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穿鞋边叹气,“有些人空闺寂寞,就拿孩子出气”
张灵蕴宽袍大袖,横卧怡然闻言睁开,盘膝而坐,开口道;“慢着”
那边说慢着,张月鹿手里加快,靴子一蹬站起身笑得见牙不见眼:“阿爹,孩儿还有事,先行告退”
张灵蕴累日不食由得,不得一日无茶她撩鬓举袂,取了茶壶一提,端起雪花釉瓷杯到鼻端,微眯着眼,转杯轻嗅,嘴角露出微笑,呷了一口茶,缓缓说道:“卢十二郎前日来拜访,说起件事”
她此话一出,张月鹿心中就明白三分,点点头,说道:“恩,我晓得”
茶汤清澈,张灵蕴甚是满意听她答复,掀起眼皮瞧了一眼,修长精致的眉梢上挑:“哦,长进了”
张月鹿抱着食盒,微微低头,笑着回答:“阿爹教的好”抬起头,双目清澈,自信满满
“看来是心中有底了”
卢十二郎的消息,是从叔父卢护那里听来的说是元正日,群臣往骊山朝贺礼部求的恩典:科考,国之大事,诸学子在京不易当由朝廷供给午食,早晚讲课
因今年本就是恩科,景厚嘉便允了卢护乃国子监祭酒国子监祭酒,掌监学之政,国子、太学、武学、律学、小学的政令,以及课试、升黜、教导之事供给午食,早晚讲课的事情,最终便落到他头上
卢护并没有想到此事对《长安报》的影响他是琢磨着供给午食,积少成多也是一笔大数杨算盘是铁公鸡,拔不下毛的,指着侄子到张豪商这儿讨些真金白银
《长安报》报社中,上下有四五百人多集中在采集、撰稿、审阅、编排、校对、镌抄、发行七大环节其中有考生举子二百有余,多是负责镌抄少数也做些撰稿、审阅、编排、校对的事情
一旦政令执行,必定有大半的生员离开毕竟比之报社的工作,一登龙门,身价百倍即便只有一半的考生离开,熟练的镌抄员可不好找对于报社而已,不亚于灭顶之灾
“阿爹放心,儿早嫌养着这么多人”张月鹿笑的意气风发,扬起下颚傲睨一世的说道,“历年应考的举子多则两千,寻常不过千人左右这二百余人养得半熟,正合适放出去”
张灵蕴见她踌躇满志 ,掸了掸一尘不染的白袍,随口问道:“你瞧着是巧合,还是有人作祟?”
抿嘴勾唇,张月鹿笑容有几分微妙她总不能说,瞧着像小公主的手笔,因两人前些日子闹别扭说出来,只怕阿爹要捶足狂笑
“我看貌似巧合,这事只对《琼林报》有好处,但十二叔绝非这样的人,况且官营犯不着这样耍手段其他两家报社实在登不上台面,不过是跟着我们吃些残渣”张月鹿摸摸鼻子,“多半是巧合”
张灵蕴一挥大袖,横卧叠席
张月鹿抱着食盒退出去走了没几步,顺心跑来:“小娘子,明家小姐又来了”
张月鹿点点头,往藏韵院走顺心接过她手上的食盒,在一旁进言:“这明家小姐天天来找小娘子是不是有事相求?小娘子心善,但可不能随便许她将她举荐给尊公主,让她一步登天可她对小娘子,可没半点恭敬感激!”
张月鹿听着她在耳边许多,强忍下呵斥,顺着说:“我心中有数伤筋动骨一百天,不是让你好生歇着么家里可好? ”
顺心笑成一朵花,偷眼去看张月鹿
明六娘正拿着稻谷逗树上的雀儿,见着张月鹿,将手里的稻谷一抛,向她走去:“张二,快来快来!”
顺心听着直皱眉,刚要开口就听张月鹿招呼:“来了,嚎什么嚎” 说着,加快了步伐
明六娘穿着新衣,锦绣罗绮,带缬紫蒲萄,袴花红石竹,俏生生站着,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月鹿:“一日不见,脾气见长呀你瞧我带谁来了!”
她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看见月鹿,腼腆一笑,唤道:“张姐姐”
“雅雀!”张月鹿惊喜万分,上前打量她,“许久不见,雅雀长高了”上下摸了摸,却没带花钱便解开腰间的玉佩,弯腰替雅雀系在裙头
雅雀低头看看玉佩,抬头见张月鹿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羞涩不已,双颊绯红
“韩王,王妃可安好?一直想去,但不敢打扰”张月鹿领着她们往里屋虽然公主殿下让她少与韩王府来往,但月鹿有自己的想法对韩王一家,她一直有心结交逢年过节,礼物从未断过
雅雀腼腆一笑,连忙答道:“爹娘都好,张姐姐送去的礼物实在太多最是那副‘幽篁听风图’,阿爹格外喜欢,特意挂在书房”
张月鹿听此不由一笑,那幅画出自她的手笔,夹在其他礼物里,不算贵重,却是心意赤忱京中都知道韩王生性文雅,尤善飞白,画工也不逊
雅雀身后从仆捧着盒子上前,张月鹿登时喜上眉梢雅雀见她喜形于色,亦是欣喜,双手奉上:“阿爹说,纪国公府福贵无双,薄礼聊表心意......”
张月鹿双手接过,出言打断:“张二市井之徒,资质鲁钝,生性散漫,倦於应酬韩王郡主若还是拿腔作势,我可以要扫客出门了”
她又是皱眉又是啧嘴,引得屋里众人哄笑雅雀羞了连连摆手,慌忙急乱的解释:“不是,不是...张姐姐万万别误会”
明六娘吃着山核桃,见状捻了一个砸向她,仗义的替雅雀出头:“行了,雅雀难得出来一趟,你还欺负她”
张月鹿台手接住核桃,挥退屋中仆从女婢将核桃搁在桌上,又将明六娘面前的莲花八角食盒拖到案几中间伸手将榛子、核桃、杏仁、松子、花生、莲子、榧子、枣圈、荔枝、龙眼,各拿一些放到雅雀面前自己捡了个荔枝,边剥边说:“我倒是真不曾想到,雅雀今日能出来不然咱们再约上几人,一起出门游乐”
“新换防的侍卫,十分客气”雅雀小口吃着枣圈,双眼弯如月牙,甜甜笑道:“说皇帝陛下,从没说过不许我们出门”
明六娘感慨:“阎王好说,小鬼难缠定是没讨到好处呗,拿着鸡毛当令箭,呸!”
三人围着案几,便吃着零嘴,便闲聊着外面通报,说是武十七郎来了十七郎是除夕前日回来的,年前张月鹿已经和他见过一面此刻听闻,斜眼去看明六娘
明六娘是爽朗活泼的性子,此时脸上娇羞绯红见着张月鹿调笑的目光,佯怒瞪过去张月鹿眉头一皱,吁气长叹:“某些人当初为了逃婚,哭着喊着求我我是费尽心力把烂泥扶上墙,如今......唉!”
“哈哈哈,把烂泥扶上墙,哈哈”武十七郎大笑着走进来,抬手弯腰,恭敬行礼:“武辉见过三位贵女伏愿三位福寿新元,桃花鸾鸣”
“十七郎,你最后这句说的应景,怪不得今日枝头叽叽喳喳”张月鹿打趣道
二月时间,十七郎变了不少神情坚毅从容,身形越发挺拔,肤色都黑了些,想必在晋阳过的十分辛苦充实他含笑坐下,随意的取了些花生,便说起晋阳的风土人情,遇到得种种趣事
张月鹿见他谈笑从容,颇有风范,心中感慨万千正出神时,就听明六娘笑问:“张二,今年上元节,你要为谁斗灯呀?”
送走雅雀,十七郎和明六娘也告辞小情侣久别重逢,自然有说不完的情话张月鹿也认情知趣,未留他们午饭
她呆坐在榻上,发着呆过来片刻,正宅那边的女婢过来:“郎君问小娘子可去用午膳,好叫厨房做些和胃口的送去”
张月鹿脸皮扯了一下,挤出冷笑:“呵呵”
“唉”叹了口气,张月鹿倒在软榻上先有朋友秀恩爱,后有父母秀恩爱自己到成了孤家寡人,这日子没法过了
又想起小公主,百爪挠心一般在榻上打滚
掰着指头想着能找谁玩耍幼果不在,纸砚回家了,赵月乌必定还睡着,菀奴受不得寒气,洛苍云也不在......
偌大个长安城,能结伴出游的都没有张月鹿平躺看着雕花屋梁,自言自语道:“正闲暇,或许该做点正事,乘着元正佳节,去拜访些人”
正月初一,张月鹿起床拜过父母、诸位先生,就去永阳坊给张巧儿拜年,接着又往禄大夫那儿坐了一会禄闻一人,平日清闲,节日难免孤单月鹿留下陪她用的午膳,屠苏酒、五辛盘、假花果,胶牙饧一样没少,酸甜苦辣辛尝了个遍
下午,前往骊山朝贺的群臣回来大半张月鹿拿着名单开始拜年之旅:先去尊公主府,理所当然没有见到人接着去闻人府,又替母亲跑了一趟长宁公主府卢府、许府、武府...都派人送上拜帖拜礼
初二,先是拿着爹娘的帖子去拜访了几位尊长中午约了霜奴与一干人宴乐下午,府上收到沈先、吴桐、敬迟明煦、潘东升等人拜帖,派了仆从依次回礼
初一初二忙过,初三就闲散了并非没处去,满长安摆传席,张二小姐去哪里都有座
只懒得应酬罢!
“算了,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张月鹿合着眼乱扯被子外头顺心敲门,说府外来了个小胡儿,送了一份信说是回礼,人就跑了
张月鹿接过信件一看,正是那位翾风公主
【我可爱的东方朋友,如果你没有忘记我,我也不会忘记你】张月鹿花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在一片墨迹中大概的辨认出第一句话
好在孔雀般骄傲的翾风公主,在这方面颇有自知之明,后面都是她口述,旁人代笔虽然用词怪异,好在笔迹清晰
大意说,她找到景睿之(她用了数种动物来形容景睿之)得到景睿之的许诺,帮她复国条件是以西域亡国公主的身份前往大食让大食的贵族们对吐蕃宗教不满,而对那里的土地和财富充满兴趣
信的结尾是一段异国歌谣,说的是牧羊人被魔鬼诱惑,走向满是宝藏的深渊——“......扔掉牧羊的鞭子,那是跟着羊群流浪的屈辱手中的金币,将熔炼成头上荆冠是镣铐,也是荣耀”
张月鹿笑得乐不可支,接着叹了口气,又把前面仔细看了看看来景睿之想用大食来牵制吐蕃
她叠信时候,突然一愣,惊的翻身坐起来云滇宫变才多久?吐蕃出兵云滇才多久?翾风前往大食又多久了......细思极恐,她被自己猜测惊出冷汗
若不是景睿之能未卜先知,那这一切岂非她一手策划?
张月鹿连鞋都来不及穿,跑到一侧的书房看着墙上的舆图云滇旁边西侧是吐蕃,吐蕃西北是大食她曾听景秀说,大食灭波斯,陀拔斯单国不肯降,入朝受封为归信王他们不可能没有复国之心!
云滇宫变或许并非景睿之所为,但她引吐蕃入局,使得云滇政变变成毁约叛变又用大食来制约吐蕃,让吐蕃心生顾及,不敢全力和大尚一战
而陀拔斯单国也是一颗好旗子皆可用来和大食谈判,又可在大食太过投入,危害平衡之际,用来骚扰牵制
张月鹿的目光又落到吐蕃西南,那里是天竺天竺人好佛,却以僧兵和战象闻名诸国即便毫无证据,她也不得不怀疑,以景睿之事前缜密布局,事起顺势而为的性格绝对不会放过那里!
从书架上拿下绿檀木盒,里面是闻人贞的来信张月鹿取出那份最厚的一封那是闻人贞在外的游记,里面有提到过天竺佛教
果然—— “洛阳崇佛,王公士庶,奔走舍施,唯恐在后,崇经造像,不留余力”
大尚崇黄老道教,两京中又多有沃教教徒佛教能一夜之间蔚然成风,必有缘由,绝非偶然
张月鹿跌坐圈椅上,以手拍案,连击数下心中感慨万千,喟然长叹一声:“镇国大长公主!”
镇国大长公主景睿之,正在骊山行宫
景睿之盘膝在独坐几上,她深目长眉,因消瘦,脸侧下颚线条显得硬朗此刻双手拢于袖中,低头垂目不言不语,却如山岳将倾,气势逼人
景厚嘉本想一逞天子威风,见状心中迟疑他连下了三道口谕,才将景睿之请来愿是要兴师问罪的,开口却输了气势:“阿姐此来,见长安城中可热闹?”
“家家立竹杆悬幡子,街头爆竹声不停,大户院子庭燎异香缭绕,朱雀大道上一眼十数支驱傩舞戏”景睿之的语调听不出喜怒,说完站起身,肃拜行礼:“元正启祚,万物惟新,伏惟陛下尊体万福”
景厚嘉见状大喜,心道她服软,自己也不能太作微微支起身子,情深意切道:“阿姐免礼,你们姐弟中间何须如此只下面闹得凶,朕难免要做做样子”
“愣着做甚么,将东川上供的神泉小团取来”
景睿之懒与他多言,只碍于血脉,心中仍有不忍她又觉得自己这不忍,实属多余明明知道景厚嘉的性子,即便多给他几次机会,最后必定还是选择同样的结局
抬手按按太阳穴,景睿之不由感慨:凡人之躯,即便思之取舍明了,然而心却是难免优柔人之优劣,皆在于此
景厚嘉见她扶额不言,关切道:“阿姐可是国事疲惫?朝政动荡,阿姐劳心了”
景睿之听他话中有话,更觉不悦理理袖子,轻描淡写道:“我若事事处理得当,哪会有人想起陛下”
景厚嘉顿时语塞,心中又气又恼顿了顿,细想来这话又不错他打量着景睿之,那喜怒不形于色的脸,实在瞧不出端倪困心衡虑片刻道:“阿姐虑无不周,处处为朕思量待入春,我身子好些,定不让阿姐再操劳”
“因陛下身子抱恙,我又不便代劳冬至祭天未举行,元正朝贺也简陋,该派人告慰天地祖宗才是”
景厚嘉不知是该皱眉还是该放宽心:阿姐如此知分寸,倒是欣慰只这意思,是说春祭之事?若让景秀去,便坐实了皇太女,大为不妥这些日子看来,四郎、六郎也是孝顺贴心的,其他几个虽然还年幼,瞧着长大也机灵如今我壮年,立储之事尤有余地不妨先试试阿姐的心思
“那就叫秀儿去吧,免得阿姐操劳这些琐事”
景睿之:“不妥,谢家余党吵着谢伯朗配享太庙,我刚压下,这时候怎可助长气势”
闻她此言,景厚嘉心稍稍安下,笑道:“那只能劳累阿姐了”
景睿之:“陛下何必总惦记着春祭,中和节春祭大典,尚有月余时间,待你身子好些可亲往”
“那阿姐的意思?”景厚嘉不解问道
景睿之从袖中掏出一份战报,郑公公见状上前景厚嘉接过一看,惊得坐起身原来靺鞨大军突袭幽州、营州等地兴师动众而使得后方空虚,营州都督谢良玉千里奔袭攻破靺鞨王城,烧毁王庭,俘获王子兀兒,王妃茂粟末另又王室、重臣家眷无数
“啪”景厚嘉用力一拍茶几,百感交集,不知是惊还是喜脸上神采缤纷,接连换了几种,时而欢喜,时而忧虑
靺鞨之危已解,千古功绩将成,可偏偏是谢家人!
“退下!你们都退下!”景厚嘉大声呵斥,宫婢太监连忙躬身退出寝殿
“此事我压下,但瞒不了几日”景睿之淡淡的说道
景厚嘉摆摆手,拿着信又看了几眼,踌躇满志的急切说道:“刚刚阿姐所说,朕到有个主意听闻皇后身子大好,且让她去六御宫为国祈福吧
推书 20234-09-30 :《《俘获于你的猎物》:谢息垣是一个表面上是个公司的小职员,实际上私下经营管理着一个并不正规的酒吧。某次发现周声的男友原来是自己手底生意的常客,周声是谢息垣的上司,为此谢息垣不自觉地去走近她两人才有了交集。周声一直当谢息垣是个比自己小得多的后辈,而谢息垣当周声只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