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天庭司情吏方诸上仙,因同天府星君眉来眼去,被罚下凡面壁思过,却与人间富家公子秦飞卿相恋,在天界挑起轩然大波。
天庭为挽回仙界声誉,百般阻挠棒打鸳鸯。方诸为证明自己与飞卿乃是真爱,于是封住灵识,托胎凡体,以凡人身份与飞卿再续前缘,却被因爱成恨的飞卿鸩杀。
方诸心灰意冷回到天庭,决心不问世事,却发现了好友天府的一个惊天秘密……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阴差阳错
属性分类:古代/东方奇幻/美强/轻松
关键字:方诸,天府 飞卿,青君 神仙文
主角:方诸,天府 ┃ 配角:秦飞卿,青君
第一篇
允梓墨醒来时,眼中清幽一片,触目皆是白鹭彩凤,奇花异草。
一低头,发现自己躺在一方烟雾嫋嫋的莲池之中。身下一座莲花台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精雕细刻而成的,温润剔透的,影影绰绰中,还莹莹的泛着青光,一看就知价格不菲,自己若是撬点回去卖的话……
不过他此刻倒没心思思量这些。
茫茫然爬起来,只想着离开此地,念头一生,身子还就真的腾空而起,翩翩掠过万顷碧叶红花,轻轻落到踏踏实地上。心底尚惊奇,脚跟一沾地,迎上来四个小童,扎着羊角辨,穿着短白衫,面相乖巧手脚伶俐,锦绣繁花中托着毛巾茶水鼻烟等物事,齐刷刷跪了一地。
骨骼如此清奇,不去习武却给人当小厮,实在是……
不对——他们这是在,跪自己?
允梓墨彻底怔住,好半晌才愣愣开口:“我怎会,在这里?”
他记得那时候,秋风紧,白月凌乱,檐下黄花瘦。
记得秦飞卿好眼光,对饮挑的又是合鸾阁,甫一进门,自己就被满堂熏香弄得头晕目眩,还有一双柔荑袭来,比花间醉那头牌还要风情。
温香软玉中泰然落座,刚要一颂风月,方才迎他进门的美人却是斟完酒便退下了,他只得讪讪缩回爪子。
待一室之内只余秦允二人,允梓墨捻起面前月光杯,广袖轻阖,双手一恭:“方如啊,月白楼茶酒菜品花香袭人,你我岂可做那有花堪折而不折的伪君子?” 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秦飞卿双目掩在灯影之下,只一双唇玉润朱成:“这可是你说的,你可不要后悔。”
允梓墨看着起身慢慢向自己走来的人,觉得他今天实在有点……心中渐如擂鼓,脸上却依旧笑得豪爽:“那是自然。只要是我能办到的,哪一回没有依你?”
秦飞卿闻言住了脚,停在一步之外,微微仰起头,露出一双天寒地冻桃花眼:“只这一件,你一定能办到。”
“哈……那就,且说无妨。”尽管允少爷我可不一定会答应。
“是吗?”秦飞卿弯着腰慢慢伏下来,一双眼离允梓墨的脸越来越近。
这……他该不会要……
允梓墨不禁想要后退,半路又见他停住了,听他道:“也只这一件,我想要你依了我。”
允梓墨张了张口,刚想应喏一声,喉咙却好似被浮元子堵住了,心下刚一惊,神一滞气一松,一股腥甜汹涌而出。
噗……
允梓墨看着面前那团猩红,懵了。
这这这……
秦飞卿扫了他嘴角的血沫一眼,木脸终于绽出个微笑:“我不会让你成亲的。”
允梓墨心下一个咯噔,张口刚说了句“方如啊,你听我说”,声音就被五脏六腑上涌的痛楚剥离。再看秦飞卿一张脸板成了刀俎,自己若是耗在这里,还不变成鲜美鱼肉?
脚一抬,踉踉跄跄出了合鸾阁。
这毒酒也忒厉害了些,他双手拼命扶着游廊阑干,才能让自己勉强站稳脚跟,艰难地往前挪。
头脑渐沉,视野渐昏,恍然间,似乎看到一些画面,里头有个人,凉榻闲时,伴他并吹红雨;雕栏曲处,与他同倚斜阳。
看那光景,甚是陌生。
允梓墨刚觉讶异,一声大笑已在他身后炸起。
“你说过,你不会后悔。”
允梓墨扶着廊柱慢慢转身,朦胧眼帘中,勾进一袭纤瘦青衫。
唉,这……我要是知道这酒有蹊跷,岂会如此一言,如斯一饮?算了,现下也没工夫跟你解释,自己还是赶快回城北到张大夫门上保住小命要紧……
头一昏,身一倒,就要坠地,坠到一半被两截竹竿挡住。
扭过头来,一个白发长髯的老叟入目。允梓墨眨了眨眼,依稀认出,这竹竿,哦不,这老叟,正是自己的老管家。
“庄叔……”允梓墨靠上管家肩头,苦笑一声。
“少爷。”庄叔扶着他,声音哑哑的。
“我……我不能延续允家香火了……”若你还不赶紧送我去看大夫的话……
“少爷。”老管家似是叹了口气,然后说出了两个字。
允梓墨没听清那是哪两个字,很想问他一句,可他还没开口,便失了神智……
第二篇
小童们一通面面相觑,左侧在前的小童垂着眉眼笑道:“上仙刚刚回来,想是尚未完全恢复。内中奥秘,上仙很快便可明晓。”
允梓墨听到自己的下巴吧嗒一声落地:“上仙?”
右侧在前的小童捂着秀口笑:“上仙定是连自己的身份都忘了。那也难怪,毕竟伤得那么重,就是换了玉帝,恐也不能……”
左侧那小童忽的用胳膊肘撞撞他,他立刻止了言,听自己左边那人低声道:“仔细不要让天上那位知道了!若是被他听到你如此没遮拦的话,小心你的皮!”
其馀小童闻言都嬉笑起来,方才妄言的那位也摸着后脑勺憨笑,只允梓墨一个丈二金刚,几乎不知所云。他咳了咳,踌躇着道:“敢问几位……仙子,在下可是阳寿已尽,到天宫游魂来了?莫非在下与诸位口中的上仙,长相极其相似,被诸位认错了?”
几位小童又是一番相觑,转瞬又都忍俊不禁起来。其中一个抽着气道:“上仙,您……您莫要开玩笑,这天上地下,除了上仙您,还有谁能生出这么一副好皮囊?”
允梓墨彻底懵了。
好皮囊?
想他允家少爷尚在人世时,一张脸顶多算得上雌雄莫辩的清秀,怎可能将天上地下的鬼神仙魔给比了去?
似是见他不信,一个小童从手中托盘里掏出把铜镜来,恭恭敬敬递到他跟前,咧着嘴角强忍笑意:“上仙若是忘了自己相貌,还请自个看看,一看便知。”
允梓墨狐疑着接过,心想这么一面破镜子,大概跟人间的铜镜一样,人脸能照出三分像就很不错了。
岂知,他这一趟死却死出毛病来了。
这镜中的人是他吗?
这哪里是雌雄莫辩,简直是天怒人怨了。若不是生在自己脸上,他可能都会忍不住生出凿了那两道青山,偷了那两湾秋水的冲动。
允梓墨捏着镜子上上下下照了一通,沉默了好久,忽的干干笑道:“诸位仙子,诸位兄台,可否告诉在下,在下是不是一个不留神,附了你们上仙的身了?”
四人又是一番对视,尔后连笑也没一个,集体换上一副讳莫如深的神情。
允梓墨等了好久没等来回答,无奈叹口气,拔脚往一旁云霭浮动处走去,越走越觉诧异。
自己喂了鸩毒,定是浑身痛楚才对,哪里能像刚刚脱胎换骨,全然身轻如燕?
顿足转身,正想问问跟在自己后头的小童,却见方才还有说有笑的小人儿,突然莫名其妙化了四只寒蝉。
允梓墨蹙眉将那干小人儿轮番瞪了一遍:“既然说我是你们的上仙,那总该把前因后果告诉我吧?就这么干跟着……”
小童继续沉默。
得,要比耐性是吧?允少爷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耐性。
纵如此作想,允梓墨还是等得百无聊赖,便兀自从其中一个托盘抽出把摺扇。他扫了眼上面墨的绿水青山,忽的想起生前在凡间见到的那些个扇子来。
秦飞卿那画了岁寒三友的描金摺扇,秦家夫人遗留下来的纹了诗的团扇,允家宅子里暗淡无光毛了边的蒲扇……
想着想着,一时感慨无边,叹出口长气来。
小童们两两对视一眼,又默默地侍立一旁。
允梓墨摇着摺扇继续前行,后头跟了四只冬蝉,在一座雕梁画壁的亭子外,遇见个熟人。
他在此地人生地不熟,乍一见了旧相识,不由感动无比,急忙上前抓了那褶子横生的手:“庄叔,遇见你实乃人生一大幸事!”想了想又心道:“咦?奇怪,庄叔怎么也死了?”
庄叔一脸道骨仙风的笑,缓缓道:“能得君青睐,老朽不胜荣幸。”
允梓墨泪汪汪瞅着他,手中紧了紧,道:“庄叔,我在此地举目无亲,只能拜托您老了……您老快些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死后的鬼魂,如何会到此处来?又怎么会上了什么,什么上仙的身?”
庄叔白眉一挑,轻咳一声:“上仙,莫要跟老朽开玩笑。”
第三篇
啪嗒一声,一样金光闪闪的物事掉落在庄叔与允梓墨之间,刚好擦着二人的云纹广袖坠地。
允梓墨缓缓抬头,天空正飞过一只披着仙辉的白翎孔雀。它回头瞅了他一眼,眯缝的瑞目中似是隐着一分不屑,然后冲他甩了甩尾翼,潇洒地飞向天际。
允梓墨再垂头,盯着地面那团金色物事。这好像,是从此鸟的尾部坠落的……
他嘴角抽了抽,抬首干干地笑:“庄叔,莫要跟我开玩笑。”
庄叔一脸震惊地盯着他,半晌,垂首叹了口气,抬眼刚张开嘴,倏忽间眼角馀光不知瞥到了什么,眉下的眼忽然一亮:“小仙恭迎天玑星君——” 紧忙弯腰冲允梓墨身后一拱手。
允梓墨讶然转身。
一个身批黑色大氅,头戴紫金玉冠的青年男子——不,青年男仙,正骑着一只凤凰朝这边缓缓而来。乍一看去,他的气质高贵潇洒到了极致,待近了,长发飞扬,剑眉星目,视之甚是狂傲。
他离开凤凰,翩然落地,面容端肃地走过来。那只凤凰立在原地,只漫不经心瞥了这边一眼,便将视线移向了天边。
允梓墨刚刚骨肉重生,又身处异境,心境甚是忐忑。这一连被两只不通人性的禽类藐视……他的心情愈发复杂了。所幸他还记得凡间的礼数,便努力忽略这一茬,恭然转向突然降临的什么星君,准备从善如流,也见个礼打个招呼。
待他看清了那张玉面上的戾气,吓得眼珠子险些没掉出来,想好的寒暄也瞬间烟消云散。
庄叔尚躬身维持着行礼姿势,大概没注意到允梓墨的神色,语气颇恭敬地道:“小仙不知星君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星君……”
那天玑星君摆摆手止了庄叔的客套话,凛然道:“王母听说方诸上仙归来,将本星君过来看看,你家上仙经过这次历练,到底修得了何番正果。”说着转向目瞪口呆中的允梓墨,一双细眼眯成了两片柳芽:“不过,看上仙这副模样,似是,不太妙啊。”
允梓墨浑身抖了抖,努力将大张的嘴合拢,心一横,仰头哈哈两声笑,道:“我……本仙君只是被星君你的盛情所感,不由表现得惊讶了一些。”管你什么星君,本少爷先装个蒜,敷衍过去再说。
天玑星君也哈哈大笑起来,不过他的笑声听上去有些恐怖,仿佛寒夜中一声渗人的洞箫。
等到庄叔老脸发了红,允梓墨的冷汗成了河,天玑星君将一只手搭上允梓墨肩膀,重重拍了拍,口吻怎么听怎么邪气:“方诸啊,方诸,没想到都这副境地了,你还是改不了打肿脸充胖子的脾气。”
言毕哈哈大笑。
不知是不是他拍的太用力了,允梓墨觉得肩头似是压上了一座山,自己的魂似也被榨了出来,跟着那声长笑上了天,轻飘飘找不到主。
幸亏庄叔及时开口,将他拉了回来:“星君有所不知,我家上仙重伤……未愈,记忆全失,印象中的人事,除了在凡间的那些,再无其他。即便是连自己的身份,上仙也忘得干干净净,遑论……遑论与星君的万年交情。”
天玑星君轻哼一声,道:“本星君方才已试过了。你家上仙目前修为尽散,仙元不全,怕是……连个刚上天庭的小散仙都不如。”
允梓墨愣住了。
瞧庄叔口出此言时的神情还有动作,不像假话。再看那位天玑星君,眼中除了凌人的傲气,便只剩下水波不兴的了然,让人不得不将其说辞当真。
天玑星君招来凤凰,傲然而上,一仙一凤很快消失在远处云霭之中。
允梓墨皱着眉,杵在原地。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莫非……莫非他真是什么仙法全无的上仙?
头昏脑涨的思索中,一道清冷的声音从他脑海深处浮起:“你说过,你不会后悔。”
一语落,允梓墨的脑袋仿佛闯进了满城骑兵,胀痛中嗡嗡直叫。
他抱住头刚要倒地,忽然间感到一只手轻轻扶住了自己。迷糊之际,他听到一个桃花般风骚的声音在耳畔轻道:“看他这模样,定是受不住恢复灵识的力量。庄老儿,你随本星君将他送回仙宫,好生治一治……”
允梓墨想要睁眼去看,视线却似被浓墨糊住了,什么也看不到,只觉得天在旋地在转,很快昏死过去……
第四篇
再度醒转,眼前华灯幢幢,亮堂一片。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味,如兰,又似莲,清雅胜于临死之前在月白楼嗅过的熏香。允梓墨一手撑着身子坐起来,窗外霞光正炽,似是刚近黄昏。
他揉着额角,努力回想昏睡之前发生的事,忽的又听到那把温润声音划过来:“醒了?”
一扭头,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如何?记忆,有否恢复?”
允梓墨看着那双眼睛,莫名的有些闹心,只好将视线别开。他揉揉仍旧胀痛的额角,刚要说声“什么记忆”,不期然的,发现自己脑中竟慢慢多出了别的东西来。
嘴张了好久,阖上,允梓墨老实道:“想起了一些事,但……并不完全。”
珠帘外,那人似是轻笑了一声。他一袭火红锦袍,翩然而至,一双眼微眯着,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那,你记起本星君了没有,方诸上仙?”
他说完这句话,允梓墨又开始莫名心颤,张嘴正欲敷衍几句,忽然发觉对方目光正凝在某个地方,一低头,见自己身上华被滑落,露出了裸露的胸膛……下意识地,赶紧将被子提到胸口以上,浑身戒备地与那人对视。
两人僵持片刻,那人旋开一抹淡笑,飘然飞到画梁之上,慢悠悠道:“除了我天府星君,这天上地下,还有谁会穿着火红大氅,骑着白翎孔雀四处乱飞?我欠你那四十坛仙酿,过了两百年了都没还,你也不问问我,我想拖到几时?还有,从兰仙那里借去的法器,在你仙殿里顺走的古画,从庄老头那里骗走的宝镜……这些,你都不管我要回去?”
他一席话道出口,允梓墨彻底怔在了床上。
四下静默俄顷,那自称天府星君的蓦然大笑,笑完了又飞回床前,氅摆一撩,长腿一弯,在床头坐了下来。
允梓墨又是好一通不由自主的后退,嘴上嗫嚅着道:“你……你若果真欠我良多,又岂会主动上门来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