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老者被人从身后扶了一把:“神医,请起。”
老者被扶上一把躺椅,扶他的青年容貌不算出众,却叫人看他如沐春风:“多谢神医救无殣。”
老者擦擦汗,冷哼道:“我还有选择吗?”
“委屈神医了,夏家也是没有办法。”
“不必多说了。有本事你们就囚禁老朽一生,要么就杀了老朽,若有一日老朽得以逃出生天,必将你们南浔夏家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向江湖托出!”
“神医……”
夏无殇站起身,冷声道:“你觉得,我会怕?”
面具下,不再是温良的模样。
“无殇!”
“兄长,无殣这里有我照顾,长嫂还在连城司,兄长放心回去吧。”
明明他是弟弟,可话中的毋庸置疑,让人无法拒绝。
夏无殒只好道:“有事务必飞鸽传书。”
关于无殣,夏无殇几乎不让任何人插手。
夏无殒再看一眼床上昏迷的少年,心里叹不知是好还是坏。
沈慕婧的丧事,要回神墓楼办,神墓楼在西南深蓝,沈家留了一人,其余的都跟着先回家去,不管事情真相如何,都不能让死人曝尸不埋。
留下的那个,恰巧便是神墓楼第一高手,沈慕晴。
朝廷在侧,一个小小沈慕婧还不足以影响,浮石会需要照常举行。
那之后的第二场,是岭南薛府对中州陆家。
陆家也算近几年的后起之秀,善用长鞭和短剑,此次薛家上场的是薛骆邶,陆家则是陆易辛。
北冥晏有点紧张。
姬朝星青筋暴起。
北冥晏心不在焉,拿眼不断瞧姬朝星,再瞧身旁的人。
原本坐着姬朝星的位置,现在坐着一个戴面具的……薛骆迁。
“你怎么在这里?”
薛骆迁眨眨眼:“找你。”
然后让朝星坐在他姐姐旁边?敢怒不敢言。
“……他不会放过你的。”
“没事。”
薛骆邶和陆易辛的比武可圈可点,总算是冲淡了众人因前几日,沈慕婧一事带来的不安。
北冥晏看了几次薛骆迁,场上切磋时,见他神情专注,也逐渐放松,认真去看了。
薛骆迁的光芒太盛,让同辈不得已被埋没,北冥晏其实并不算懂得剑术和武功的人,只是直觉薛骆邶打得漂亮,陆易辛输得实在。
不过身边有武林盟主,结束之后他还是先问了句:“如何?”
薛骆迁点头:“不错,”他眯起眼睛道:“阿晏想学吗?”
“点穴?”
“这个不行,会比一般武功更加辛苦。”
“那不学了。”
他们都知道,点穴需要从小学习,这个也罢了,最主要的是,需要完好无损的手指。
这话有些赌气的意味,薛骆迁哄孩子一样:“我答应,以后没有你的允许,不点你的穴。”
北冥晏转头:“这可是你说的!”
他果然还记得青崇山上的事。
薛骆迁点点头:“学些别的吧,我教你。”
“想做师父了?”北冥晏笑道:“慎方和易儿,你觉得如何?”
薛骆迁顿了顿,摇头:“慎方自幼弯弓射箭,现在习剑对他来说,反害无益。”
“小易的武功倒不差,只是所学太杂。”
“不行吗?”
“慎方已足够保护他。”
北冥晏摇头:“我们习惯靠自己。”
“那是北冥家的习惯。”
第三场比武的两人上场了,薛骆迁却认真看着北冥晏。
无言以对。
北冥翩义自小教他们兄弟的,便是求人不如求己,谁也不值得信任,他自小也是深信不疑的。
可是,他信任阿云,信任弟弟,信任眼前这个人。
“铛——”
铜锣再响,北冥晏轻轻道:“再议。”
第三场,西南深蓝陈家,和南浔季家。
北冥晏越看越困,从前他一直觉得自己喜欢江湖女儿的比武切磋,并且心向往之侠义之道,也曾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难过。
可在颜开客栈那段时间,早起看薛骆迁练剑之后,他渐渐发现,也许他喜欢的,一开始便错了。
仔细想想,他还能想起薛骆迁十三年挥剑的模样。
后面几场比武略显平淡,北冥晏昏昏欲睡,直到感觉被人打横抱起,才有些清明。
“……怎么了?”
薛骆迁还没有摘下面具,北冥晏伸手给他摘了:“骆迁……?”
“醒了?”
天色昏暗,沉沉浮浮,似要有大雨倾盆:“我睡着了?”
“嗯,累吗?明日在别院中休息吧。”
北冥晏摇头,若他没有记错,明日有薛骆迁的比武。
“不必担心,我不会输。”
他抱着北冥晏拐进连城司的小道里,四下无人。
“你还真敢说,”北冥晏低低笑了两声:“大言不惭。”
他抬头望天,皱眉道:“我倒真不是多担心你了,你还记得我们上次去青崇山上,我带着的神像吗?”
“天月女。”
记性不错。北冥晏道:“我们古蜀讲究,天,”他竖起手指:“有些不安。”
薛骆迁也看了看,道:“不错。”
“你也觉得不安?”北冥晏惊讶道。
“嗯。我觉得要有雨了,我们没有伞。”
“……”
北冥晏忍不住了:“你……哈哈哈……”
“若我是你,可笑不出,”薛骆迁对他扬起一个笑来:“抱紧我。”
“你要做什么——啊喂!”
薛骆迁加重了手上抱北冥晏的力道,忽然轻点足尖,起身飞扬出去,施展轻功赶回去。
“你又是这样!”
“我说过了。”
“你这么快我怎么能反应过来?”
“下次不会了。”
“第几次‘下次不会了’了……”
“嗯……”
“你是认真在想的吗!!”
“……”
他们很快消失在视野里,一个红色长裙的少女撑着一把伞,慢慢走出来,站在他们刚才经过的地方,看着那抹逐渐消失成黑点的人影。
第58章 雨过天未晴
第五十八章 .雨过天未晴
一会儿果然倾盆大雨至,黑云压城。
北冥晏早前催促薛骆迁越墙,回了他的别院,自己还没走回屋子里,便又有了敲门声。
开门,是一把白纸伞,下面罩着一位红衣姑娘。
这位姑娘的身材婀娜多姿,手上戴着珠串垂在裙上,珠子随风清脆而叮当响。
北冥晏一怔,因为这姑娘他是认识的。
北方玲珑阁阁主的双生女儿之一,云初灵。
同在北疆,两人有过一面之缘,但不熟。
“云姑娘?”
云初灵天生一副严肃的面孔,微微颔首,朝他身后看去。
北冥晏反应很快:“要进来坐坐?”
云初灵刚要抬脚,就被北冥晏阻止:“云姑娘可是有何急事?”
云初灵不解地看他。
“是这样……天色有些晚了,你看是不是不大方便……?”
“若姑娘没有急事找在下,不如先……”他话还没有说完,雨应声愈发大了。
两人双双望天,再齐齐对视。
唉。
北冥晏垂头,把门拉大,让开了一些:“先进来吧。”
她那把油纸伞,根本撑不住的。
既然如此,院子里自然也不可待了,别院本就是招待客人的,只有一间屋子,只好请人进屋子。
“云姑娘先坐,等一会儿雨小了,再走不迟。”
云初灵点点头。
“……”
时近黄昏,云初灵为何来找他?
且还不说话……
云初灵从进门坐下就一直在看他,过了一会儿,才终于开口道:“今日我看到你睡过去了。”
北冥晏倒茶的手一哆嗦,有些尴尬:“惭愧……”
他更在意的是,怕她瞧见薛骆迁抱自己。
好在云初灵似乎并没有看到,或是现下不想提这事,总之是没再说什么。
“你为何戴面具?”
“……”他觉得这是多此一问了。
再者说,这面具看来不怎么样,沈慕晴认得出,云初灵也认得出。
只是这面具,是姬家人统一戴的,他若是换了,坐在一堆同样的面具堆里反而扎眼,还不如和姬朝星一道不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