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忽然,钟离翡目光扫见苏井颈上——苏井穿改良西服,并没有佩戴领带,露出雪白脖颈——顿了顿步伐,他道:“若哪日你真正决定了,”叹息声一并而来,“务必通知于我。”
声音逐渐趋于微弱,“虽知你不肯我与你共死,我却是要……与你收尸的。”
人生不过数十年,他已错过许多,此时不应该再错过了——
“我爱你。”苏井说,脸上浮起一抹安然笑意,他接着又道,“小七,我爱你,所以,四海山川,无论何处,我都陪你走。不管是否殊途,我们终究同归。”
伪民国背景。
攻受本来该是死敌。
然后他们相爱了。
然后受决定自己去死。
然后作者菌不想让受死。
所以,受就没死。
……【突然感觉这样很逗比】
总之,这是个人物很多剧情没创意的故事。
内容标签:恩怨情仇
主角:钟离翡,苏井 ┃ 配角:盛修,顾如风,苏景厉
第一章
昏黑的暮云染了天际,邮轮发出沉闷的响声后倏然靠岸,协警站在港口协助维持秩序,似乎在琴弦上被谁大力拨弄一般,黑压压的人群恨不得立刻涌入城市。
苏井是这群人中的异类,他独自走在人群的末流,与前面的人潮拉出好大一段距离,面色疲倦,步调滞伐,好似一只离群的鸟,活着——惟剩下“索然无味”而已。
他不惦记活着的人,却总有活着的人惦记着他。
不过一抬头的时间,苏井身前就已经出现一位着藏青长衫的少年,他俊美不凡的脸上尚有几分稚气,却已显出刚毅的弧度,见了苏井,他端凛地行一揖礼,“先生。”
苏井抬抬眼皮,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这少年姓钟离,单名一个翡字,是精致脆弱的名字,偏偏他本人是个刚毅至极的人,与这名字十分不合衬。钟离翡倒不觉怎样,苏井却因此事道了好几回可惜。
说来也未必没有几分可笑,京城中大街小巷无人不知其名的神秘公子,随手作的一首词便惊翻了一帮老学究的才子苏井,却从来不是人们想象中风流倜傥的模样。
他今年二十四岁,容貌也算清朗,只是肤色嫌白,显得有些病态,为人又放浪不羁,世俗叫人如何,他偏爱反其道而行之,然又不过分出格,只竟叫人又爱又恨。
他是京城世家苏家的人,偌大一个苏家,无一个人降得住他,却只有这少年——这无来无历,某天突然出现在苏井身边的钟离翡——说出的话,方能叫他听得那么几分。
钟离翡接过苏井手中行李,平日里总抿成一条线的薄唇在此时显出一点弧度,他与苏井并肩走着,“异国桃源,过得怎样?”
话音明显十分严肃熨帖,苏井仍听出了其中的调侃之意,微微一笑,似讥讽又似自嘲,“异国他乡,羁旅漂泊,”凑近钟离翡耳畔,如吟诵咏叹调一般,语气微妙,“孤枕难眠。”
那少年瞬时红了耳朵,刚毅的线条,在此时竟显出几分可爱来。
忽然,钟离翡目光扫见苏井颈上——苏井穿改良西服,并没有佩戴领带,露出雪白脖颈——顿了顿步伐,他道:“若哪日你真正决定了,”叹息声一并而来,“务必通知于我。”
声音逐渐趋于微弱,“虽知你不肯我与你共死,我却是要……与你收尸的。”
苏井一愣。
这时苏家的汽车已开到二人面前,钟离翡将行李放到车上,为苏井拉开前座车门,同开车的司机说了几句,竟是不打算同行。
苏井眉一皱,“你要去哪儿?”
“我转转。”
苏井觑他一眼。
少年声音有一点沙哑,带一点撩人意味,说出的话却如同锥子一般刺痛苏井的心。
他道:“我不高兴。”
苏井何尝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沉默霎时,闷闷道:“你爱去哪儿就去哪儿。”说罢狠狠一关车门,便催促司机疾驰而去。
钟离翡只得默然。
目送汽车远去,他踱步到了距港口不远处的会安酒楼,这酒楼已存世百余年,原是个刘姓官吏开的,甫开没多久,那官吏便被革了职,这酒楼自也盘给人家,不知是否建造这酒楼的人带着怨念,但凡是这酒楼老板,经营不久,总要出点甚么事,然而也一直有人不信邪,偏偏要试验自己能否成为破那诅咒的人。
钟离翡要找的人名叫盛修,是南系盛家的大少爷,也是这不信邪的人中的一员,如今成为了会安酒楼的第二十四任老板。
入了酒楼,迎客的伙计直接将他引上二楼,一边又殷勤地道:“七少,老板已在沉月阁等您。”
钟离翡略颔首,取了一块大洋赏了他,挥手示意他离去,自行去了沉月阁。
沉月阁里,貔貅状的香炉燃着沉水香,袅袅白烟升起,映照这瑞兽,竟显出十分的狰狞。
一个温润的男声在钟离翡耳边响起,“相由心生。”
钟离翡接话,“那么盛公子为青色。”
长相斯文的清儒男子迎钟离翡入座,嘴角勾着兴致意味,“何解?”
“岂不闻青色为蛤?”
“……”盛修默然垂头,再抬头时那一身儒士风流已经褪个干干净净,他抛一个白眼予钟离翡,“你这混小子,少打趣我会少两块肉吗?”
钟离翡霎时笑了,“可是盛公子自道‘相由心生’的。”
盛修看出钟离翡情绪低落,本想寻个由头取笑钟离翡,委婉地开解开解他,却不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反被打趣成了“青皮蛤蟆”,忖度几番,想着这也算达成目的,便易了话题,“苏少不是回来了,你怎么不去陪他?”
话音落地,他便想拍自己脑袋大骂。
钟离翡少年端沉,十分稳重,平日里从未有过甚么负面情绪,唯独遇上苏井,才会有那么几分失态。今日钟离翡面带失落,定是与苏井相关,他这张嘴,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定会叫刚被达成的目的又毁于一旦了。
钟离翡却并没有察觉盛修这般思量,他略思量,勾勾唇,道:“我不过一个小倌罢了。”
盛修愁眉苦脸,一时不知接甚么好,正抓耳挠腮,便闻得脚步声。
一张嘴替他回答,“有你这么难看的小倌吗?”
正是苏井。
虽然被苏井这话惊了一把,盛修还是极感谢苏井这“救世主”替他解围,目光稍转,却看到苏井身后的男子,立即又愁眉苦脸,似乎人生再无希望了一般,他将头别到一边。
……这煞神怎么也跟着来了?
再一转头,他心目中的煞神——京城顾家的二爷顾如风,已将他整个拎包一样拎走。
沉月阁里仅剩苏井与钟离翡二人。
钟离翡这时才开口:“我不难看。”
苏井上前,面目悲喜不辨,“我打死你。”
钟离翡立时偏头,将左脸凑与苏井,“你打。”
苏井便低了头,轻轻在他脸颊上吻了吻。然后附在他耳边,声调近乎悲凉。
他呼出的热气拂上钟离翡的耳垂,惊出一层绯红。
“小七,跟我回去。”
第二章
钟离翡并非是拿乔的人,既然苏井已经这样说,他便跟着苏井离开会安酒楼。
天已经完全黑起来,各色霓虹灯闪着耀目的光芒,不远处灯红酒绿,红男绿女闹做一堂。
他们都是极其热闹的。
他们的热闹却同他无关。
钟离翡离苏井始终有两三步的距离,他看着苏井的背影,两年里积攒下来的寂寥、空旷,在这一刻仿佛一齐爆发,将他整个人都压迫得透不过气来。
他不禁悲哀地想,谁还能同我有关呢?
渐渐地,霓虹灯渐渐消失它的光影,世界在他眼中,开始重归于夜幕的漆黑。
意识里一片混沌,颇觉火热,火热又褪成冰冷。
始终……不想睁开眼睛。
然而却听见谁的呼唤,明知不应该,还是忍不住挪步走过去——他走向那束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黑暗”的光,握住它,便又看清了这个世界。
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医院,四壁与天花皆是纯白,身上的病号服条纹清素,看起来同丧服一样寡淡。
那束光……钟离翡低头,才发现自己握住的,不是什么“黑暗”的光,而是,苏井的手。
他不由得怅然,俄尔又十分茫然,情绪交杂,弄得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缓缓松开了苏井的手,松开的那一刹那,却突然被苏井反握住了手。
温暖就此传递。
那一双向来慵懒倦然的眸子此刻多出几分担忧,握住他手的人语气恶劣,“你生病了你不知道吗!”
钟离翡摇摇头,“忙。”
“有什么工作比身体重要?”
“那样能……”
后半句话钟离翡并没有说出口,苏井却已猜出来他的意思。
只有让自己忙起来,钟离翡才能不想他……他苏井何德何能!唉——
重重叹息一声,他往钟离翡身后垫了个被子,“你昏了快一天,先吃点东西?”
钟离翡道:“好。”
早前就候在这儿的苏家小厮立时便去取了饭菜置于食盒里,将食盒递过去后,便极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只剩两人的病房里,苏井才将饭菜摆好,钟离翡就直直地看着他,目光柔情似水,却又如刮骨尖刀。
他脸上线条清晰,棱角分明,有少年的青涩,又有青年的明亮。他向来是刚毅的,如今……合该隐忍。
想到这儿,他笑了笑,极轻极浅,然而已恢复了常态,似乎他从来没有出现过那般锋利又脆弱的眼神,也似乎,他从来没有恋慕过谁。
本来凝滞的气氛因这一笑突然流动起来,一滩死水瞬地活过来,明知道是份假象,苏井也乐得陪钟离翡假装。
他没什么想要的,自然也不想给,所以钟离翡想要的,他给不了,倒不如就这般,换个轻松的模式相处。
苏井将筷子递过去,钟离翡便接过,“先生守我多久了?”
苏井自己也取了筷子,“没多久。”
随后两人之间不再有言语,彼此却仿佛显示出一种默契,这默契就在那儿存在着,不会消失,但也不曾被他们发现。
短暂的医院之行只是生活的一个小插曲,没惊起多少波澜已经散尽。
这时候,苏井已经回了苏家老宅,钟离翡也已去了绸缎庄打点事务。
七年前苏井因一些私事去了海城一遭,回来时身边便跟了个钟离翡。
他为当时只有十二岁的钟离翡铺路架桥,以一人之能力排众议,将自己手中的至少是苏家三分之一的生意都交到了钟离翡手中。
自然,这少年也不曾辜负他的期望,仅仅用了三年,便将苏家本就恢宏的生意规模扩大了一倍有余,旁人于背后的说三道四、流言蜚语,不攻自破。
京城人人,都尊称他一个“七少”。
所以之后苏井也放心去往英伦留学。
一远游便是两年,他在异国他乡见识诸多,有极多新奇事物涵盖眼眸,却依旧不能堵上他内心空荡的那一块。
于是他又回来了。异国他乡不是归宿,也许在故土……他能找出个答案。
拜会过苏老爷子,苏井就回了自己的居处。亦是钟离翡的居处。
他同钟离翡,一直是住在一处的。
院中还存活着白色的玉兰,是他临行前种的,当时的孱弱青苗,如今已开成丛丛簇簇的花朵。
带给他几分慨然。
遣了小厮,他一个人躺在院中藤椅上,将折扇摊开盖到脸上,他睡起午觉来。
这几天苏井睡得都并不太好。
邮轮漂泊海洋,他因船身轻微的摇晃而失眠,才到京城,又因钟离翡生病而一夜未眠,之后的几天也是不曾睡过什么囫囵觉,这会儿的困意,确是没办法挡住。
午后阳光炙烤大地酣然畅然,苏井也睡得酣然畅然。
钟离翡回来后看到的就是这般场景。
白色花朵,微青藤椅,一人于上安睡,幽冶而明亮。
他搬了个板凳,轻轻地坐到苏井一旁。
都说薄唇的人天生冷情,苏井的唇很薄,他自己的唇也很薄。似乎从这一点已经显露出他们相爱的难度了。
况且,苏井心中还有另一个人。
钟离翡自嘲一般笑笑,为自己的患得患失。
生前能相伴便罢,旁者何须求。
如同拨云见日,他心绪真正安宁起来,寡淡的日子也似乎拌了甚么增味剂,总归绘成一场盛宴。
天色将晚,残阳堪堪落下,染了半边天际如火。
苏井慢悠悠地醒来,一把抓下来糊着脸的折扇,揉揉惺忪睡眼,一偏头,就看见了钟离翡。
钟离翡点了点头,端肃严谨地道一句:“先生。”
苏井愕然,一霎时又恢复原状,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更将薄唇渲染出一种冷厉的弧度,“等多久了?”
钟离翡淡淡答:“刚至。”
苏井将信将疑,他没再追问,挑了挑眉,道:“怎么?”
钟离翡起身:“天色将晚,邀先生饮食。”
苏井也起身,“嗯”了一声,接着自顾自地进了内室。
钟离翡看了一瞬他的背影,夕阳如血,将他的背影也烙上一层不屈的红。
他想,这就是他爱的人。
略弯了弯眼眸,他缓步走出门,唤了小厮来送饭。
第三章
“京城可能要有一阵子不太平。”
“嗯?”苏井正百无聊赖地扒拉着筷子,在碗里缠绵的米粒之间戳出一个一个天堑,不一会儿,已经将碗里的饭戳至“惨不忍睹”的境地,听见这话,他立时扫了那情绪,来了兴致,“陈庆安?”
钟离翡点头,将苏井的碗挪到自己手边,将自己的碗挪过去,“吃饭。”
碗中的饭粒粒饱满晶莹,与自己那碗形成鲜明对比,明知道钟离翡是故意的,这小崽子明明可以再盛一碗给他,他还是鬼使神差般动手,老脸几不可察地红了红。
没人再说话,一顿饭的时光就在沉默里没了踪迹。
饭后钟离翡去洗澡,苏井在外间床边坐着,只隔了一层屏风,是以灌进耳中的尽是时起时伏的勾人的水声。
苏井最终还是没有忍住。
钟离翡说自己是小倌确是没有说错,七年前他十二岁,正是海城最负盛名的南馆里的一名待价而沽的“娈童”。
那时苏井初初做了一件虽无情却是必须的事,心中颇为不快,到海城分店,与合作伙伴谈生意时,对方有意讨好,便带他来了这里排解心情。
他并没有拒绝,世家丛里出来的少爷,不必有什么清高。
他没有这清高,却瞧见了有这清高的人。
十二岁的钟离翡脸上犹带着七分稚嫩,却已显露三分如今的刚毅。他面容姣好,唇红齿白,站在那里,明明什么动作也没有,然而总能让人觉得他是矜贵艳华的,让人觉得他傲然于世,仿佛一棵无论风雨如何摧残也绝不弯折的松树,终年常绿,永不枯萎。
然而,越是这样,就越让人有施暴欲,越让人想折断他。
已经有好几个目露凶光的男人围着钟离翡,几人面容不同,对那少年,却有着相同的歪心思。
苏井本该习惯这些事情,若是平常的他,也绝不会去管这样的事。只是今天,他低沉的心绪,在看见这少年之后全数被点亮一般,他起了怜惜之意,他羡慕少年的端方肃凛,他欣赏少年的不动如山,甚至……他想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