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相公们方一坐定,胡宗愈便将大理国的情况向赵煦娓娓道来“大理国立国仅百余年,却已换了十五任皇帝国中属高、杨两族势大,段氏帝王反而是傀儡元丰三年,杨义贞杀段廉义篡位,被高升泰起兵讨灭,拥立段廉义侄儿段寿辉为新帝此时国中大权已尽付高升泰之手,段寿辉有心振奋反遭高升泰忌惮,为皇仅四个月便被逼禅位于段思廉之孙段正明保定帝生性仁厚极有政治智慧,在大理国中深孚人望,反而是其弟镇南王段正淳只知寻花问柳并非明君之相高升泰又忌惮保定帝,便想改立段正淳取而代之不意段正淳与保定帝手足情深,竟是跑了今年年初,高升泰见苦寻不着段正淳,又逼迫保定帝禅位于段正淳独子段誉,这才有了今日大理国新帝遣使求封之事如今,保定帝已在天龙寺出家为僧,委实可惜!”
赵煦自己也是皇帝,这皇帝当得好好的,让他出家为僧是千难万难眼下听闻胡宗愈言道保定帝出家,他即刻便认定此乃遭权臣所迫情非得已,对段正淳奏章中历数高氏之罪状也深信不疑“这段正淳究竟是真是假?”
“身份印鉴与文书一应俱全,定然假不了”胡宗愈斩钉截铁地道
赵煦虽与慕容复始终意见不合,但基本的政治智慧却并不缺乏,当下点头道:“自大宋立国以来,大理一向事君甚恭如今段氏皇族蒙遭大难,为其张目也是应有之意”群臣正要为赵煦的清醒点头,哪知他话音一转,又道“只是这携大理国民归附大宋却是不必了,若朕允了段正淳所请,岂非有失仁义?”
赵煦此言一出,整个垂拱殿内顿时一片静默政事堂的诸位相公们皆有志一同地以诡异的眼神投向了赵煦,心中暗道:官家,你是不是又被段正淳的血书奏章吓地癔症了?
绍圣二年十一月,大辽的南京已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由于天气不佳,南京城内已开市一年的南市口早早歇业闭市只因今日闭市后,这南市口内的汉辽互市将在明年春暖花开之后才重又开启,作为主导开辟互市的责任人,萧峰特地跑了一趟南市口巡视情况
过了未时,天色愈发阴沉南市口内已是人迹罕见,不少汉家的商户都已提早关门躲避风雪萧峰在在市集内走了大半天,这才在市集的最西边见到一名做牧民打扮的契丹人与一家收购毛皮的商户敲定了整整三十张毛皮的大买卖见到汉人商户取出几张汇通钱庄的交子交给那牧民,两人以拥抱的形式友好地结束这场交易,萧峰却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
阿朱死后,萧峰在阿朱的坟茔旁结庐陪了她半年这期间,辽主耶律洪基几番下旨召见,萧观音亦有书信来,萧峰均不予理会他虽仍顶着南院大王的头衔,可却连王府也不再回去,反而随一群偶然路过的契丹牧民去了草原,牧马放羊为生牧民的生活是自由的,但这份自由却是好景不长很快,冬季来临,每一场严寒都是对牧民家庭和牲畜的残酷考验萧峰看着这些穷苦的牧民们不得不含泪杀掉或因染病或因瘦弱而注定熬不过冬季的牲畜,心中便不是滋味牧民们逐草而居,这些牲畜便是他们唯一财产有朝一日财产耗尽,他们便再也无以为生,只能卖身为奴
想起耶律洪基那奢华荒淫的生活,再看看眼前这些苦熬风雪的各族牧民,萧峰忽然发觉自己真的无法狠下心肠视而不见因此,逍遥自在的牧民生活才过了半年,萧峰又不得不返回南京,设法在靠近大宋河间府的地方开辟市口,引导汉人与牧民互市那些山参、毛皮、肉干、山货于牧民的价值只能等同于粮食,可在汉人眼里却都是值钱的好东西双方互市,汉商赚到了银钱,牧民得到了足够的粮食,可谓是互惠互利
萧峰愿意回来,耶律洪基自然乐见其成,很快便应允了他所请难得的是,大宋河间府太守竟也很快回复愿意与契丹互市,唯一的条件只是要萧峰确保汉人在南京的生命及财产安全萧峰曾生活在大宋,也十分了解草原上各部族的秉性如果汉商太过温和,牧民们就会以次充好,甚至从牧民改行客串劫匪而汉商虽不敢与牧民拔刀相向,可他们的生意经却绝不是那些明目张胆占些好处便沾沾自喜的牧民们所能比拟的萧峰相信,牧民们如果在交易过程中缺乏必要的道德,那么他们所占到的便宜,很快就会被汉商以自身的商业智慧再如数套回去最终受损的,仍是各族牧民如何保证南市里的公平交易,才是问题的关键
亲自管理这个与汉人互市的地方整整一年,萧峰知道,他要感谢的除了自己这一身高明的武功,更要紧的却是感谢当年慕容复曾在他耳边反复提及的各种管理制度及商业规则那时,萧峰总笑话慕容复唠叨又多心,仿佛这世上所有人都能为了利益出卖一切直到他亲手执事,这才深深懊悔不曾将这些金玉良言领悟吃透,以致走了许多冤枉路
一年过去,这南市口的汉辽互市逐渐走上正轨至少这一个冬季,草原上的牧民们的生存压力会减轻许多按理说,萧峰开辟互市时最朴素的心愿已然达成,可就在这个人人欢欣的时刻,他却又不得不思索起了慕容复的动机来绍圣元年,慕容复携平灭夏国之功终于扶正相位,河间府太守答应与辽国互市显然是遵从慕容复之意
那么,问题来了
一个以平灭他国夸耀功绩的大宋宰相,会如此好心关心辽国牧民的死活吗?
慕容,你究竟在想什么?萧峰无意识地低喃了一句,将目光投向了南市里门面最大招牌最醒目的一家汉人商铺——汇通钱庄一年,牧民们从只认粮食结账,到爽快地拿走汉商手上的交子去购买自己所需用品,只用了短短的一年时间会跟汇通钱庄有关吗?萧峰的心头忽然飘过几个模糊的字眼,可当他想去仔细分辨的时候,却又再寻不到只鳞片爪
“书到用时方恨少啊!”萧峰苦恼地挠挠头皮,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话音方落,不远处便传来了耶律莫哥的喊声:“大王,萧大王!有客人到了!”
萧峰委实不喜欢这称呼,可如今,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快意恩仇的乔帮主了在契丹四年,他已明白了太多的道理而其中的一条便是:如果想做成些什么,身份很重要南院大王萧峰倡议与汉人互市可以获得成功,但如果是牧民萧峰提出这条建言,显然连上达天听的机会都不会有因此,当听到耶律莫哥仍固执地称呼自己为萧大王,萧峰也仅仅只是微微皱眉而不曾费心纠正“什么客人?”
“您的结义兄弟……”说到这,耶律莫哥明显迟疑了一下,好似不知该如何称呼才好“夏国驸马,虚竹子先生”
“二弟来了?”萧峰并没有注意到耶律莫哥的迟疑,只喜出望外地应了一声,夺过耶律莫哥的马向王府飞奔而去
在王府中见到久违的义弟虚竹,萧峰即刻满面喜色,当下大步上前叫道:“二弟!”
“大哥!”虚竹的面上亦有喜色,可却并不十分明显
眼见虚竹笑容勉强,萧峰即刻冷静了下来,问道:“可是出了何事?”
虚竹心事重重,听萧峰有此一问,他犹疑半晌方道:“大哥,小弟欲回大宋一趟……”
“所为何事?”萧峰又问
“去看看大宋如今的模样”虚竹苦涩道
虚竹自幼在少林长大,出家人六根清净,只知佛祖不知家国之后,他又机缘巧合当了西夏驸马携妻子长居天山灵鹫宫,虽仍是汉人却也未必算是宋人纵然生了去国怀乡之情,也该是回少林,如何竟起了去看看大宋如今的模样的念头?萧峰一见虚竹这幅郁郁不乐的模样便知其中大有内幕,忙一扯他的胳膊道:“二弟,你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不如先歇息一晚有什么话,咱们明日再说!”
对萧峰的建议,虚竹只付之苦笑,低声道:“大哥,有酒么?”
不多时,两人在偏厅坐定,一人开封了一坛烧刀子相对豪饮直至手中烈酒去了大半,虚竹方沉沉一叹,哽咽道:“大哥,我的孩儿没了……”自从玄慈与叶二娘伏法,虚竹便再无亲人好不容易妻子怀孕,还以为自己终盼来了一个血缘至亲,不想又得而复失,虚竹悲从中来不由泪流满面
“怎么回事?”李清露有孕一事萧峰都不曾听闻,如今听虚竹说自己的孩儿没了,那就更是摸不着头脑了
却是虚竹哭了一阵逐渐平静了下来,只见他抹了抹脸缓缓道:“自从我与公主完婚,便长住灵鹫宫,夏国之事久未有消息”虚竹与李清露虽说一个长于庙宇一个身处深宫,可却是同样的不知世事两人感情极好,完婚之后便在灵鹫宫过起了与世隔绝的神仙日子待获知消息西夏被大宋所灭,已是绍圣元年末“我得知夏国被灭,已是一惊那时,公主也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我怕她受不了刺激便一直瞒着她……”
萧峰闻言忙点头道:“你做的很对!后来呢?”
只见虚竹紧握双拳,一脸懊悔“小弟愚钝,教公主看了出来……”灵鹫宫中婢女曾在天山童姥的手下讨生活,天山童姥可不好伺候,能安生活下来的婢女们自然各个耳聪目明反而是笨嘴拙舌又不会说谎的虚竹本人,却成了最大的漏洞
听到这个答案,萧峰登时一阵无语
却是虚竹又是羞愧又是懊悔,不禁再度失声痛哭李清露得知失国,深受刺激竟至小产虚竹身为男儿丈夫,数月来悉心照顾妻子,纵然哀痛那无缘的孩儿也不敢表露出来惹妻子伤怀,唯有今日到了结义大哥面前方能放下包袱痛快大哭一场
萧峰虽颇有与人结义的经验,却委实不知该如何安慰一个痛哭流涕的同性,只得无言地陪坐一旁
虚竹又哭了一阵,终是缓过气来,恨声道:“后来,公主求我带她回夏国寻找家人宗亲,我推辞不过只好去了哪知……哪知……不但李氏宗亲无一保全,党项族人但凡与李氏沾亲带故亦被剿灭!大哥,两国相争你死我活原无可厚非,可大宋以仁义立国,为何这般赶尽杀绝?”
因为唯有如此,夏国国土才能真正归属大宋萧峰暗自心道
“公主回了灵鹫宫之后便一直精神恍惚,几番求我为她的家人报仇……”
萧峰手臂一颤,端着的酒碗即刻摔成了一地碎片然而他却已顾不了那许多,只腾身而起,厉声喝问:“你要去杀慕容?”
虚竹虽习得绝世武功,可却心性仁厚从不杀生只见他沉默地望着自己那双洁白无瑕不沾罪孽的双手,低声道:“我知道他已是大宋宰相,小弟想回大宋看看……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他玩弄权术致使民不聊生,那么小弟杀他却也并非有违侠义之道”说到这,他又忽然仰头直直地看向萧峰,一字一顿地道“大哥可愿与小弟同行?小弟不愿因私仇蒙蔽了双眼,亦不愿为人蛊惑分不清是非!”
虚竹有此邀请,萧峰的心头即刻微微一颤他正怔愣着不知该如何答话,萧远山竟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斩钉截铁地回道:“自然要去!”
作者有话要说:
萧峰:慕容,我一共两个结拜兄弟……
慕容:呵呵!
第151章 接二连三
就在虚竹前往南京去见萧峰的同一时间,慕容复同样在自己的相府里见到了新任大理国皇帝段誉以慕容复看来,段誉在获知段正淳血书奏章的消息之后,最好的应对办法便该是即刻在大理为段正淳出殡可事实是:仅仅过了两个月,段誉便千里迢迢赶来了大宋对此,慕容复也不得不承认,段誉实在是个难能可贵的孝顺儿子
只可惜孝顺儿子段誉却对慕容复再无好感草草与慕容复见过礼,段誉便已忍不住厉声质问:“我爹爹失踪,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慕容大人所为?”段誉的性格虽有些天真烂漫,可他却实在不是个蠢人一收到使者的传讯说是段正淳血书大宋朝廷请求归附,段誉即刻便明白这些年来慕容复号称为他找爹,实则一直在贼喊捉贼
慕容复闻言却是面色一冷,连原本准备递过去的上好碧螺春也停在了半空过了一会,他缓缓收回手臂,将那一杯茶水放回自己的面前,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不知今日本官见的究竟是段公子还是段皇爷?”
慕容复此言一出,段誉登即一愣他隐隐觉得慕容复话中有话意味深长,可仔细品评一番却又好似雾里看花弄不明白
却是慕容复见段誉这副懵懂未明的模样不由自嘲一笑他很明白从政治的角度而言,他真正的对手应是大理权臣高升泰而非段誉经过上次的见面,慕容复便已清楚的意识到对付如段誉这般至情至性之人,打官腔玩政治最后只能噎到自己所以,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想到这,慕容复即刻又若无其事地将那杯碧螺春又递了过去“段公子如今已登临大宝,纵然武功高明也不该不带护卫微服出行”
段誉不明白为何慕容复忽然又伸出了橄榄枝,可显然眼前这个温和的慕容复远比方才那个冷冰冰的慕容复更让他感到安心和熟悉只见他沉默了一阵,终是逐渐缓和了面色“我父子二人自认与慕容大人无冤无仇!”
慕容复轻轻一笑,清楚地道:“国家利益与私人感情无关段公子,今日就当是私人会见,咱们不妨说些闲话段公子如今登基已有半年之久,对大理国内政可是得心应手呢?”
说起这个,段誉顿时黯然在他人生的前二十年,他是镇南王世子,未来的大理国皇帝,一国之君万人之上可直至登基,他才恍然发觉大理国的朝政军力俱掌控在高氏之手,他这个皇帝不过是个傀儡而段氏皇族历代皇帝最终皆出家归隐,也难说这究竟是心慕佛法还是为权臣所迫段誉年轻气盛有心振奋,这才有了遣使来大宋请求册封之事,实则意在抱大腿借势如意算盘打得好,可谁能想到大宋朝廷竟会突然闹这么一出?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如今的大理国姓高不姓段,与其便宜了高氏不如归附大宋至少归附大宋,官家能礼遇你段氏族亲;可若让高氏得手,怕是段家宗庙香火断绝”慕容复又道
然而段誉不愿当高氏的傀儡,又岂能甘愿来大宋当个王侯?只见他咬牙道:“大理百姓仍旧心向段氏!”
“所以,段公子是打算串联百姓与高氏相争,致使生灵涂炭?”慕容复即刻追问
段誉登时一噎,他的道德水平显然并不容许他做出掀起战争争夺权力的选择
“作为朋友,段公子,在下只能说如今的情况,你唯有两个选择”慕容复随手给段誉续了一杯茶水,缓缓道“第一,一口咬定真正的镇南王已死,外藩院的那位镇南王则是偷盗了镇南王遗物的逆贼第二,乖乖归附大宋,本官可上奏官家封你为王侯,与国同休”
这第一个办法显然也是段誉的臣子们给他出的主意,只见段誉捏着杯子沉默了一会,低声问道:“我爹爹会怎么样?”
段誉这一句委实问地没头没尾,慕容复却即刻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毫不迟疑地答道:“此逆贼盗窃镇南王遗物造谣生事欺君犯上,破坏大宋与大理两国邦交,罪大恶极,理应凌迟处死!”
“不行!”段誉大惊失色,即刻一声怒吼
慕容复却不为所动,只悠然回道:“欺君之罪该当株连九族,只杀他一人已是官家仁德”
“若是我既要认爹又不肯归附呢?”段誉一字一顿地道
“那想必是高氏势大,段皇爷为人所胁大理国向来事君甚恭,官家定会发兵相救,段皇爷不必忧心”慕容复好言安抚道
慕容复这般无耻,段誉的面色即刻一阵青一阵白,过了许久方自牙缝中挤出一句:“国虽大,好战必亡!”
“战场的事自有将士们去操心,就不在本官的职责范围了
推书 20234-07-05 :《《(火影同人)重》:羁绊啊,是什么时候开始扭曲成爱意的,佐助最后闭上眼睛的时候,心想真好,终于可以解脱了。即使每个人都在说为了自己好,为了让自己变强,为了自己活下去,可是一个人活着的话,纵使再强,也没有任何意义吧。就这样死掉了,也很好。只是,不知道那个吊车尾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