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床去,被云初灵的短匕首按上脖子。
北冥晏道:“今日骆迁比武,我不想他分心,如果你要闹,等他回来再闹,如何?”
云初灵皱眉不语。
“放心,我不开门。”
“除非你想他分心,比武时失误受伤?就算你不在意,也有人会在意吧。”
“……”
云初灵终是放开了他,坐回床上。
“云姑娘稍待,我很快回来。”
他走到别院门前,喊了声:“骆迁?”
门外确实是他,简单“嗯”了一声,似乎是在等他开门。
“今日……我就不去了,你自己小心些。”
薛骆迁顿了顿:“怎么了?”
北冥晏张了张口,什么都没说出来。
“生病了?”
“没有,你……”
“什么?”
“……我只是有些累。你信不信我?”
门外没有很快回答,等了一会儿,薛骆迁道:“知道了,我很快回来。”
“……好。”
他走了,北冥晏转身回屋。
忽然,耳边轻轻荡起一阵风,北冥晏回头,见薛骆迁已施展轻功跳进院子里,一秒没有耽搁,朝他走过来。
“……”
这么个“很快回来”啊?!
薛骆迁在他面前站定,抚上他的额头,一脸的认真:“没烧……”
“我没事,”屋子里还有人,北冥晏稍显不自然,不着痕迹地和薛骆迁拉开一丝距离:“你,下次未经允许,不准翻墙进来。”
“好,”薛骆迁往他身后看了看,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主人推着往外走:“不要迟了,今日也要好好表现。”
“阿晏,你有事瞒我。”
如此肯定的语气。
他当真了解自己。
“算……惊喜吧,”在薛骆迁的注视下,他不想撒谎。
他现在只想薛骆迁好好比武,不要受任何影响,平安下场,所以绝对不能让他知道,云初灵在屋子里边。
还和他在一处,待了整整一晚上。
瞒得一时算一时吧。
薛骆迁疑惑道:“惊喜?”
“……现在不能看。”
“为何?”
北冥晏往屋子里看一眼,无奈道:“不急,听话。”
这纯粹是下意识的话,带点恳求和讨好的意思味,出口后,两个人都呆了呆。
“……走吧。”
“……”薛骆迁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手臂抬起,环绕在他身后,将他披散的发梳拢起,看了看自己的杰作,像是很满意:“那我走了。”
这次他看着薛骆迁真正是走了,才关门进屋。
原先他还有些兴趣,想和云初灵谈谈,可这次回到屋子里,不知怎的,不愿再开口了。
他看都不想看云初灵一眼,搬了把椅子,开着窗户,闭目养神。
云初灵也没有烦他,静静坐在床上。
时间随云缓慢移动流走……
晌午,薛骆迁毫无悬念地赢了比武,出校场便走,被姬朝星拦在门外。
“何事?”
姬朝星神情有些古怪,妒火横在他身前,冷声道:“切磋。”
“改日。”
“就今日。”
“今日我没空。”
“管你有空没空!”
薛骆迁皱眉道:“别闹。你也有事瞒着?”
“也?为什么要说也?谁瞒你?”
薛骆迁:“……”
“算了!我问你,你是不是……当真北冥晏莫属?”
薛骆迁听他提起北冥晏,以为他又惹事,眉头更深:“你姐姐的事与阿晏无关,她已亲口对你说,你还有何不满意?”
“嘁,我哪儿敢啊。”
“那便让路。”
“我是为你好!”
薛骆迁点点头,表示他理解,然后看向他身后:“你姐姐来了。”
“你觉得我会上当?”
“朝星?”身后果然传来姐姐的声音!
姬朝星猛地收剑,回头,正好迎上姬惑严厉的目光:“又惹事?”
“没有!”姬朝星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妒火被姬惑按下:“盟主。”
“你!你你你别走!”
人越走越远。
“喂!!天涯何处无芳草!”
“何……何必单恋一棵草!!”
薛骆迁回头:“阿晏怎么了?”
姐姐掐在他腰上,拧了一把。
“嘶——”少年皱起脸来:“你爱去便去,谁爱管谁管你们!”
天气明明晴朗着,薛骆迁却无端体会到不安来。
人走了,姬惑问弟弟:“平日里巴不得天天见他比武切磋,今日却不见你人来校场,去哪了?”
姬朝星吐舌头:“机密!”
姬惑冷眼看他得意:“你错过了他和牧云天的比武。”
某人心痛到极点,坚持自我安慰:“我是撞见了比这更重要的事!”
说完他便转身走了,嘴里还哼哼着:“至少薛骆迁觉得更重要……”
院外冷冷清清,院内屋里热火朝天。
北冥晏还维持着那个姿势,漫不经心地望窗外一碧万顷的天空,形容一副浪子模样,满脸不当回事。
一瞧云初灵就知道,自己恐怕是她讹上的第一人,哭戏有些假不说,她连酒都不带来,若是捎带些脑子的人都能看出其中猫腻。
云初灵的武功不弱,反观他呢?
不醉酒我能对你做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屋子里外站满了人的缘故,他总觉得呼吸不顺畅,心里堵得慌,肚子里有一团火在烧一般。
耳边的抽泣声和纷乱声不绝,不必看也能感觉到,如今他众矢之的的地位。
玲珑阁的人来了,霍家的人来了,薛尧衫也来凑热闹,场面一度很混乱。
在这里边,最淡然的便是北冥家人。
北冥翩义坐在桌边喝茶,喝完还淡淡地评价北冥晏泡茶的技术变差,让北冥晏帮忙去倒掉再换。
不过北冥晏还没动,霍连城发话了:“就你事多,还敢嫌弃我家的茶?就喝这个!”
再瞪一眼站起身准备去换茶的北冥晏:“坐下!”
然后场面渐渐冷静下来了。
霍连城不明觉厉,性子又直,当下便叫他们在连城司成亲,玲珑阁敢怒不敢言。
若放从前,他们是不敢想这门亲事的,多少人想攀北冥家的姻亲,可惜那些年,那些北冥晏风头正盛的年,人家早已定了亲事。
这事第一个不同意的,竟是薛尧衫。
“小扬尘是我的孙婿,怎么能娶旁人?”
“这还不简单?哪个男人没有个三妻四妾的?”
“好啊,那你说说,谁大谁小的问题吧?”
“这个……”
北冥翩义擦着茶杯,悠悠接话:“自然是定亲的薛姑娘为大。”
云家人不能接受。
薛尧衫也不能接受,因为他明明说的不是这个孙女!
话说云家人还没表什么态,也没有说要将云初灵嫁给北冥晏啊?!
现在就是这么个场面,一群人吵吵闹闹,商量他的终身大事,而主角始终一言不发,盯着窗外。
他似乎在等什么。
十三年前,他与薛天籁定亲,懵懵懂懂中见了一面要与之共度一生的她。
学轻功,制毒|药,养草药,玩暗器。
没有一样是他真心喜欢的。
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练毒师,少年成名,家世显赫,荣耀加身。
没有一样是他真心想要的。
其实也不是没有厌烦过,没有恨过,他又不是神,没有七情六欲的。
只是次次都可以压制住情绪,他不大喜欢情绪失控。
那是懦弱的表现,一直以来他所受的教育正是这样。
不过最近,他倒是想通了一件事。
他们兄弟五个,老二北冥昱最像北冥家人,对古蜀所授知识既有天赋也有兴趣,所以他可以坚持做北冥家的好孩子;
谢凉虽然修其邪道,但目的一直很明确,好歹比他浑浑噩噩得强;
易儿吧,同他一般不喜束缚,所以长大一些后常年不在家里待着。
反倒是他,多数时候不愿折腾,因为他没有特别喜欢的事情。
若不是北冥晨的事情,让他彻底心灰意冷,他都不一定会下山。
硬要说的话,他向往江湖女儿的侠义生活,仗剑斩妖邪。
不过他不行。
你打抱不平,总需要武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