进来挖的,置办些东西很快就能住人了。
“还剩下不少钱。”
“给他好了,他们这群人也找不到什么生计,你手里也留点钱,万一不够了不必太尴尬。”洛无名说,“这个冬天你抽空去把钱兑出来,一次兑的多了容易引起注意。”
“可我不会赌……”
“无所谓。”洛无名说,“你输的越多,他们才会觉得你不过是一时好运。”
“他么迟早会明白会赌博的是你。”
“没关系。”洛无名笑笑,“等他们明白了,我也该亲自上赌桌了。”
苏阳开心的告诉他的三个新点子成果不错,不过另外两个赔了点钱,但苏阳及时停手了,所以问题不大。
“我又不是神仙,我的法子又不是肯定有用。”洛无名喝着茶。
苏阳打着算盘:“我知道,你只是会挣钱。”
“对了,听说你扩建了店面?”
“恩,找了几个新人,厨房不太够大,我把旁边两个店买下来,一来有富余地方摆糕点,二来厨房也打点,还能顺带卖点别的……”
“你可别闹腾。”洛无名说,“卖糕点就专门卖糕点,买别的里另外开店,别混为一谈。”
“这个我懂。”
“另外我要在隔壁开个茶馆。”
“你这是腰板硬了要和我抢生意了?”苏阳问,好像生怕洛无名甩下他独自发财似的。
“没办法啊……您给我的这一成收入根本不够我补贴家用么。”洛无名说,“而且打算在隔壁开茶馆的老板给我四成股份呢。”
“什么老板?”
“一个走商的,从南山回来。”洛无名说,“正盘算店面开在哪儿,城南或者这旁边都成……”
“开在城南吧,那边富人区,而且茶馆也少。”
“然后我好帮你开茶馆?”
“我也给你四成。”苏阳说,“你一点也不亏不是?你和那老板说说开城南吧。”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谁让我们有交情呢。”
09.阿凛
苏阳收拢了隔壁的两幢临街小楼,东边那家开饭馆的老板打算回老家,西边那家卖包子的干不下去了也把店盘了出去,另外还有一家在两条街外一家青楼,这个苏阳还真是什么都想干。
“你要开女支院?”
“那家馆子我花了不少功夫弄到手的,连里面的人都一起买过来,我容易么我。”
“那家馆子里有不少你的相好吧。”
“不多不多,两个头牌。”苏阳搓搓手,“那家馆子本来就干不下去了,地界却不错,要不是急着还债卖不了这么低价,过几天我转手一卖,只赚不赔。”
“是么。”洛无名笑笑,“你还挺有计较的。”
“那是自然。”
“比较有钱途的都走了,除了那两个头牌给你保养了,剩下的歪瓜裂枣谁会要。”洛无名叹了口气,“我看你啊,能挣个三五万两的就该收手了。”
“这个我知道。”
“你说的那家馆子我知道,百花阁,楼很大,院子也很大,正门开在长宁街,后面就是永乐河,那条街上最大的一家店,曾经非常热闹还有自己的码头,但后来就年久失修了。”
“为什么?”
“因为东暖阁开了。”流月说,“东暖阁的是城主的产业所以……”
“这样啊。”洛无名说,“好像很有趣。”
“其实百花阁是前城主的产业,后来他被现任阁主赶走了,这在蓉城还是第一次,从未有过如此无能的城主。”流月说,“或者说,现任城主实在是惊才绝艳。”
“是么。”洛无名说,“那百花阁的位置应当是非常好喽。”
“整个蓉城人最多的地方,而且那条永乐河河面很宽也是大运河的一部分,从那里走水路北上可达上蓝都城,南下能通大明天都,东进可入海,向西,直通蜀门三峡。”
“蜀门三峡?”
“没错,若是三峡也能打通,蓉城即可和三大势力同时通商,原本蓉城就是上蓝和大明角力的产物。”流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