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玄昭重重呼出一口气,直视着沈轻君的双眼,一双狭长的凤眸中满是坚定,“我会找到赤炎珠的,你放心。”
沈轻君又饮了一口酒,“随缘。”
…………
四日后,卢氏死于冷宫。
秋季的天,却下起了春日才有的毛毛雨。
毛毛细雨,却雷声隐隐,在红墙金瓦的皇宫,诡异而凄凉。
…………
“皇上!卢氏殁了。”
“你说什么?”皇帝一惊,从銮座上站了起来。
“废后卢氏,殁了。”崔贵又重复了一遍。
“殁了?殁了……,呵呵。”皇帝望向冷宫的方向,一时有些恍惚。
卢氏是皇后,这一朝,唯一的皇后,如今已是三十年。
他不爱她。他知道,她也没有多爱自己。只是,他需要这么一个人,能打理后宫,又不会过分争风吃醋。
但是,他没想到,一向温厚的她,会杀人。还有楚玄临,竟然盯上了自己的位置。这些,他都不能忍。
所以,他废了她。
只是没想到,她就这么,殁了。
“皇上?”崔贵试探着开口。
皇帝抚了抚手边的雕漆阑干,望向蒙蒙雨雾,“罢了。复卢氏皇后位,以皇后之礼入葬,追谥其为孝恭柔嘉懿顺皇后,讣告天下,举国哀丧。”
皇帝将目光收回,轻轻叹了口气,摆手挥退了崔贵后面的内侍,只留下崔贵一个人跟在身后。
“是。…皇上?”崔贵迟疑地开口。
“嗯?有话直说。”
崔贵是渊帝身边的老人儿了,从六岁起就作为亲卫跟在身边,后渊帝登大宝,又甘愿净身随侍,渊帝对他,早已跟对别个侍官有所不同。
若细论起来,恐怕渊帝最信赖最亲近的,也只有一个崔贵了。一个皇帝,最亲近的,不是后妃,不是子女,而是一个从小就一起长大的内侍,也算是一种可怜了。
“是。皇后的事,是否派人去廉,大皇子府?”
廉王被夺封号,按理来说,是要迁府的,因为有亲王封号的皇子和没有封号的皇子府邸规制是不同的。
建府不可越制。
只是建府非几日之功,皇帝这才特允了仍旧禁足在旧府里,只是摘了廉王府的牌匾。
“派人告知他吧。就说朕念其丧母,解了他的禁足。”
“是。”
…………
“你,你说什么?!啊?你说什么!”
楚玄临满脸的不可置信,他知道母后身体不好,可是,可是,怎么会突然就死了?
楚玄临被禁足后,府里消息闭塞,就连皇后之前被废,他也是一无所知,如今乍然听到皇后薨逝,只觉得晴天霹雳。
“…回,回大皇子,皇后娘娘昨日于宫中薨逝。陛下说,念您丧母新痛,解了您的禁足。”
“你是不是搞错了?母后不过是身体微恙,怎会?怎会?你是不是欺骗本殿下?啊?是谁让你来的?楚玄青还是楚玄昭?!啊?”
太监扑通跪在地上,“殿下,奴才是皇上身边的侍人,殿下不是见过多次的吗?”
楚玄临当然认得他是皇帝身边的人,只是,不愿意相信。他希望这是阴谋,这是假的,然而他清楚,这都是真的。
母后是真的薨逝了。
丧子,丧妻,丧母,他甚至大逆不道地在想,为什么丧的不是父!
若是自己坐上皇位,哪里会有这么多事!为什么,他是嫡长子,是正统的继承人,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到底错在了哪!
“…我知道了,公公请回吧。”
内侍离开,楚玄临滑坐在地,愣愣地看着萧条不同往日的王府,心中一片绝望。
………………
“轻君,你知道了吧?”
楚玄昭黑发半披,身着一袭银青鲤纹黑袍。
他虽然不想为皇后新丧而着素衣,但毕竟身份在那里,他也不能让人以此作为把柄。
皇后身死,旧仇得报,他就当是为死去的母妃怀悼了。
不过一袭青纹黑袍的楚玄昭,倒是衬的他整个人更加多了一丝稳重,甚至,隐隐有了帝王之气。冷峻的五官也更加凌然势成,目波流转,自有威严。
“自然知道了。”皇后薨逝,讣告天下,沈轻君就在京城,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轻君,谢谢你,也谢谢赫连辛。”陈素已经改回何瑜,远走高飞了,真陈素则早已与心上人双宿双`飞。
此事的真相,将会永远隔离在皇宫之外。
一件事,成全两段天不遂人愿的姻缘,可谓完美非常。
“你客气了。”他不过是出言点出了自己的看法,至于赫连辛,那个死狐狸已经弄走一百两黄金五千两银票了。
“接下来,我们可以弹劾楚玄临了。”楚玄昭想到了楼里握有的把柄,之前不行,现在嘛……
“等等,皇后身死,楚玄临不可能坐以待毙,让他先动作。”沈轻君觉得,楚玄临绝不会就这么等着楚玄昭和楚玄青落井下石,一定会有所动作。
“好,听你的。”
他的话,楚玄昭自然没有异议。
…………
“王爷,滕王来了。”
莫一走进书房,朝楚玄昭拱了拱手。
“什么?他来做什么……”楚玄昭摸不透他的来意。
“想来是,皇后身死一事,他察觉到了王爷的手笔?”莫一猜测。
“你先让他进来,我这就去正厅。”
“是。”
…………
“不知二皇兄驾到,有失远迎。莫一,为滕王殿下上茶。”
“无妨,皇后新丧,为兄是怕你伤心,这才来看看你。”楚玄青撩起衣角,坐在了楚玄昭对面。
楚玄昭心中忍不住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二皇兄说笑,皇后新丧,应该伤心的是大皇兄,二皇兄这安慰,怕是进错了门儿,找错了人儿。”
“唉呀,三皇弟此言差矣,皇后是大皇兄的生母,可也是咱们兄弟的嫡母,就是官宦人家,也只有认嫡母为母亲的份儿,皇家怎可乱礼?大皇兄哀痛难当,这劝慰三弟的担子,自该由为兄来担任了。”
“哦。那依照二皇兄的意思,皇后是二皇兄的母亲,皇兄的生母姚贵妃,就不是母亲了?”
“你!楚玄昭,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好心好意来看你,你就是这么来跟我说话的?”
楚玄昭将腿一翘,冷冷瞥了他一眼,“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二皇兄,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到底干什么来了?”
楚玄青接过莫一端上来的茶,“也好,那我就直接说了,皇后一事,是否是你?”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楚玄青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又用茶盖拂了拂茶叶,饮了口茶,“果然是你。”
“……!”
您老是怎么翻译我的话的?
“我也不想跟你绕弯子,一句话,你我的账,慢慢算,先扳倒楚玄临,应与不应,给个话儿吧。”楚玄青往后一靠,盯着楚玄昭,等他的答复。
“我认为,我不需要与你合作。而且,我信不过你。”
楚玄青的为人他清楚,与他合作,就要做好随时被咬一口的准备。
楚玄临已是气数将尽,他没有必要和楚玄青扯上关系。
楚玄青站起身,掸了掸银青的衣袖“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各见长短吧。”
“恭送二皇兄。”楚玄昭起身。
“免了。”
……
“王爷,滕王怎么会想到来和您合作?”
楚玄昭望着府门的方向,抱胸而立,“合作?楚玄青就是条毒蛇,跟他合作,呵!况且,他这次来,合作是假,探问皇后一事才是真。”
“那王爷,您为何让他知道此事?”
莫一对此很是不解。虽然楚玄昭的话模棱两可,但听的人都能知道他是差不多承认了的意思。
“当然是让他投鼠忌器。”
“投鼠忌器?”
楚玄昭伸展了下臂膀,轻轻呼出口气,“是啊,这廉王一倒,本王与他楚玄青势必有一场争夺。楚玄青为人多疑,只有让他觉得本王深不可测,才能让他不会随随便便的就妄图对我们出手。”
如果楚玄青像对付廉王那样,小权小势一一争夺,那么,终将不堪其扰,也不利于楚玄昭的计划。
“莫一明白了。”
楚玄昭转过身,扯了扯莫一的帽带,“你只需明白几时摆饭,几时铺床就行了。像这种事,你就让给冯二,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