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后,叶琏一眼就瞄到上面那熟悉的字迹,没有直接看下去,他立即将信重新塞回去。
“怎么?”白清奇怪道。
叶琏拨浪鼓般摇头,深呼吸一下,做足心理准备后换上一副壮士割腕的表情再次打开信。
接着,白清看着叶琏从一脸坚定的表情换成了苦瓜脸,又从苦瓜脸换成了欲哭无泪。
想起身边还有个人,叶琏忍下想痛苦一顿的冲动,整理好表情,再深吸一口气,将信折好,重新塞了回去:“顾珩暂时离开了。”
信中的笔迹显然是顾珩写的,而顾珩写给他的信从来都很犀利(地对他进行人身攻击),且带着某些(单方面对他的)坏消息,以至于叶琏一瞧见顾珩给他的信,就暗道不妙。
信上大意便是顾珩早就接到内部消息,不久后就会立即赶回,组织有新的任务交给他。同时,叶琏已经不再需要顾珩的帮助,自己独立完成接下来的调查任务。
也难怪叶琏苦着脸了。
见此,白清想要揉揉他的头,可惜手却是碰到青色帽子。他动作一顿,僵硬地改成拍头,但脸上笑意不减:“的确,顾珩不在房间内,应该是离开了。”
“唉。”叶琏并没有发现这点细节,他叹口气,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抬头问道,“对了,白清你知不知道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清微微思索一下,遗憾地摇摇头,他见叶琏很是落寞地叹气,安慰道:“我虽在昨天下午睡了,但今早听学生们说,那个胡县令贪污的证据被人扒出来了,已经关入大牢。而新县令会在明日一早到达,应该是成功了吧。”
“那信……”顾珩是怎么给你的?叶琏眼中充满了疑惑。
白清微微一笑:“顾珩一早便给我这封信,要我在他离开之时交给你。”
果然顾珩早就准备离开了,哼,负心汉!叶琏在心里不满地哼一声,看向白清的眼神更幽怨了。
“唉。”白清轻叹,“顾珩让你在我这住上一住,也不知他何时回来。若是让你受委屈,那便是我的不是了。”说罢他亲昵地捏捏叶琏的脸,“好生住下,知道吗?”
叶琏不适地揉揉自己被捏的脸颊,瘪瘪嘴,低头扯着信封,不大想说话。
知道叶琏想要自己独处一会儿,白清站起身,拍拍叶琏的头顶:“也罢,我也该去看看学生们了,你好好待着,想清楚再说吧。”
叶琏点点头,低着头,手指紧捏着信封闭唇不语。
白清无奈,只好离去。
大街。
街上熙熙攘攘,很是热闹。而与此截然不同的小巷内,一个衣着脏破的男子靠着墙,难受地喘。气。
血从伤口处缓缓流出,将本来就脏兮兮的衣物染得暗红。男子没有低头,随意舔。去手腕处的血,执着匕首,用锐利的眼神观望四周。他半蹲着身如同一只黑豹般充满了力量,防备着隐藏在暗处敌人的袭击。
“叮——”
男子迅速地侧身躲开袭来的暗器,紧握住匕首往暗器掷出位置跃去。他的身体习惯性地避开一连串的袭击后,只听“叮叮叮”三声,原本距离十步远的男子终于来到偷袭者面前,开始近距离交战。
就算身负重伤,男子依然能对敌。手中的匕首成了男子手中的一大助力,逼着敌方步步后退。敌方愈加慌乱,男子渐渐处于上风,终于趁其不备,他一刀刺入敌方肩膀,在敌方吃痛时扭断他的脖子。
一切暂时结束,男子捂住自己裂开的伤口。他抿着唇,利索地从衣中拿出伤药,一手撕开原本包扎好但现在却是重染血色的布条,洒了些药粉上去,再重新缠紧布条。
事毕,男子难受地仰头喘气,额上布满了汗珠。艰难地吞下喉咙中的血气,他平缓住自己的呼吸,咬咬牙,小憩一番便踏着坚定的步伐,向更深处走去。
“叶琏……”
他的错误,就该由他解决。
小院,某房间内。
睡过午觉,叶琏依旧觉得精神不备。他困乏地揉揉眼,打了个哈欠,迷迷瞪瞪了好久才记起之前的事情。
之前喝完茶后,叶琏一时忍不住,滚回床上又睡了。没有任务的日子里,叶琏偏爱睡觉,但有时睡久了,脑子也就迷糊得很。
天气渐渐变得炎热,令人困倦。叶琏懒洋洋地整理好着装,慢慢吞吞地走到茶桌前。
将桌上的信封捏了捏,叶琏撑着下巴,犹豫了一小会儿,起身带着信走到小书桌前,随便拿起笔架上的一支笔,沾沾墨就往信上涂了上去。
画了一笔还不知足,叶琏左看右看,涂掉很多顾珩给他的信上的字,提笔另在空白处写了个几个字。拿起信封对向阳光,对此半会儿后,叶琏才终于承认自己字写得丑的事实。
“无趣。”叶琏悄悄瞥一眼左右两边的房梁处,而后故作落寞地嘟囔着,拿着笔的手干脆将信上的字全部涂掉,乱七八糟在上面涂画一番,越涂越烦,最后烦躁地将纸一扔,把理好笔尖的毛笔放回去,叶琏就焦躁地走出了屋子。
小院阳光让叶琏不大舒服,他不自在地揪了揪袖角,左右看了看,才转身向凉亭走去。
微风徐徐吹过,树叶相击,传出了沙沙声。
风吹得很舒服,叶琏闭上眼深呼吸一下,平缓下心情,随意瞟了眼面前微微摇摆的树叶,走进凉亭,刚坐上石椅就泄气地趴在冰凉的桌上,侧着脸发呆。
而树上,某个监视的人却没有丝毫放松。
真是烦闷。叶琏背对那棵树,皱着眉想,事情果然不简单。
那封信是伪造的,十有八九是白清唤人做的,而真正的顾珩很可能陷入了困境。
那么白清,也绝不可能是表面上那般温和。这样的伪装,倒是有点像自己已经刻意去忘记的沈清。
心不在焉地戳着面前的石杯,叶琏心像是被刺了一般,很是难受。
小剧场-壹
很久很久以前,树上有片叶子。树爷爷最喜欢这片叶子,于是让他待在最上面,去吸收充足的阳光,更好生长。
然而树爷爷忘了,小叶子只是一片幼叶,他被炎热的阳光晒得奄奄的,一点儿也不精神。小叶子不止一次地抱怨,可树爷爷依旧很喜欢他。
但有一天,暴风雨来了。树爷爷被雷电劈成两截,永远地离开了小叶子。
小叶子伤心地待在树爷爷身上,就算小伙伴们一个个离开,他也不愿意挪动分毫。
几天后,一个叫做沈清的白蛇将他叼走了。
白蛇说:乖乖听话……嘶,不然就吃了你。
小叶子吓得不敢说话,泪眼汪汪地点点头。
白蛇满意了,将小叶子藏在自己的洞穴内,当做珍藏品,自己独有。
第二十二章:媳妇儿追回计划-贰贰
“哐—哗啦——”沉闷的铁链声在封闭的地牢中回荡。阴湿的茅草上,一人半睁着眼向前摸索。
那人身形早已不见叶琏初见时的肥油,虽不至于瘦的皮包骨,但将一个较胖的人生生饿成了瘦弱模样,可见他受了多少苦。
溃烂不堪的手堪堪触到到铁栏,那人便立即挪着身子,紧握住铁栏摇晃,力气不大,却足够在封闭的地牢里带点声音。
胡元快要疯了,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会被自己下的药迷晕,醒来之后,更是被人关在此处,不见天日!
这些天他没有水喝,渴极,只能舔地上的污水。没有食物,饿极,只能啃这些茅草!好不容易有个人进来,却告诉自己官职被卸,因犯贪污之罪,打入地牢,等候斩首!
莫非那姓顾的还真有点本事不成?竟猜出他的技俩,反将他一军!
真是太大意了,竟反入陷阱,想他一生都没这么狼狈过。谁能想到从来坑别人的胡元,有一天会自己栽了?
这些天来,胡元既没东西吃,又被封闭式关着,不仅看不见丝毫光线,就连一丁点的声音也没有。胡元受不了这般环境,只能每天浑浑噩噩地摇晃铁栏,制造点声音,以至于不会什么都没有。
虚弱地晃着铁栏,听着自己制造出来的声音,胡元愈加安心。突然,紧闭已久的铁门缓缓推开,胡元动作一顿,停了下来,马上靠近铁栏,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一丝光线。
他病态地紧盯着那丝随着门的开启,越来越大的光线。多天未见光,突然见到后就算刺眼得厉害,胡元也没舍得闭眼。他的嘴嘿嘿笑着,不禁流出了津。液。
“光…光……我要,给我!”
门外,听见声响的白清动作
一顿,随后负手进入。室内散发着一股多天未清理的屎。尿味,令白清紧蹙眉头,掩鼻小退一步。
外间侍从恭敬地向前,为白清将铁栏前的空地清理一番,然后默默后退至白清身后。见此,白清这才勉强抬脚,踏了进去。
骤然见到一双干净的白靴在眼前挡住光线,胡元不禁缓缓抬头看向靴子的主人。胡元以那双混浊的眼眸中看了好久,终于惊慌地反应过来,颤着身看着白清,道:“白、白清?”
白清神情冷淡地应了声,这副表情与原来随时微笑的教书先生相差甚远,让胡元有些不适,但
很快,他的脑中闪过一个恐惧的猜想,脱口而出:“是你将我弄进来的?”
“呵,也不算太笨。”白清冷笑一声,嫌恶地瞥了他一眼,直入主题,“交代你的事,可有向外界透露一丝一毫?”
胡元如雷劈般睁大眼,随后卡在铁栏前,喜出望外道:“你是、你是……大人是来救我的?”
“闭嘴。”白清冷声道,毫不留情,“回话!”随后又嫌恶地向门口边后退一小步。
“大人别走!”见白清要走,胡元顿时急了,急忙出声,脑中迅速地将那些事情回想一遍,嘶哑的喉咙喊道,“鄙人绝没有透露给外人,大人。”
“真的没有?”
“千真万确。”胡元着急地回答,沾有血痂的手试图抓住那垂落的白衫,“大人救我!”
白清“啧”一声,避开那双肮脏的手,逆着阳光俯视地上的人,绽开一抹诡异的笑容:“我不是说过了吗。”
“什…说了什么?”胡元有些不明,说完后脑中突然记起自己之前说白清将他弄进入地牢的事情,当即一惊,瞳孔一缩,用那刺耳的喉咙痛苦地喊道,“不不!大人救我,大人救我!”
将笑意重新收敛起来,得到答案的白清头也不回地离开地牢,对守在门外的几个黑衣人侧了侧头,黑衣人受意,恭敬地鞠躬,然后进入屋内。
不久,屋内传出凄厉地叫声。叫声由强变弱,而后,周而复始。
装成白清的沈清颇为满意地微勾起唇角。
若不是怕那些叛徒透露,沈清绝不会亲自来一趟。胡元也算嘴牢,但再牢也比不上死。人。既然事情还没有透露,那么计划实施起来,就更为顺利了。
还差最后一步。
院内。
叶琏从凉亭出来,舒舒服服极了。白清家其实也蛮大的,又遍地栽树,就算外面再热,到了这里也觉得凉快非常。
刚要回房,叶琏突然一转身向另一边走去。再这样懒洋洋地躺下去,指不定哪天骨头都要睡散了。
顾珩不在了,自己可不要这般堕落下去。
耳边的读书声随着时间越来越大,叶琏终于跟着声音来到了木门前。早上学生们在屋外平地上读书,不久便会回到屋内。每隔半个时辰便会读书一柱香的时间,巩固知识。
据说白清是这一块有名的先生,为人温和多礼,又才识丰富,教出不少如今的达官贵人。叶琏倒是好奇,这白清是真的温柔,还是装出来的。如果是装的,那也太有能耐了,竟装了差不多五年的时间,忒不容易。
里面的读书声整整齐齐,让叶琏也忍不住想要加入进去。虽然在组织里进行了三年的学习,好歹认字,可终究未经历过与同窗一起学习。何常比他聪明比他厉害,根本用不着教他,所以要学之人,就只有叶琏一人而已。
如今这番场景,令叶琏着实羡慕了一把。也不知元宝当年,也是不是这样绷着脸,认真读书?
神游中的叶琏突然感觉有人扯他衣袖,稍稍低头,他就看见一个膝盖高的孩子仰着头,看着他笑得很开心:“您是先生的客人么?”
叶琏揉揉小孩的头顶,恍然觉得自己看到了元宝,不过却也很快回过神来:“是啊。”
“那你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么?”小孩踮着脚,指着书上的一排字问他。
“咳。”叶琏微微俯身瞟了那些字一眼,惊喜地发现自己好像曾经特地记过那句诗,顺便问了师父他的意思,暗暗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不找痕迹地跟小孩炫耀,“这么简单,我当然知道。”
叶琏内心:哈哈哈哈幸好我知道,不然在小孩面前出丑就不好玩了!
“那就告诉我嘛。”小孩甜甜地笑着,撒娇道。
“好好好。”叶琏一副大人模样,故作矜持地咳一声,仔细看着那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的句子,一字一句地解释道,“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请问人世间的感情,究竟是怎样的一种东西?那最真最美的爱情,足能令人生死相许’。”
“诶?”小孩惊奇地睁大眼看着那句话,依旧一副不明白的表情,“为什么爱情可以令人生死相许啊?”
“……”叶琏呛了一下,勉强解释道,“大概…咳,大概是因为他们都爱着彼此,所以生死都可以寄托于对方吧。”其实我也不知道。
“哦……”小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指着另外一句问道,“这句话的意思我知道,可是为什么他们不是生死相许,而是各自飞?”
叶琏瞄了一眼那句诗,正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庆幸着这句话刚好也知道,舒了一口气回答,“因为他们自私。”
叶琏觉得再问下去,他就要答不出来了。
“那他们为什么又要成婚?”小孩追问道。
“……因为利益。”叶琏表示,自己真的不是故意告诉小孩这种东西。
“哦。”小孩点头,转而又问叶琏,“那他们俩为什么会生死相许?”
“这个……”叶琏快要哭了,每个人对爱情的想法都不一样,他根本不知道怎么解释啊。
看着小孩一脸“为什么”的表情,叶琏越来越觉得自己该鼓起勇气跟他说不知道。可惜刚准备开口,旁边就有一小孩带着鄙夷的目光瞥了他一眼。
叶琏:“……”求放过!
小孩不满叶琏的走神,又踮脚扯扯叶琏的衣角,撒娇道:“大哥哥知道吗?”
叶琏一听,尴尬地笑了一声,大抵是觉得早起早起都得死,就清清嗓子干咳一声:“其实我……”
“阿琏?”温和而又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将叶琏的话打断。叶琏扭头看去,不由得干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你来了?”
那一刻,叶琏恨不得扑过去,抱住白清的大腿感激涕零。若不是白清即使赶到,不然他可就出大丑了。
逞强是病,得治!
小孩见到白清来了,立即恭敬地鞠躬道了声“先生”,而后老老实实地回到座位,跟着其他学生一起学习。
叶琏不解,这孩子之前不是说要问白清问题吗,怎么白清一来,反而乖乖坐了回去。
白清微笑道:“小元向来喜欢恶作剧,阿琏不要怪罪他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