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此时,沈约也不得不开始怀疑,乔老大的行为是否有什么问题。他又将那张请帖拿了出来,左右翻看了一番,除去名字地址,便一无所有了。
而那瓶丹药,从外头看来也没什么不寻常之处,反倒是看起来太过普通,以至于让沈约怀疑了药效。
而正当沈约在小巷子打转之时,他定然不知,在他头顶的屋檐之上只有一名少年吊儿郎当地看着他似是一只过街耗子一般在这巷子迷宫之中窜来窜去。
这少年人穿着一身白衣,正是前些日子造访善事处别院,与陆修未曾交手便消失不见的神秘人,此时他似是满脸恶毒地看着迷宫之中的沈约,似是获得了极大的快乐。
而原本清秀的脸庞也随着那股子笑意变得扭曲起来,似是遇到了极为有意思的事情一般。
而沈约却是浑然不知,只顾着在这迷宫之中寻起路来。
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有谁如此想不开来捉弄于他,他现在已经完完全全认为是有人坑害于他,但将大小仇人想了个遍,也只有那不知深浅的金妙仙,亦或是早年吹得响亮的陆修,可能有这般手段。
只不过陆修固然无聊,但这种影响又损人不利己的手段,对于陆修而言,也是个麻烦,万万不会,把此种事情作用于沈约身上。
沈约想了想,自己是否遇上了这民间传闻的“鬼打墙”?都说这些个厉鬼有时候,若是要捉弄人都会把人困在鬼打墙之中。
自己那日陪着陆修老道抓鬼,怕是被这城中恶鬼给惦记上了,也不知这些恶鬼是和那女鬼一般,想要为害人间,还是有所冤屈无处诉说。
沈约停了下来,对着墙面大喊道:“这位朋友,你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我只是一介草头小民,既不会降妖伏魔,又不会超度亡灵,你行行好,放过小的可好。
你若是放俺们回去,俺们年年都去你坟头给你烧香磕头,绝不食言!”
那墙头上的白衣人却是笑得人仰马翻,似是被这一幕弄得喘不上气来。当他镇定下来,却见得那沈家小子,满脸通红,走到了墙边。
一把便把裤头扯了下来,一泡酣畅淋漓的黄汤便倾泻而下。
这一幕却是把那白衣人气的不轻,心中暗道:“这沈家小子到底还是个山野村夫,怎的就做些个如此粗野之事,太过肮脏,太过肮脏!”
只见得这白衣少年连忙一个横跳,从这处墙头翻了过去,他却猛然想起了什么看着周围的迷宫似乎一下子瓦解了起来。
沈约看了看周围,只见得自己一番表白,并未引得那位朋友动心,不由得急的抓耳挠腮起来,他忽然想到陆修和他喝酒侃大山之时。
曾说,这厉鬼也好,阴酸的阵法也罢,都是至阴之物,常人都难以破去,但要说破解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能弄得两件物件。
一件,便是童男的童子尿,此物乃是先天一股阳气所化,自然克制一切阴势妖法,也能让那些个山精野怪,鬼魅魍魉无所遁形。
而另一件则是黑狗血。只是如今黑狗难寻,童男倒是有一个,沈约也见得自己在这迷宫之中绕了又绕,反正四下无人,便权且死马当活马医。
这一泡尿下去,这四周的景象却是一下子变化了起来,原本层层叠叠的宅邸,逐渐消失在了墙壁之中,而沈约原本伫立之处,也渐渐显现出本来面貌来。
他此时正站在善事处对门的一条小巷之中,原本阳光正烈,如今却是被小巷封闭,实在看不到一缕阳光。
好在也是在小巷之中,若是沈约当时正在这大街之上,这一番粗鲁的行径怕是又要被人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而那白衣人此时已是远远地站在另一处屋檐顶上,他的脚边正有一个穿着寻常的汉子,只是此时已是不会动弹,也不知是被白衣人当场格杀,还是击晕了过去。
这白衣人此时,也不复那副恶毒狰狞的面容,取而代之的却是略有些悲怆的表情,他见得少年三步并作两步,便出了巷子,方才将手一招。
只见得天外飞来一轮宝轮,在少年身边绕了一绕,便带着少年消失无踪,也不知是去了何方。
也正当此时,只见得有一条寻常模样的鱼苗儿从水里偷偷探出头来,似是非常拟人地往周遭张望了一番。
见得那水中君主指名道姓要行监视之事的少年正一脸懵懂地看着显露出来的墙壁发愣,这才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且不说此处的还一脸懵逼的沈约,这洞庭水宫之中的一处厢房,也有一个心急如焚的少年正对着水镜发愣。
龙陵这日与二太子与龙四道了个早,便独自步入湖海花园,此处正摆放有一块水镜。
他每日都会在此处盘桓片刻,瞧一瞧那凡人子弟的生活,水镜相隔万里,都可以倒影出那人影像,但却有小小遗憾,这人影朦胧似是雾里看花,看不真切。
但对于向来含蓄的龙三而言,却是早已足够。可是不知为何,当今日,龙三到得水镜跟前,照例献上供奉,开启水镜,却是只显出白茫茫的一片。
连带着地点摆设都不真切起来,他几次三番调整,甚至灌输法力,都无法驱散开那一层迷雾,也不知是被人下了障眼法,还是这水镜千年万年以来,究竟毁于一旦。
于是心急的龙三太子,便急忙传音联络起尚在甘州城之中的斥候来,结果斥候也说,一时半会儿竟然探寻不至那痴顽少年的踪迹。
于是这龙族太子急的就差要亲自腾云驾雾前往甘州城中一探究竟。
只是不多时,便似是云破日出,这少年的身影逐渐呈现在了水镜之中,而在城中疯狂探寻的斥候也传来消息,这沈公子一下子便凭空出现在了甘州城中。
这龙族公子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这一番折腾,却似是让这龙陵迷惑起来,自己何时开始,便对那凡人之事如此上心,要知最早之时,龙陵只是想要看看这意气相投的少年人,在人间如何跌跌撞撞。
渐渐地看他行侠仗义,又行市井之气,倒觉得此人实在有趣,这水宫清寒,龙族诞生之时,都已在龙卵之中孕生千年,甫一降生,便有大神通,也是有了少年模样。
龙陵小时候,家中尚在北海,那处水宫比之如今洞庭水府,更是大了许多,来来往往的水族客卿,与龙部族裔,均是行色匆匆。
与偶尔回到宫中的大哥二哥玩闹,也是龙陵童年之中唯一的乐趣。他曾也试图与那些龙宫众人结交。
结果那些地位低微的仆从侍卫对他敬而远之。而那些与他同类的龙族,却又因着他这一脉乃是庶出,便不屑于与他们结交。
他便孤零零地在龙君的书房之中度过了整个童年。在他五千岁的时候,南海祖龙来了一纸调令,特许他们这一脉协同西海钦氏一脉,一并入驻内陆水系。
一则驻足于云梦泽,一则驻足与洞庭水府,两厢呼应。从此他便背井离乡来到了此处。
这水中之事,过得便如这呼吸出的气泡一般,如梦似幻,若是漂浮到了水面之上,阳光照射之下,便顿时化作了清气,连残骸都不得存留。
而这少年所走的路途,虽是不如他一般孤寂,但也布满了不平之事。
但他还是乐观地走在这条满是荆棘的路途之上,还有板有眼,不畏不平。
龙陵看着他行侠仗义,哪怕撞得头破血流,依然向着恶徒挥出利刃。也见过他照顾那些孩童,不曾有人放弃。
他便有一种炙热的情绪,在胸口之中跳跃,他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关心与他。
第87章 自此无心恋明月,明月无愁别两宽(十)
此时,正处白天的水宫却是暗如深夜。少年人看着花园之中,绽开的夜明宝珠,不知如何,脸上飞起了两朵红晕。
陆修跌跌撞撞地走入善事处之时,明礼正在大殿门口扫着地,春季刚至,有些树却是不合时宜地掉起了叶子。
他抹了一把汗,却见得大门之处,斜倚着一个人,他忙跑上前去,却发现这衣衫褴褛的人竟是陆修。此时陆修意识尚且清醒。
只是胸前的伤口似是止不住一般,不停地有血液往外溢出。而老道的卖相亦是不好,这头发便似是被烈火烧去了小半,身子上的衣裳也被利器切开了不少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