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扬依然没有搭话,对方却是一个自我意识很强的家伙,他笃定自己的话题能引起战扬的兴趣,所以,自顾自地说:“不过,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的人也没找到他。听说你们关系不错,请你帮个忙行不行?”
“说。”战扬需要更多情报,去了解对方的真实目的。
“请你看好袁骁,千万不要被我找到。”对方语气瞬变,有种嗜血的阴冷,“对叛变的手下,我很乐意看着他痛苦地流干最后一滴血。”
如果会被几句狠话吓到,战扬就不值得陈司彦对付那么多年,他面不改色道:“这是你的宣战誓言?”
“随你怎么想!顺便告诉你,你的老对手陈司彦被革职了,以后,由我亲自跟你玩儿。”
这番话,足够战扬提炼出需要的信息,最简单直接的——这个人职位不比陈司彦低,而且同样是个疯子!
“怎么,怕了?”对方见战扬沉默,低笑几声,“我倒很期待与你交手呢!”
“谢谢你特意打电话过来通知我。”战扬道,“不知道长官是不是愿意透露姓名?”
“文哲。”对方一字一顿,“记好了,这两个字,将会成为你的噩梦!”
第九十二章: 你也知道疼
战扬沉默着挂掉电话,看向唐家于:“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唐家于像是被踩到痛处,暴脾气地嚷道:“我跟一个警察能有什么关系,更何况还是一个疯子!”
看他的反应,可不像没有关系的样子。
战扬将电话还给他,并说:“你替我转告文哲,有什么招,冲我来。”
“说了我跟他没关系!”唐家于不满地皱眉,随后又妥协,“行,我会替你转告,明明是我的猎物,插什么手……”
他后面一句话说得太小声,战扬没听清,便问他:“有什么问题?”
“没有!”唐家于极不耐烦地挥手,却对战扬说,“你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他所表现出来矛盾的态度让战扬摸不着头脑,心想,他还真的是遇到了一个人格分裂的人。
送走了神经质的唐家于,战扬并没有休息。
他来到书房,约见王恩耀。
这个人是几个负责人中势力最小的,不是说他没有能力,把他放在那个位置是战扬刻意为之,如果不是这样,王恩耀很可能已经被铁钩想方设法弄没了。
王恩耀见到战扬,立刻站起来问好;“战哥。”
“坐。”战扬道,“时间不早了,开门见山,我让你找的人,有消息没?”
王恩耀文言懊丧地垂下头:“很抱歉,还是没有消息。”
战扬淡淡地应了一声,并没有要发火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另外那件事儿呢?”
被问起另外被交代的事情,王恩耀有了底气,道:“铁钩让出了30%的股份拉拢其他几家,有三家已经答应了,其他的都没明确表示。当然,等着战哥您发话的,占了一半的数。”
一半?
战扬看了王恩耀一眼,后者立刻改口:“没有一半那也至少三分之一!”
有多少人站在他这边并不是战扬所关心的问题,现在,他只想弄明白袁骁去哪儿了,还有,是不是像文哲说的那样,警方对袁骁下了追杀令?
“继续找人,铁钩不用管他,另外帮我留意,是否出现新的杀手,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王恩耀一一记下,“知道了,战哥!”
“先这样,你回去吧。”
等王恩耀也走了,战扬才回房间,躺在床上,却依然毫无睡意。
他鲜少出现这种状况,就算曾经被逼得只能在桥底下度日,也照样不影响战扬的睡眠。
可是,这几天失眠却成了常事儿,战扬有些烦闷,连带对那个忽然不知所踪的人也颇有怨气!
管家准备睡了,看见战扬的房间灯还亮着,想了想,转身去厨房给他泡了一杯温牛奶。
“战先生,”管家轻轻敲了敲门,“还没睡?”
战扬合上书,问:“管家有事儿?”
“没什么,就给您送一杯牛奶。”管家将牛奶请放在床头柜上,犹豫片刻,低声宽慰战扬,“战先生别担心,袁先生吉人自有天相,他肯定是有事儿所以没联系您,等他把事儿办完,就回来了。”
见管家焦急又小心翼翼的样子,战扬微微一笑:“管家不用这么小心翼翼,我不会生气。”
被戳破心思,管家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笑了笑:“我就是担心战先生的身体,每天这么熬夜,这……”
“我知道。”战扬端起杯子,喝完牛奶,“我睡了,管家也快休息。”
要说袁骁确实可恶,整天让人提心吊胆,不过他也不全是坏的,至少他的出现,让冷冰冰的战扬有了点儿人气儿。
管家觉得,会嘱咐他早点休息的战扬是最好的!
不知道是不是温牛奶起了作用,战扬渐渐有了睡意。
他习惯性地看了一眼电话,确定没有新的未接或者短信,关了灯,睡觉。
今晚,失眠的不止战扬一个人。
铁钩也大睁着眼睛没睡,不过,他并不是担心谁而睡不着,而是有人硬生生将他从被窝里拽出来。
此时,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他裤裆处,透过薄薄一层布料,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刀刃的寒气。
“你找我什么事儿?”铁钩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紧张。
但要知道,你睡前明明检查了一遍门窗,却在半夜发现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蹲在你床头,并且用一把匕首抵着你的命根子,这样的事情有多可怕!
“你知道杨露的事情。”
铁钩脸皮一抖,“谁是杨露?”他不记得自己的床伴有叫这名字的。
“阿德的女儿!”
黑暗中,铁钩似乎看到对方嗜血的笑容。
“不不不,我不知道!”铁钩连忙摇头。
“啧!”匕首又往前送了一截,铁钩发出可怕的嚎叫,“等等等!我说我说!”
恰好厚重的窗帘被风吹起来,泄露了一丝光亮,正照在来人的脸上。
借着光,铁钩看清对方正是传说失踪了的袁骁!
袁骁朝他咧咧嘴,“快说!”
铁钩咽了咽唾沫,“我、我只知道他的女儿被顾德兵抓了,之后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啊!”
“是嘛!”袁小口气淡淡,听不出情绪。不过,他手上的利刃很好地替他回答了铁钩。
袁骁手腕一转,匕首扎进铁钩大腿内侧,引得对方刺耳的痛呼。
“叫个屁!”袁骁伸手捂住他的嘴,然后贴近他,残酷地转动匕首,“你他妈的也知道疼?你对战扬下手的时候难道没准备好随时送命?”
铁钩一听,愣了一下,然后拼命挣扎!
袁骁毫不手软,拔出匕首,重新扎入另外一条腿。
等铁钩下半身都不能动弹,他才放开捂着对方嘴的手,用冰冷的眼神盯着面色苍白的他,“再问你一遍,杨露呢?”
铁钩捂着血流如注的腿,抖着唇道:“我……我真的不知道……”
袁骁沉默,不断抛接的匕首成为无声的威胁。
“我真的不知道!”铁钩咬着牙,“一个没有多大的价值的婴儿而已,我哪有闲心管她?只是后来听说你在找她,那天临时起意,用她引开你而已!”
袁骁依然不语,黑暗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如何。
铁钩觉得自己再不送医院就得死了,于是放软声音,说:“我说的都是实话,战扬连阿德都能下狠心杀,更何况一个婴儿,我真的没必要用杨露来威胁他!”
袁骁抛接匕首的动作终于停下,铁钩看他靠近自己,以为终于过关了,不禁松了口气。
可他那口气还没吐出来,右手臂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疼得他长大了嘴,却发不出声音!
“姑且相信你。”袁骁面无表情地转动匕首,确定伤口足够大之后才收手,“别让我查出杨露的失踪跟你有关系,不然……”
铁钩无力地倒在床上,他的血将身下的床垫都浸湿了。
他无力挣扎的样子丝毫没让袁骁心软,袁骁看他的眼神还是那么冰冷。
“我不轻易杀人,不过,对象是你的话,我不介意。”原本已经离开的袁骁慢慢靠近铁钩,带血的刀刃搭在他脖颈的大动脉上。
但袁骁并没有立刻动手,他微微垂着眼,不知道什么东西让他犹豫了。
铁钩抓住最后的机会讨饶:“袁骁,只要你放过我,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袁骁好像很有兴趣地抬头看着他,“哦?比如?”
“你、你不是卧底嘛,我可以帮你把战扬彻底扳……倒……”
铁钩双眼突然睁大,他感觉到自己浑身的血液都朝着脖子涌去。
袁骁淡淡勾起嘴角,“不杀你都不行!”
说完,他脱下身上沾满血的衣服,进浴室洗了澡,换上铁钩屋里干净的衬衣,然后点燃了屋里的地毯。
不久之后,尖锐的警笛声响彻这一片天。
袁骁站在人群中,看着消防队员忙前忙后地灭火。
忽然,一道凌厉的视线朝他这边射来,袁骁叼着烟,对那道视线的主人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第九十三章: 两难的选择
铁钩死了,死在自己半山腰的别墅里。
听说死得很惨,全身的血都流干了。还听说,警方还没抓到凶手,大家都猜测这是一个专业的杀手,是被人请来清理门户的。
说到清理门户,但凡跟铁钩有点关系的都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莫名其妙被放干血的就是自己。
而制造了这一切混乱的罪魁祸首,此时一身庄重的黑色西装,怀抱一捧白菊,安静地对着两座相连的墓碑。
天下起了小雨,仿佛每到这种时刻,老天都能十分应景地落下几滴泪。
袁骁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终于有了第一个动作——他俯身将白菊放在阿德和杨梦的墓碑前,没有立刻站直身体,好像在做一个长久的鞠躬。
直到雨水将他的背部打湿,袁骁才直起身,低声道:“兄弟,我恐怕要食言了。”
袁骁蹲下身,点燃一支烟放在阿德墓碑前的小台阶上,他看着照片上不苟言笑的男人,苦笑一声:“以前觉得你挺傻的,明明有千百种办法保全她,你却选了最笨的那种。”
他看看杨露的照片,转头对她说:“你找了一个好老公。”
要真的说出阿德哪儿好,袁骁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他现在十分能理解当初阿德不愿意将自己的家人介绍给战扬认识的那种心情。
如果心头长了那块肉,真的是恨不得只有自己能碰到,别人看一眼都不行。
袁骁沉默一会儿,话题又绕到最开始的那个,“我不能帮你找杨露了。”他没有一点儿玩笑的意思,“我有比这更重要的事儿。”袁骁顿了顿,叹口气,“希望你能理解,兄弟!”
有些事,没有亲身经历,你永远不知道它的严重性,有的感情,没有达到那个程度,你也永远发现不了。
袁骁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至少擦觉到要珍惜的时候,那个人还在。
阿德死前的嘱托是他心头的一块大石头,因为这份责任,让他两度差点失去战扬。
第一次,陈司彦用杨露的假消息骗他离开,让他亲眼见着战扬坠楼。
第二次,铁钩用假孩子骗他,差点将他炸死不说,战扬因此受折磨,甚至豁出命去赢回一场胜利。
袁骁知道,如果他不在战扬与杨露之间选择一个,同样的事情还会再次发生。
而他,再也承受不起第三次。
“就像你在兄弟情义和老婆之间选择后者一样,我也做了相同的选择。”袁骁自嘲地笑,“没想过要你原谅,以后阎王会替你惩罚我的。”
阿德不过是个逝去的朋友,袁骁真正对不起的,是生死未卜的杨露。
一想到那个可爱的孩子,泰山崩于面前而面不改色的袁骁怎么也笑不出来。
这辈子,他注定要对那个孩子亏欠。
雨越下越大,袁骁伸手拨了一下沾满水珠的菊花瓣,笑了笑,起身要离开。
男人,做出了选择就要坚定地走下去,哪有这么多伤感情绪!
他转身刚走了没几步,雨幕中出现一个颀长的身影。
隔着雨帘,袁骁看见对方有些气喘,显然是一路小跑,赶着过来的。
战扬一接到消息,说袁骁出现在公墓,他想也没想,坐着车就过来了。
真的见到了袁骁,他却有种转身离开的冲动。
不过,有一句话,他无论如何也想跟袁骁说清楚。
“袁骁,对于我们的关系,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下次你要做什么,能不能跟我说一声?!”
闻言,袁骁冷冷笑了。
他看着拧紧眉的战扬,道:“我做什么是我的自由,你管的着?”
“……”战扬的表情冷了下来,“我可不可以把你的这句话理解为,我们从此没有关系了?”
“我们有过什么关系?”袁骁依然冷笑反问。
袁骁说这句话的时候,脑海中不断闪现那些噩梦里的的画面。
他到希望自己与战扬毫无关系,这样,就不会为没有及时拉住他而后悔,也不会为战扬拒绝与他并肩面对挫折而生气。
袁骁以为这一次受伤的只是自己,却见战扬因为他的一句话无懈可击的表情有了一丝裂痕,从那一寸裂隙里不小心露出的脆弱让袁骁心头一紧。
我们确实没什么关系!——战扬想要这么说,却发现自己张不开口。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最终,他选择这么一句毫无意义的话回答袁骁。
他认为的毫无意义在袁骁看来却是战扬巨大的让步,性格刚硬得宁愿死也不愿被拷上脚铐的人,能把主动权交出,这是多么小概率的事件。
而且袁骁能感觉到,战扬语气中没能完美隐藏的失落。
战扬从不开口说爱他,但一次次毫无原则的让步都在像袁骁传递他真实的感情,不管袁骁之前有多大的怨气,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他抢步上前,钳住战扬消瘦的下巴,强迫对方抬起头与他对视,“你有什么资格跟我生气?把我打晕的时候你想过我的感受?现在来要求我考虑你,战扬,你难道不觉得很不公平?”
战扬眼神微动,“你在闹别扭?”
“哈!”袁骁笑了一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才几天就把自己饿得只剩下骨头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这话?没见着我,你都忘记怎么吃饭了?”
战扬眯了眯眼,既没有挣扎也没有反驳,就这么平静地看着袁骁。
“妈的!”袁骁忍不住咒骂,垂头在他微凉的唇上咬了一口,“谁教你装可怜的?别以为收起爪子我就会心软!”
话是这么说,袁骁却还是放开了战扬。
他觉得自己真是太宠战扬了,明明自己气得要死,一看到战扬示弱,他就心软了。
“我警告你,下次要再把我打晕,被捅死的一定是你!”袁骁没好气地说,同时也不管自己身上是不是湿漉漉的,直接伸手搭在战扬肩上,躲进并不宽敞的雨伞下。
这件事,似乎真的只是两人闹闹别扭而已,吵也吵了,骂也骂了,下面就该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