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琮珠(绝爱之彼岸)下——沧溟夜

作者:沧溟夜  录入:11-24

日光菩萨看了一眼镜像上的彼岸,冲月光菩萨寒声道:“你莫要忘了,三千年前,佛祖就施计让女娲娘娘将天界的禁术放置在溟间,这个结局你改变不了!”

沉叹一气,月光菩萨一拂袖,抹去了那镜像:“就这样吧,继续我们的计划。”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看似高高在上的仙界也有是非恩怨,苍生天下不过指间一枚棋子,如何弈棋,只在一念之间。

第六十三章:身不由己

凤晟音缓缓醒来时有一刹那的恍惚,远处青山连绵起伏,密林葱翠,平静而深远,不远处似有清流自山巅流下,水声隐隐。她一身广袖流仙红裙,正躺在一块石台上。

“这里是哪儿?”她低喃道:“好像淮城城外?”慢慢起身,发现身上的衣服变了,讶道:“这不是彼岸的红衣吗?怎么会穿在我身上?”捏起袖口细细观察,发觉这又不是彼岸的衣服,嘟囔道:“真是奇怪。”

凤晟音跳下石台,朝有水声的方向走去,边走边环顾四周,喊道:“彼岸——彼岸——”

空寂的山谷,回荡着凤晟音的叫喊声,“彼岸——彼岸——”

步行一里多路,半个人影都没见,那水声也仿佛在作弄凤晟音,明明听着就在近处,却怎么都走不到。

隐有薄汗,凤晟音又累又渴又饿,眼见快正午了,日头正盛,虽是春天,可这哪有春天的凉意,凤晟音停下脚步,四处查探,连个小动物都没有。

“天哪,快要饿死啦。”凤晟音随意找了一处歇了片刻,再起身继续走,“算算日子,也该五月了,能这么热,倒也正常。”她时不时抬头看看前路,自言自语:“我这么走应该是下山,山下一定有人,不行,渴死了,要先讨碗水喝。”

又往前路走了小半个时辰,凤晟音终于看见了一个人,那人同凤晟音一个方向,看样子应该也是下山。

“哎——”凤晟音顿觉人间充满希翼,她加快步伐,浑身充满能量,边小跑边喊道:“等一下——”

那人似是听到凤晟音的呼喊,停下脚步,回头一看,瞬间就将肩上挑着的担子放下,原地站在那里等候凤晟音。

见他听见了,凤晟音如释重负,她慢慢减速,调整着呼吸,朝那人疾步走去。

待凤晟音走至那人身前,那人向凤晟音恭恭敬敬作了一个揖,“请问,”凤晟音刚要开口询问,那人便含笑有礼道:“看来时间又到了,龙浠姑姑又下山了。”

这是,什么情况!凤晟音吓了一跳,眼中惊讶万分,语气更是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那人依旧彬彬有礼,又作揖道:“每过十年龙浠姑姑都会下山为乡亲们看病救治,村子里的人们都很感激龙浠姑姑,如今十年之期刚至,龙浠姑姑便又下山了。”

凤晟音惊愕不已,退后两步,瞪于他:“龙浠,姑姑?下山,治病?”凤晟音眼神慌乱不知该看向哪里,“这里可是乾国?这山后面可是桐城?”

这下轮到那村民惊讶了:“乾国?姑姑说笑了,这里是龙浠山,山下是清泉镇,姑姑说清泉自山巅流泻至镇中,故而为此镇取名为清泉镇。”

“那这镇子原来叫什么?”

那村民笑道:“这里原本没有镇子,七国纷争,年年处处都是战乱,百姓们流离失所,是姑姑收留了他们,让他们在此处安家落户,如今,也只有我们清泉镇是这天下最安静祥和的地方了,外面许多百姓听说龙浠姑姑在此济世救人,纷纷搬迁至此,清泉镇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了,家家户户算起来也有好几百人了。”

瞬间呆滞,眨巴了几下眼睛,细看那人,一点儿也不像在撒谎,举止恭敬,倒真的是像晚辈给长辈行礼、答话。

好吧好吧,凤晟音无奈径自点点头,有点乱,以后再整理,问道:“先不计较这些了,咱们距离清泉镇还有多久?何时才能走到?”

那村民又是一笑,回道:“还得再走小半个时辰,姑姑要是累了,可以先坐在此处等,待我下山寻人抬了轿撵接姑姑下山。若是姑姑渴了,我这里有水,如果姑姑不嫌弃……”

“不嫌弃。”还未等那人将水袋递于她,凤晟音便一把夺过,拔出塞子,咕咚咕咚仰头喝了个痛快。

待喝完,凤晟音长长舒了口气,将水袋还给那人,爽快说道:“好水,是清泉吧。”

那村民再笑,恭顺接下水袋:“是。”

“你前面带路,我们一起下山。”喝饱了水,凤晟音提起了些精神,冲那人吩咐道。

那村民毕恭毕敬又是一礼道:“是。”

烈日当空,山下一片秀美景致,小桥流水,白墙黛瓦错落有致,远远望去别有一番风姿,镇边有集市熙熙攘攘,有铁匠铺热火朝天,镇中中心处是一个巨大的泉池,泉水喷涌,孩子们嬉戏玩闹,长者们坐在周边谈笑风生。

“好热闹啊。”凤晟音感慨道。

那村民略一躬身:“承蒙姑姑照拂。”眼见马上就要走进镇子了,再施一礼道:“请姑姑在此等候,我先去通报一声。”

言毕,村民肩上担着担子,小跑着进了镇子,从后面看去,颇有些好笑。

凤晟音微微一笑,脚步放慢了些,环看四周风景如诗如画,天如水洗般蓝的干净、纯粹,即便是树之绿也如浸染了一般,沐的鲜艳脆嫩。

收回视线放眼清泉镇,只见全镇无论男女老少皆是小跑着往镇外赶来,就连新出生没多久的孩子也被大人抱出来正慌张的往镇门口跑,好几百人呜呜泱泱浩浩荡荡阵势十分壮观。

饶是凤晟音也没亲历过,略一怔,脚步登时停下。

不消片刻,全镇上下几百口子人倾巢而出,上至老下至小按照长幼顺序依次跪在入镇必经之路的两旁,其中几位长者见人数已齐,走上前来,在离凤晟音数步远的地方,一撩前袍,俯身深深叩拜:“清泉镇恭迎龙浠姑姑。”声音整齐划一,响彻天空。

这架势,虽不知为何他们要拜自己,自己又为何会来到这个地方,为何会变成龙浠姑姑,但是……凤晟音深吸一气,这种感觉,太棒了。

“快快请起。”凤晟音上前虚扶了一下几位老者,温言道:“几位老人家将清泉镇治理的很好,辛苦了。”

几位老者闻言相互对视了一下,再次跪地,其中一位年长者惶恐道:“龙浠姑姑这般说叫我们这些个子孙汗颜,我们怎敢在龙浠姑姑面前称老者,我们几个还是幼童时就蒙恩于姑姑,现如今将这清泉镇打理妥帖也是谨守本分,姑姑曾说过清泉镇就是我们的家,既然是家,哪有不尽心的道理。”

凤晟音点头称赞道:“做的很好。”再一扬眸,气运丹田,扬声道:“你们都起来吧。”

在场所有人朗声道:“是。”旋即纷纷起身。

那位年长者回头冲身后处一招手,两个抱孩子的妇人慌忙小跑上前,跪在凤晟音身前。

那位年长者上前一步,指着旁边那两个抱孩子的人:“这一家是上个月新进入清泉镇的,男丁都在战场上阵亡了,只剩一对婆媳和一对双生子,还请龙浠姑姑为其赐姓。”

在场所有人大气不敢喘,无不被凤晟音精致的容颜,曼妙的身姿所震撼,倾国倾城当如是啊。

凤晟音缓步走近年轻女子,那女子慌了一下想要抬眸又在瞬间低下头去。

凤晟音清雅一笑,柔声道:“我抱抱,可以吗?”

“当,当然可以。”那女子紧张不安的将孩子交给凤晟音。

凤晟音接过还在襁褓中的婴孩,细细看去,睡得正香甜,“长的好可爱,是男孩,还是女孩?”

那女子道:“回,回姑姑的话,是个女孩。”一停顿,又恍若想起什么,再道:“我母亲抱着的是个男孩。”

凤晟音看着怀中的孩子,想到凤陌南与顾璋川这一战,暗自猜想着若是姓顾,依照凤陌南的性格,定会痛下杀手斩草除根,若是姓凤,顾璋川不一定会杀了她,若他这名字是自己起的,保不齐这孩子还能逃过一劫。

就在凤晟音沉默的这几息之间,全场几百人都屏住呼吸,不敢惊扰了她。

仿佛过了很久,又恍若瞬息之间,凤晟音开口道:“姓凤吧,凤凰的凤,吉祥之意。男娃的名字你们自己取,这女娃娃的名字就叫凤晟音,”将孩子还给那女子,抬手摘下脖子上戴的那个羊脂白玉令牌挂在男婴脖子上,“这块玉会保佑你们平安。”

“啊!”那女子按耐不住心中惊喜,大叫一声后不住的给凤晟音磕头,“谢姑姑赐名,谢姑姑赐玉。”

凤晟音道:“大家都散了吧,各自忙各自的。”随即侧头往那几位老者脸上一带,肃声道:“带我去一清净处,我有话要问你们。”

老者们及在场所有人都作揖道:“是。”尽管他们应下却未有一人行动,看来凤晟音不走,无人敢走。

正要举步,忽听身后一条小路上传来阵阵木鱼声,声如呓语,流之汤汤,曼曼撞进人心底。

第六十四章:患得患失

凤晟音缓缓回眸,入眼处几名僧人,竖队排列,正朝凤晟音这里走来,耳边响起那年长者的声音:“启禀姑姑,那是远华寺的僧人,最近这段时间,他们常到清泉镇来颂扬佛法。”

略一点头,凤晟音道:“既然是客,就不要怠慢了人家,该有的斋饭也要早早备下,佛法清心,听听也没坏处,只不过不论你们认不认同,都莫要与其争辩,求同存异就好。”

眸间一闪,老者微一蹙眉,沉思片刻后,肃然道:“是。谨遵姑姑教诲,只是……只是前几次镇子里倒是有几个少不经事的叨扰了几位僧人,好在人家脾气温和,谦让了几句,这才没出什么事。”

见他有些支吾,凤晟音反问道:“为什么叨扰人家?”

怕她追究,那老者勉强一笑,忙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因龙浠姑姑在大家的心中早已是神仙下凡,大家都想听姑姑言道,自然对那些凡人和尚不屑,也就不愿听他们谈佛讲经,这也是人之常情。”

“原来如此。”凤晟音脊背挺直,无声一叹,她哪里是什么神仙下凡,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变成长生不老的龙浠姑姑,不过,凤眸眸光轻动,缓缓偏过头望去,那数名和尚已经走至近前,佛法么,自己倒也想好好听听。

为首的和尚也是位长者,年纪约五十岁,后面跟着的和尚皆双手合十,低头垂眸,远远看去看不分明。

那位长者和尚见到凤晟音,微一行礼,语气平静,说道:“龙浠姑姑。”

凤晟音盈盈转身,青丝如瀑,只一根红绸轻束,身姿婀娜,妩媚淡笑道:“未请教大师名讳。”

这一笑,绚烂璀璨,光芒万丈,那长者和尚霎时怔住,转瞬收回心神,回道:“姑姑面前,怎敢称大师,贫僧法号清为。”

凤晟音一点头,算是行礼:“清为大师。”

“不知姑姑今天下山,有缘相遇,贫僧久仰姑姑大名,还希望能有机会同姑姑论经讲道。”

凤晟音唇边笑意浅淡,算是默许,抬手冲清为大师道:“大师请。”

清为大师亦回:“龙浠姑姑请。”

说完二人举步走进清泉镇,几位老者和其余和尚们紧随其后,慢慢才是两边静立的普通百姓。

按照凤晟音的吩咐,镇里在东边偏远安静的地方单独为和尚搭建了一个简易的高台,用来弘扬佛法讲经论道。

快至正午时,凤晟音从那老者的屋里出来,朝高台走去,路上遇到所有的村民皆对她恭敬有加,慢慢的她也习惯了,不再做任何回应。

从那几位老者口中,她渐渐知道了现在的处境,并不太好。

这里不是乾国,而是一千年前的世界,七个小国各自为政,内外混乱,民生困苦,更有几国国军为争夺地盘扩张版图荒废国事,举目天下,战火不断。脚步越来越慢,也越来越沉重,从现代到乾国她还未曾弄明白,这怎的一转眼又跑到一千年前?眉心紧锁,凤晟音开始头疼,若说以前龙浠山上真有个神仙,那自己如何就被认为是她?真正的龙浠姑姑在哪里?自己应不应该揭穿这一切,若是不揭穿,一旦出事,如何保护百姓?若是被要求施法,自己根本就不会,岂不露出破绽?

头疼欲裂,凤晟音忍不住光想叹气,到底这是为什么?红琮珠又在哪里?自己怎么回去?怎么去找楼信彦?他会不会发疯一样的去找自己?凤晟音不用去想就知道楼信彦会是怎样的表情,凄冷、漠然、怨恨,自己还真是乌鸦嘴,分离前最后跟他说的话竟然一语成谶。

唉,凤晟音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该怎么办呢?

不知不觉人已走到高台前不远处,耳边传来一道声音,似有不满:“大师说了这么久,四谛法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们根本听不懂嘛。”

那和尚不急不缓,清声道:“四谛法指的是苦集灭道,知苦、断集、慕灭、修道,人生是苦,苦恼是谛,是造业,需要断、灭,为了除苦,我们就要修道。做到无明。苦之因都是事相的显现,都是梦中事,我们需要做的就是醒来,醒来以后便没有了这些事。”

这道声音轻如幽香却又重如钟鸣,沉沉锤击在凤晟音的心底,当那和尚开口说第一句话时,凤晟音便愣住了,脸色变了几变,眼底震惊无以复加,生死轮回,时光流转,如梦如烟,后世缘分皆因前世纠缠,百转千回后蓦然回首,那人却在高台处诵经礼佛。

台下有人喊道:“我们还是听不懂,能说的再浅显一点么?”

凤晟音压下心中惊诧,轻提罗裙,慢慢走上高台,开口道:“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意思就是不起妄念,不做分别,恢复本性,做到无明。所谓无明就像镜子一样,无论是谁端坐于镜前,镜子不会因为自己的喜好而改变照镜子的人,谁是何模样便是何模样,人来之前,镜中是空,人走之后,镜中还是空,不因人的来去而生出欲望,也未曾留下什么,更不会因为镜中之人的美丑高矮而有所分明,无论是我还是大师,站在镜子面前,镜子只会照出我们本来的模样,不会对我们尊敬或不尊敬,喜爱或不喜爱,这就是无明。”

台下坐着几十位村民,本就没有受到良好的教育,听佛法就跟听天书一样,更有几个胆大的想要为难那年轻的和尚,凤晟音本不想插手管这事,她觉得越少掺和越好,可这一次,她断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欺负他,欺负那个正在讲经的和尚。

只因他长了跟楼信彦一模一样的脸。

台下有年轻人说道:“你们看看,龙浠姑姑讲的多明白,不就是镜子嘛。”

其他也附和着:“对啊,我听半天没听懂,姑姑一讲我就懂了。”

“就是就是,我也这么觉得。”

那和尚起身对凤晟音行了一礼,笑道:“姑姑一言,贫僧也受教了。”

用眼睛细细描绘他的脸,少了些沧桑和冷漠,更多了些宁静与祥和,他不是楼信彦,凤晟音冲台下几个长者道:“快正午了,给大师们准备斋饭。”

“是。”

吩咐完,她再回眸,将视线定格在他的脸上,眼睛不如楼信彦有力度却是一模一样的深邃,如星辰浩瀚清澈,鼻梁高挺,五官线条如刀刻般鲜明。这一刻,凤晟音恍若一下就坠入沉沦梦中,心底泛起一股奇异的情绪,一抹莫名的光芒从眼中掠过,她深深觉得面前之人就是楼信彦,他昨日对她说的话仿佛就在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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