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轩见缝插针地往赵信侯身边挪了挪,被赵信侯一指头戳飞,悻悻地缩回沈辞忧身边。
沈辞忧见他骨头痒似的坐立不安,只好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吃这个,味道不错。”
“早上吃油的对皮肤不好。”简轩嫌弃地撇开油条,想到什么撞了撞沈辞忧,压低声音说:“早餐貌似是周言温和我男神跑很远的地方买的。说起来是巧合么?你每次出门在外,早餐几乎都是豆花配油条外加个煮鸡蛋。”
沈辞忧给他说的一愣,下意识抬头看对面的人。
赵信候和秦舞又开始用语言掐架,周言温正看着沈辞忧,见沈辞忧不吃,眉头便皱了起来:“不喜欢?”
沈辞忧摇头笑了笑:“没。”端起豆花喝。
周言温神色一松,又给沈辞忧递了一碗豆花。
简轩是个机灵的,就见随着周言温的动作,秦舞和赵信候都用一种别有深意的眼光看沈辞忧。沈辞忧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也不往旁边看,吃着自己的早餐。
简轩就觉得哪里怪怪的,看了周言温一眼——嘶……
随着早饭吃下来,气氛也慢慢不再沉闷,有胆子大的人忍不住好奇问了问周言温和赵信候的关系,赵信候答案一说出来,大伙都惊了。
才知道秦舞,董事长,周言温,赵信侯四人是打小儿一块长大的,当初年少比较傲气,都不愿意按照家里的安排接手自家产业,各自打拼去了。过了几年董事长开了这家公司,秦舞协助,就把还在国外的周言温和赵信候拖回来一起干。这四人凑一起就等于直接开挂,公司也就越做越大。
其他几人都还好,也就赵信候生来就是个随性惯了的人,让他上高层那他宁愿选择去挑粪,接了这城市商业项目部经理的职位,自顾自做得挺high。
众人睁大眼看了赵信侯半响,纷纷扭头看简轩:“虽然很牛逼但这人不管做什么果然都超级任性啊简轩你还是醒醒!”
简轩对忠言置之不理,一脸“老子的男人简直帅得合不拢腿”的花痴相。
于是众人皆叹——废了废了!完全没得救。
一晃眼半天时间过去,吃过午餐后周言温去了分公司,沈辞忧一行人随老大去见开发商,针对项目开商讨会。
这一去,就折腾了一下午。
商讨的会议繁琐又冗长,就算是神仙也要熬不住。到了傍晚七点多钟,所有人都青面獠牙的,讲话讲的声音都哑了。
开发商项目主管这时接了个电话,很突然地提出今天暂时停止会议,还邀请大家一起吃饭。
要散会了众人勉强有了点精神,至于吃饭,那可真是免了,估计又是一场客套做作的逢场作戏。
赵信侯客气地拒绝了吃饭的提议,对方也不坚持,友好地道别后大家各自离开。
众人奄奄一息地出了大门,就看到门口招摇地停着一辆房车,车前站着两个人。
秦舞正和周言温说着什么,站在一起男俊女俏的。
赵信侯大概是从小就和秦舞不对眼,揉了揉眉心说:“眼瞎。”
秦舞脸就青了。
周言温一见到沈辞忧就皱眉。
沈辞忧已经习惯了周言温这样的神情,问说:“怎么了?”
周言温接过沈辞忧手里的东西,拉开车门让他进去。等沈辞忧坐稳了,周言温才进车坐旁边,说:“你没回去,问这边的人,你们在开会。”
沈辞忧嘴角一抽——该不会……会议结束,也是周言温的缘故?他总不至于跟这边的工作人员说“我们公司的员工还没吃饭你们先结束会议吧”这样……
周言温点头,眉头皱得更深了些:“这么晚,还没吃饭,不行。”
沈辞忧:“……”
……这时候要说谢谢还是提醒他‘别任性’呢……
简轩在一旁歪头看着周言温——嗯……
一起的其他同事自然也听到了周言温的话,看向沈辞忧,视线里惊讶、八卦、好奇还有‘卧槽什么情况!’。
赵信候拍了拍车门:“上不上车了还?!不上车就跟着车跑回去!”
众人忙收了视线往车里钻,但上了车视线还是忍不住总往沈辞忧和周言温两人身上过,一时间车里气氛安静得诡异,默默地开了好半天都没人吭声。
秦舞突然笑了起来。
大家都莫名看她——笑什么?
秦舞看了看沈辞忧,说:“这家开发公司的老板和我们是朋友。刚刚我们是担心你们被饿坏了,所以才打电话去打断你们的会议。小事,别放在心上,周监事呢我是很懂他的,他对员工一向都很好。”
这话说得挺隐晦的,明面上似乎是在解释什么,只不过字里行间都在彰显自己和周言温关系很好,又似乎在强调,周言温之所以打断会议,不是因为哪一个人,仅仅是对所有员工都这么好。
沈辞忧不在乎什么关系不关系,他困惑的是——秦舞似乎是在针对自己?为什么?因为周言温么?
再想想早上那句‘你应该知道自己和他的差距’,沈辞忧看了看秦舞——秦舞这是见不得周言温对人好,还是她在担心周言温被自己拖累?
沈辞忧无言以对,低头嘲讽似的淡淡笑了笑——你担心被人拖累,我更不愿意沾染是非。身处高位,是多么了不起的事么?谁会稀罕去觊觎什么。
只是沈辞忧不愿意说什么,秦舞却还要说,盯着沈辞忧幽幽地补了一句:“希望有些人,不要会错意。”
沈辞忧望了望天——安静的坐个车好吗。
车厢里确实挺安静的,安静得有些古怪。
秦舞这一顿不分青红皂白的含沙射影说得众人都莫名其妙,却也听出了其中味道来,旁的人不好说什么,纷纷看赵信侯——这女人是在欺负小辞忧不是?
赵信侯地球第八大奇迹地居然没有护短发飙,意味深长地看了周言温一眼。
周言温这会儿脸色可是很不好看,本就严肃的脸,一旦沉下来,寒得往外滋滋冒冷气的感觉。周言温张口要说什么。
简轩突然一抬手,一巴掌糊了一后脑勺:“喂!”
……
卧槽!
车里人都震惊了——这妖孽是多胆儿肥竟敢打监事委员!
沈辞忧和赵信候都扶额。
简轩两下属都快哭了:“组……组长……”
“都闭嘴!”简轩漂亮的脸上没有了平时总嬉皮笑脸的神情,阴沉得厉害:“我家小辞忧安安分分这么多年的工作,好好一个人,几时轮到给那些有本事眼红没本事得到的人来说三道四揉圆搓扁了?某些人火气倒是不小,连嫉妒都不敢堂堂正正的说出来还要拐上几道弯!真是笑话!至于你,”
一把拧住周言温的衣领子:“你事儿精转世吗!?我家小辞忧吃没吃饭关你什么鸟事?!平白无故叫你多嘴打断会议!现在知道厉害了?!多得是自己屁股上沾了屎还想看别人笑话的货色!什么事儿屁大一点缝也能给掰出地球大裂谷来!你倒是把自己塞进缝里去堵上啊!别扯上我家小辞忧惹得一身腥臊!”
……
车里安静得挺精彩。
秦舞脸黑得几乎可以反光,周言温脸色就更差了。
第七章:纯阳
简轩说的这话除了尖锐了一点太打脸了一点,大致意思倒是和沈辞忧的初衷差不多。
本来,安安分分上班挺好的,莫名其妙多了一个牛逼领导朋友,莫名其妙开始有交集,然后莫名其妙被秦舞好几次言语攻击。
不过简轩这行为也略有点激动了。
沈辞忧就想说点什么,赵信候这时候伸手,一指戳中了简轩的脑门,不轻不重地弹一记:“没大没小。”
简轩本来挺气的,冷不丁被男神弹了一下,顿时心砰砰跳,管什么周言温?嘴上跟赵信候傲娇:“要你管了?!”
赵信候失笑,揉了揉简轩脑袋。
简轩直接就化了。
车里其他人都识相地不吭声;秦舞脸色很难看,没说话;周言温则像是发呆一样地看着沈辞忧。
沈辞忧不知道周言温在想什么,不过周言温好歹是个领导。沈辞忧就对周言温笑了笑:“对不起,他不是针对……”
周言温摇了摇头打断:“没有关系。”
沈辞忧眨眨眼。
别人可能不太听得出来周言温的情绪,沈辞忧不知道怎么就感觉到了,周言温似乎……有那么点低落?
是了,只有周言温知道,他在意的不是简轩以下犯上冒犯了他,而是简轩所说的那些话。
简轩说的都没错,挺好的一人,工作顺利生活安宁,因为自己的进入,尽管再小心翼翼不过,终究还是会惹出是非来。是非也不是摆不平,但其过程总归是让人不愉快甚至是可能会带来伤害。
再者,最重要的是,沈辞忧一早就说过,他最不耐被顶上风口浪尖。
这些周言温都知道,被简轩这样刀挑似的拨弄出来,就觉得喉咙有点紧:“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半响,干巴巴地从喉咙里挤压出来:“抱歉。”
沈辞忧被周言温的道歉搞得着实一愣。
打从答应了和周言温成为朋友的那一刻,沈辞忧早就做好了“某一天可能被人捅成筛子”的觉悟。他是想能够避免就避免,不能避免也没办法,天大地大倒是不缺他沈辞忧的容身之处。
周言温是个什么样人,沈辞忧很有自知之明地知道自己完全不了解,但周言温对自己好与不好,他是清清楚楚地知道的。
现在,这个目前为止一直都对自己挺不错的人,在低声给自己道歉。
就因为那些针对自己的仇视、嫉妒亦或是其他更险恶的用心吗?
古话都有了,冤有头,债有主的。
要道歉,也不应该是周言温。
沈辞忧突然笑了,弯弯的眼睛看着周言温,嘴角带出一个浅浅梨涡。
周言温表情微怔,想到什么又神情复杂地皱紧眉,撇开头去。
沈辞忧伸手掐住简轩的后脖子揉了揉给这妖精顺毛,另一手轻轻一拍周言温的肩,笑笑说:“既然我们是朋友,就别给我道歉啊。”
周言温一愣,活像是被点了穴,傻不拉几地看着沈辞忧。
简轩则像是被人强行塞下一斤苍蝇,脸色瓦蓝翠绿的。
简轩记忆中的沈辞忧从来不会这样的。沈辞忧一直都是竭尽所能地避开一切他认为会带来麻烦的事情,和领导过多交集更是沈辞忧最不爱的事。眼下冒出一个周言温,按照沈辞忧以往的尿性,躲都来不及了!现在是怎么了?如此不躲不避真的大丈夫?来了米兰水土不服吗?!
沈辞忧好笑地在两人眼前打个响指:“回魂。”扭头迎上秦舞的目光,沈辞忧微微笑了笑。
秦舞的脸明显抽动了几下,表情说不出的饱含深意。
……
再无话说,不过所有人都一幅微妙的样子,‘似乎知道了什么但是到底是什么!’的抓耳挠腮。
简轩就不只是抓耳挠腮了,那简直是抓心挠肝,盯着沈辞忧不放,就觉得这孩子到底哪里不对?还是有人假扮的!
诡异的气氛中去餐厅吃完了饭又回到住所,沈辞忧一路上被简轩盯得身上烧出几个洞来,无奈地看了看赵信候。
赵信候嫌弃简轩是一回事,到底还是帮了沈辞忧一把,手指头勾了勾,简轩马上‘沈辞忧是谁’地屁颠颠跟着赵信候跑了。
房里只剩下周言温和沈辞忧。
沈辞忧回到自己房里就开始发呆。
任何人,只要是人,就算是六根已净的和尚,也不是那么容易摆脱尘事的。于是,沈辞忧再心宽,也不是不晓得烦恼。
沈辞忧很困扰地想着秦舞的事。
周言温洗了澡出来,经过沈辞忧未关的房一眼看到皱眉发呆的沈辞忧。
周言温这会子自己倒不心塞,沈辞忧那一句“既然我们是朋友”足以毁灭任何与之相关的负面情绪。
不过沈辞忧的表情让他一下子在意起来。
“辞忧,”周言温走到门口问:“在想什么?”
沈辞忧坐床边独自发着呆毫无防备,心里的琢磨的念想脱口就出来了,说:“秦小姐好像喜欢你。”
周言温一愣。
沈辞忧说完了才反应过来,呃……尴尬得要命!
周言温眉头皱得几乎打结,寒着脸走到沈辞忧床边来:“你……”后面的话没‘你’出来。
沈辞忧也觉得自己鸡婆了,摸摸鼻子道歉:“抱歉。我不该说你们的私事。”
沈辞忧确实后悔了——不管秦舞针对不针对自己,就凭她和周言温一起长大的关系,自己都不该在周言温说什么。
周言温听了这话脸色就更难看了。
沈辞忧看了看他,从那冰山严肃脸上看出了那么一点苦恼的意思。
冰山想了想,开口说:“她不喜欢我。”停顿了一下:“她不是,对你有恶意,她是……”又停顿,然后卡住了。
沈辞忧先重点偏移地望了望天——说话这么容易被卡住还真的是挺累的。
“她是担心。”沈辞忧接过话头:“担心你对我太照顾,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影响你的前途,”沈辞忧微微笑了笑:“我知道,也理解的。”
是的,对周言温,沈辞忧确实是知道也理解。然而对其他人,知道怎么样?理解又怎么样?理解完全不足以支撑沈辞忧撑过所有不善的冒犯。理解是相互的,不该由哪一方独自去承接后果。
不然那不叫理解,只是蔑视他人自以为是。
沈辞忧简单明了地在心里画出了一条线,一边是‘理解’,一边是‘要远离’。
周言温听了沈辞忧的话,脸色好了一点,眉头却松开之后又皱了皱,没来由地说:“你,不要误会秦舞。”
沈辞忧眨眨眼——哪方面的误会?——还是笑了一笑说好,心里想着,远离以后,不再交集,自然也生不出什么误会。
周言温显然话没说完:“不是她。”微微俯下身子看着沈辞忧,低沉的声音继续:“我有了喜欢的人,辞忧。”
这话题来得毫无铺垫,连个弯都没有转。
沈辞忧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升起一丝异样的情愫来。
这情愫来得莫名其妙,丝丝缕缕看不真切摸不严实,像是知道了什么不该被知晓的禁忌,激得沈辞忧心里本能一退缩,哑然地接不下话。
沈辞忧心说,就算我刚误会了秦小姐喜欢你,你跟我说这个又有个什么用。这种话,自然是应该说给你喜欢的那个人听。
只是沈辞忧一念转到“喜欢的那个人”那,再一看周言温近在眼前的脸,心里莫名又是一阵退缩。
……
老实说,气氛有点尴尬。
沈辞忧无话可说,只好点了点头。
周言温似乎松了口气,但沈辞忧不说话,他又似乎更气闷,憋半响,说:“早点休息。”犹豫了一下,抬手摸摸沈辞忧的脑袋,出了房。
这次轮到沈辞忧默默的松了口气。
……
这套宿舍房设计得挺有意思,墙壁不是砖和水泥砌起来的,是磨砂的玻璃,一整块就是一面墙,厚实且隔音。缺点就是隔光不好,要把厚重的布帘拉上才行。
对面周言温房里的布帘拉起来灯也熄了,沈辞忧大概是前一晚睡太久,这会儿反而没什么睡意,黑暗中放空躺了好一会儿,口有点渴地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