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老沈头便待得这大雪停驻,山路通畅一些之后,去那城中一趟,找那些个有德常去的地方看看,如那李娘舅的家中,亦或是周光头的店铺,凡是如此便都去瞧瞧,看看这孩子是不是在大雪封山之前,便溜下山去自顾自地玩乐去了。
而张猎户便等这大雪之后去那山上搜寻一番,这是张猎户的拿手好戏,自然是不需要沈约指手画脚。而沈约自己则打定主意,与爹爹一并去那甘州城一趟,而他并不是去搜寻有德下落,而是去问问那陆修老道是否还知道些什么,尤其是这妖人教中其中的机宜。
待到雪停已是半日之后,张猎户扶着有德娘已经先行回家去了,沈约与老沈头站在庭院之中看着天上一轮日头,往那隔壁看去,便看到不远处的院子里,张猎户已经整装待发,还一边低伏着身子研究着地面上的痕迹,但看他表情像是不怎么乐观。
要知道昨夜的一场大雪,便已经足以将那些个痕迹统统掩盖在冰霜之下,之后随着日光的照射,那些个细碎的证据也会深埋入土,亦或是上升到高空,再也找寻不见。要在这么一场几年难遇的大雪之中寻找到一丝特定的线索,颇有一丝大海捞针之感。
少年叹了口气,和父亲一并扎紧了鞋子,这木屐上还捆了些藤条,这冬天雪地难以走路,往往人家都不乐意出门,若是一定要行路便要在鞋子上捆上这些个藤条免得脚上打滑,毕竟在山间走路,要是一个不小心便是要跌入这万丈深渊之中尸骨无存,前些年便有人逞一时之勇,落得个粉身碎骨,这尸首都是老沈头与那张猎户一并下去捞的。
父子两人一起穿那木棉袄子,匆匆从那山道上赶了出去。
这一边奔走,这头顶的日头却是越猛,还未走出多远,沈约便觉得浑身大汗,而老沈头也是一般情况。但两人都一咬牙,丝毫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
而随着行路的加剧,沈约心中更是不安,看着旁边的陡峭山崖,觉得这有德在深夜行路,而且还天寒地冻之下,怎般去想,都没有什么安全之说;且不说路远天黑,还有那山间的烈烈天风。
沈约与有德相识多年,情同手足,却也丝毫不知这少年到底有什么理由,深夜之间,便从舒服的被窝里出来,特意跑去那山间县城。
要知前夜这懒犊子刚刚才说过,隔天实在不想起来守夜,这大风大雪,实在不如这被窝来的畅快。如此这般个人又怎么会是半夜三更出门前去,还顶风冒雪到处流窜的主儿呢?沈约如何都想不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人贩子还是让人深恶痛绝吧。如今也是曾经也是。
第28章 零落城中无岁月,爆竹屠苏又一年(八)
“综上所述,我就想问问,陆修老道你说,这邪道分子当真存在?又是如何把这些个儿童拐出家门的?”
少年于那善事处的一处静谧的禅房内端坐,坐在他正对面的正是白发白须的老道士陆修。
狗娃儿赶到这道观之中已是傍晚,与那明礼小道士通报了一下姓名,指名道姓地要找那陆修老道,于是这明礼小道士便引着少年来到这禅房之内。
这老道倒是一反常态,端坐在桌前,而这桌前空无一物,这老道也不知在做些什么,见得沈约进来,也不惊讶,伸手一展,示意明礼道士出去,开口说道:“沈家小哥,你且上前来,坐于我面前。”
那沈约听的如此,便也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坐到了老道对面。那老道闭上眼睛,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过了许久依然毫无动静,于是便急急开口,还怕这老道听不懂这前因后果,便把事情也都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
这老道方才悠悠从那一副入定的模样里醒转过来,将双手往那桌子上一放,沈约看的惊奇便说:“老头儿你这是做的什么法,你倒是说说,这事儿会不会是你说的那些个妖道做的?”
陆修老道取过悬挂在一边墙上的葫芦,喝了一口说道:“贫道只是察觉到有故人来访罢了,山重水远,如今却可能要在这城中相逢,心中多有感慨罢了。”那老头把手掌放得平整。
而后继续说道:“有德之事,诚如你所言,虽不敢断定,但多半便是这些个妖道所为。”老道慢条斯理地说道,“你所提到的笛声之事,便是其中关键点。所谓,妖言惑众,妖音迷人。便是你所说的这些个妖人所做的法术。这些个妖道往往都擅长些个看似与那音律相关实则内里俱是邪术之事,这些个倒也不为那嘲风弄月,仅仅只为了这般蛊惑人心,算计他人。”
“你所说的这种声音,便与曾经老道我听那些个道友所说的技法如出一辙,看来正是这些妖人无误。”这老道此番说话咬文嚼字,看上去倒是极为谨慎。往日要是说起这些个除魔卫道的事情,这老道便是三句不离自己的丰功伟绩,算是口若悬河,将那些个故老的事情滔滔不绝的说上好几个时辰,那些个词句甚至都不带重样的,而如今却是简简单单一句便带过一边,甚是不合这老道的性格。
狗娃儿听的道人如此说,心中也是一下子泄了底气。
毕竟哪怕沈约早已做了最坏的假设,但从他人口中说来,未免沮丧。
要知道这通讯并不发达的年代,这些个丢失的孩子便极少能够顺利寻回,另外这些个人贩子虽然法力不高,但胜在人是极为油滑,要说明刀明枪与那些个人贩子交锋,虽说不上有什么好胜算,但总比如今,拳头打在棉花上这般,毫无实感。
而且虽说邪不胜正,但终究有德只是一介凡人,纵使长得确实比一般人健硕,但在道法面前,这力量也没有什么用处。
沈约想到此处,竟也是悲从中来,那老道看这少年这般面貌,心中也是不好受。少年也不想久留。
如今的他已然与那早间出现在家中的张猎户一副模样。在希望一个个随着时光被验证,而后被破灭,绝望的心情充斥心底。如今,对于沈约而言,只能将这事儿寄希望于有德发了人来疯,深更半夜不睡觉,跑去那山上过夜了。
陆修老道看着少年略微失神的背影,心下也是叹了口气,用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木桌,抬起头,望了一眼,那天幕,竟然不知不觉天都黑了下来。
待到少年马不停蹄地赶到那李娘舅的家中,沈约的爹爹却是早就到了。
那李娘舅也从天伦之乐之中脱身踱步而出,看起来心情也是不好。
毕竟这外甥遭了这般事情,如今却是毫无消息。换谁都开心不起来。
这老沈头一早便到了他们家中,待他一开门就把这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这李娘舅只听得有德不见了,还未反应过来。这老沈头便连连问他,昨日一日来,是否见过有德,或是是否有所线索,这李娘舅也是吓了一跳,马上连连否认,恨不得马上撇清关系,看的老沈头也是一阵皱眉,待到这李娘舅醒过味儿来,连忙道歉,说自己只是一时紧张,还一边向这老沈头,打听是否有什么消息。
这老沈头向来老实,虽然颇为反感李娘舅那反应,但还是把其中关隘一一说与他听,待到沈约到达这儿,这李娘舅也变得一副十分焦急的模样,径自13 在屋中踱步来回。
“李叔叔我说你你现在急躁,也是于事无补,昨日有德真的没有来你这边过夜吗?”狗娃儿到得屋里,便把头上的帽子往桌上一搁,问道。
这李娘舅擦了擦额头的汗滴,说话似是有些火气:“狗娃儿,我早已与你爹爹讲过了,昨日这有德确实没来过我这边。你爹爹可以作证,刚才我还出门问了一趟昨天巡夜的马更夫,和守城门的赵瘸子,都说没见到有德进门来。要说昨天这数九寒天的,连只苍蝇都在家里抱着媳妇暖被窝,谁还有这闲心来去这城里,虽然有德长得高高大大,一副憨厚模样,可是这小子可一点都不像他模样那般傻气。”
沈约坐了下来,看着这李娘舅还在喋喋不休地说叨:“我说狗娃儿你也是在这甘州城里走动,消息也是灵通的紧。可是听说,这城里最近也丢了不少小孩,上至十三四五,下到三岁,可是都有。而且还不止咱们甘州,就连周边的湘子镇,与那磨盘庄都丢了不少娃娃,有些个事儿和你爹说的有德的处事,可是一模一样。都是夜半三更,大人们都睡得沉沉的,这小孩儿自个儿起来开了家门走了,之后便毫无踪迹了,再也查不到去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