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玫瑰——过日辰

作者:过日辰  录入:04-11

  于是,彭冬冬便想尽办法,劝说杜雪死得体面一点,尽量减轻痛苦,不要选什么跳楼卧轨之类,死相太惨,到了地下也不得安宁。他一边向本就颓丧的杜雪大肆宣扬世间险恶,大倒苦水,一边推崇吃药割腕这种方式,走得不痛又好看。
  同时,他还发现,只有那个叫邹晟的追求者,偶尔会来看望杜雪,但杜雪似乎又不爱搭理对方。于是彭冬冬决定,万一东窗事发,就嫁祸给这人。
  那几日,容姐那边已跟儿子出事,急等配婚的陈福家商定好,只等一个高质量女方了。彭冬冬便加大抱怨力度,力劝杜雪及早动手,早日解脱。
  事发当天,他下午四点钟又来找杜雪,敲门却敲不开,猜想可能出事,便从楼下随便捡了根铁丝,撬开门锁溜进去查看。
  难怪门上会有新鲜的撬锁痕迹,裴郁暗忖。
  彭冬冬发现杜雪割了腕,又凑近去验证对方是否已死,才留下了运动鞋的足雨隹木各氵夭卄次迹。那时杜雪已经陷入深度昏迷,他拿过放在一旁的手机,把跟自己有关的信息全部删除,还给邹晟发了那条“九点见”的消息。
  做完这一切,他又自作聪明地,用湿纸巾擦干净屏幕上的指纹,却没注意到,连杜雪的指纹也一起擦掉了。
  旁边地上,他看到杜雪没吃完的药,小心翼翼捏出来一瞅,还剩下十八片,寻思扔了也是浪费,他就把锡纸板揣起来带走了。后来有桩生意实在没找到尸源,他便用点吃喝把西湾村那个疯女人骗走,药全喂给了她。

  想到那个同样被擦除指纹,与底座分离的开水壶,裴郁微微昂首,沉声道:
  “你动水壶干什么?”
  听到这话,彭冬冬眼神开始躲闪,语气也变得飘忽:
  “我……那个……看看啥牌子,回头我也买一个使……”
  大概是仓促间没想好怎样掩饰,谎话拙劣得倒贴钱都没人信。
  廖铭“啪”一声拍了下桌子,吓了他一跳:
  “你最好说真话。”
  那口气,与其说是劝诫,不如说是警告。
  裴郁看见彭冬冬不自主抖了一抖,在那双锐利眸光注视下,低头小声道:
  “我是见她手边那桶里,水已经凉了,怕血液凝固,就给她加了点热水……”
  声音渐次低下去,彭冬冬越说越没底气,头也越来越垂。
  一时间,屋里没人说话,空气沉闷得像要凝结。
  半晌,裴郁听到豆花儿实在忍不住,骂了一句:
  “你是真他妈损啊……”
  “杜家父母那边,也是你鼓动的?”廖铭冷冷发问。
  彭冬冬没有抬头:
  “是。反正他们是为了要钱,我知道你们公安局不可能赔钱,还不如留个全尸卖给我,大家互惠互利嘛……”
  也正是因为他的劝和,杜家父母才不再来局里闹事,但又坚决不同意解剖,要求迅速结案,把尸体带走,前后态度来了个大反转。
  活人真是折腾死人不偿命啊,裴郁暗想。
  他看到廖铭又扬一扬下颌:
  “你能拿多少钱?”
  “五万。”彭冬冬悄悄抬眼瞅瞅他们,又抓一抓头发,“杜家自己留了十万。”
  “每次都拿这么多?”廖铭微微眯了眯眼,目光犀利。
  彭冬冬连忙摇头不迭:
  “那不是,几千到几万都有……”
  据他交代,冥婚市场上,早已形成了一条暗黑的产业链。
  有需求的男方家,联系鬼媒人,代为寻找女方尸源。这其中,又以医院新去世的最受欢迎,跟家属商量后,如果同意,就直接拉走了。
  第二等,就是殡仪馆新来的。家属要是同意,直接拉走,若不同意,彭冬冬这些人还会利用职务之便,在火化前偷偷换掉尸体,反正骨灰也认不出来。
  最次,就是已经埋在夫家墓地里的。他们一般会去找女方娘家商量,同意的,找机会合作偷走,二次转卖,就像杜雪这样。
  大功告成后,双方家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就可以欢欢喜喜,悲悲戚戚地,举办结婚仪式了。
  一套流程下来,听得裴郁几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在获取利益这方面,没什么比活人更有手段,裴郁想,食物链顶端,绝非浪得虚名。
  “……但我确实没有主动下过手啊,警察叔叔,她们不是意外就是自杀,我只管死的,可不敢动活的呀……”
  彭冬冬还在勉力开脱,裴郁突然打断他道:
  “沈月容拿多少?”
  听他一问,彭冬冬倒怔了怔,小声说:
  “她……没拿过钱。”
  “没拿过?”廖铭也微微蹙眉,望过来。
  “她确实从来不拿钱,给也不要,总说什么积德啦,自愿啦,好像是真心实意信这个。”彭冬冬伸手在脑袋边上画个圈圈,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脑子跟有问题似的。”
  “是,你没病,你得蹲大牢。”豆花儿白他一眼,讥讽道,“人家没拿钱,兴许不用坐牢呢。”
  彭冬冬嘴角立刻僵住,瞬间笑不出来了。
 
 
第53章 向前走,莫回头
  “裴警官,麻烦你了。”
  裴郁送沈月容走出公安局大门,对方的口气,听来无比真诚。
  就像豆花儿预言那样,这桩买卖尸体案,沈月容由于没获取任何经济利益,也不曾下场操作,几天后,便被批评教育,无罪释放。
  离开时,她特意提出,恳请裴警官独自相送。裴郁想到心头萦绕不去的淡淡疑虑,一口答应下来,倒换来豆花儿一个见了鬼似的眼神。
  听到她客气,裴郁也略略颔首致意。
  “我不是望海市人,前几年有个做生意的机会,机缘巧合才来到这儿。现在,也该离开这里,回湖川去了。”
  沈月容的声音,其实很温柔,听在他耳中,像潺潺春水缓流:
  “我年轻的时候,浮躁,任性,犯过不少错。有了个孩子,也没能力养活,为了不让他跟着我饿死,才三个月大,他就被我喂了一点点安眠药粉,放在火车货架上了。我此生的罪,是洗不清了,也没脸再去找他。如果他漂泊流落,或者遭遇不测,都是我的罪过。如果他安好,我也不必去打扰。母子缘分,就算尽了吧。”
  说着,她朝裴郁望过来,眉梢眼角,蕴着浅浅忧伤:
  “裴警官,你弟弟……还好吗?”
  裴郁慢慢踱着步,轻轻点头:
  “他很好。”
  说完,他见沈月容也点点头,柔和了眉目。唇角的微笑,也显出一点落寞的慈悲来。
  他启唇,直截了当:
  “胎记,是吗?”
  沈月容垂下眼睛,睫毛纤浓,如乌墨的蝶翼:
  “裴警官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活在这世上,一无所知才是最幸福的。”她视线转过来,语气诚挚,“请求你,不要告诉他。”
  沉吟良久,裴郁开口,郑重而诚恳:
  “好。”
  难怪那时假扮尸体的照片发过去,沈月容会那样焦急地问,他叫什么名字,又迅速撤回,装作浑不在意。裴郁想,纠结挣扎,恐怕是她这段时间主要在做的事。
  想到这里,他不知为何,语调也不自觉放缓:
  “名字,是你起的?”
  “是。”沈月容自嘲一笑,“我文化程度低,哪能给他什么好名字,不过就是一点儿痴心妄想的祝愿。”
  她看着裴郁,目光不无慈爱,“行是向前,琛是至宝,连起来就是,向前走,莫回头,就会得到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向前走,莫回头。
  裴郁想,她不仅是在叮嘱那个流落在外的孩子,也是在挽救,曾经误入歧途的自己。
  说话间,已经走到大路边,沈月容一招手,叫了辆出租车。
  “裴警官,保重。”
  车门关上时,裴郁听到沈月容说。
  目送出租车汇进来往车流中,再难以分辨,他才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心底一个声音,替他,也替某个人,默默念道:
  “好。”
  ————
  夜色已深。
  “裴哥,你……行不行啊,用不用我帮你叫个代驾?”
  窦华被廖铭扯着,口齿不甚清晰地问。
  彭冬冬买卖尸体案告破,豆花儿不顾裴郁和廖铭的拒绝,非拉着他俩去吃了顿烧烤,声称是自己参与刑侦工作以来,破获的第一件大案,必须得庆功。
  整个过程中,裴郁和廖铭一边各怀心事,默默喝酒,一边听豆花儿描绘自己光明正义,赏善罚恶的理想,连带吹捧廖队卧底毒窝的英雄往事,越说越亢奋,逐渐手舞足蹈起来。
  结果,到最后,几个人都有点醺醺欲醉。
  裴郁走到自己车旁,隔着玻璃,看见驾驶座上已坐了个人,便略一摆手:
  “不用。”
  豆花儿探着脑袋,脚步不稳,抓着廖铭,笑嘻嘻道:
  “裴哥,你这代……代驾来得真快,那你路上小心啊!”
  跟廖铭简单颔首算作道别,看着对方把豆花儿拉走,裴郁才拉开车门,仰靠在副驾驶,吐出一口气:
  “走。”
  “小裴哥哥,看见是我,还敢上车?”沈行琛发动引擎,嗓音里含了浓浓笑意。
  裴郁嗤一声,去看窗外流丽夜景:
  “就知道你会来。”
  “当然。”沈行琛笑得烂漫,“你在哪儿,我就追你到哪儿。”
  裴郁抬手,向后抄一把头发,闭上眼睛:
  “少废话,回家。”
  “好嘞!”沈行琛清脆应一声,那语气,与裴郁在大雨夜初次见到他时,如出一辙。
  ————
  “小裴哥哥,被我发现咯。”
  裴郁从卫生间洗了把脸,酒基本已醒了,一出来,却发现沈行琛还没走。
  不仅没有走,还从标本室拿了他一个玻璃罐子,捧在手里,斜倚门框,一脸恍然大悟的暧昧笑容。
  他看看那只插了八枝白纸玫瑰的罐子,脸不红心不跳,转身径直去倒水喝:
  “没地方扔而已。”
  沈行琛抱着罐子跟过来,春风荡漾:
  “所以就扔在心上?”
  裴郁不屑地嗤一声,灌下几口凉水,才觉得周身舒爽了些。
  一转脸,却看到沈行琛变戏法似地,从身上又摸出一枝同样的花,小心地插%进罐子里,形成红白交叠的一束。
  “一共九枝。”沈行琛眉眼弯弯,明眸皓齿,“天长地久,才好看。”
  裴郁瞥一眼那些玫瑰花,花瓣莹白,血色猩红,颜色对比鲜明。强烈的视觉冲击和淡淡芬芳味道,让他每次遇上,都心神恍惚,欲罢不能。
  最后那枝,只有一滴鲜血。
  说出师父下落,还是继续隐瞒。
  他只有今晚一个机会了。
  这样想着,也不去理会那些花,裴郁环起手臂,倚在桌旁:
  “豆花儿那本夹了照片的名单,你给的。”
  “是啊。”沈行琛轻轻抚着花瓣,低垂了眼睫,裴郁看不清他神情,“证据如果都出自你手里,会惹人怀疑的。”
  这话裴郁倒是认同,轻哼一声:
  “就像你。”
  “我无所谓呀,反正小裴哥哥信任我。”沈行琛抬起头,冲他眨眨眼睛,眸光流转,“不然,怎么会让我送他回家呢。”
  裴郁交叠起双腿,放松了身形,嗤之以鼻:
  “醉翁之意。”
  随即,又朝标本室扬一扬下颌:
  “去,把卷宗拿来。”
  他倒要看看,这七年前已经尘埃落定的铁案,还能翻出什么水花来。
  沈行琛抱着那罐子,两手放在腰侧,学着电视剧里丫鬟行礼的样子,笑意莞然,向他福了一福:
  “是,裴爷。”
  说完,便盈盈转身,摇摇曳曳地进了屋子。
  留下又被成功膈应到的裴郁,原地蹙了蹙眉。
  几天不见,病情又加重了。
  简直无药可救。
 
 
第54章 神不爱世人
  当裴郁看到那份卷宗上,白纸黑字印的被害人名字时,心里还是揪了一揪的。
  名称,江天晓强%奸杀害女学生后意外身亡案。
  时间,七年前的七月十六号夜。
  地点,望海市第十九中学附近,好来屋大酒店。
  被害人,望海市十九中在读学生,单小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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