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科举,李应棠又说,“对了,听说陛下让宁大人做了会试考核官?”
“嗯,怎么?”
“宁大人不是磕坏脑子了,没问题?”
嗒,茶盏被放下。
李无廷不知回想起什么,似牵了下唇,“只是不记事……脑子倒是没问题。”
两人正说着,一名婢女便惊慌跑来:
“奴婢见过陛下、轩王殿下!”
李无廷,“何事惊慌?”
“陛下,不好了!景王殿下和宁大人他们……”
李无廷沉眉,同李应棠一道起身。
…
待两人在婢女的带领下赶到隔壁庭院的院墙外时,就看一大一小两人整齐地卡在雕花空窗里,还在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小殿下,你说的‘以前’经常挂,是多久以前?”
“四五岁的时候吧。”
“那你长个儿了啊,殿下。”
李无廷,“………”
李应棠,“………”
李无廷青筋一跳,跨过院门绕到了墙对面。
镂空花墙上,宁如深同李景煜说着话等人来拔,跟前光线忽地一暗——
他抬眸,正对上李无廷逆光沉冷的脸。
“……”咕咚。
稍显窒息的静默中。
李景煜伸出手,“皇兄,救救。”
宁如深吱了一声,“陛下,救救。”
作者有话说:
李无廷:目光沉沉。
宁如深:柔弱,无助,可怜 QnQ
李无廷:……
第20章 朕看看
李无廷低眼看着两人, 一时没动,也没说出话来。
好不容易压下翻涌的心绪,他才开口, “怎么卡进去的?”
李景煜还扑腾着想演示, “就这样……然后宁大人, ”他脑袋一翻,“是这样。”
宁如深, “……”好了快住头。
李无廷,“………”
宁如深小心地抬眼,瞅着李无廷的神色, “臣知错, 一会儿请罚。陛下能不能…先帮臣拔一拔?”
旁观的李应棠已经捞起了袖子跃跃欲试。
“从哪儿?你们谁先??”
李无廷看得更为恼火, “拔什么, 不要脑袋了?”
他目光在那镂空雕花上落了两息。
随即从腰间一抽——
宁如深只觉眼前晃过一片雪亮的光。
下一秒,夹杂着棠梨馨香的凛风落下。
他心头一紧,下意识闭眼。
耳畔响起砖块断裂掉落的声响, 好像有一阵细风擦着耳廓掠过。
隔了两秒,宁如深试探地睁眼。
眼前落下一片高大的阴影。
李无廷站在他跟前,腰间天子剑已入鞘, 正一手撑在他头侧,骨节分明的大掌叩着断裂的雕花一掰, 直接从空隙间掰下一块来。
墙粉簌簌落在他一头,还沾上了鼻尖。
宁如深仰着脸, 眨了下眼:?
李无廷目光在他鼻尖上落了落, 眼底沉静幽深, “还挂着做什么。”
宁如深恍然, 仔细地退了出去。
看他重获新生, 旁边的李景煜像条小鲤鱼一样在空窗里卡着扑了扑,“我呢,皇兄?”
李无廷这次没再用剑。
镂空的雕花墙被他劈了一截,他直接抬掌,在宫人们“陛下不可!”的惊呼中,拍在了断裂的墙垣上:嘭!
李景煜腰侧一松,就被宫人抱了出来。
他拍了拍衣裳,“谢谢皇兄。”
宁如深也乖乖垂首,“谢谢陛下。”
李无廷看了他两人一眼,甩袖走回之前的小院,“跟上。”
两人攒攒挪挪地缀在他身后。
李应棠挥着折扇,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宁如深的脑袋,也几步追上前。
李无廷和李应棠走在前方。
宁如深在后面跟着,衣摆又被拉了拉。他低头,看李景煜踮起脚同他咬耳朵:
“我就说皇兄对你不一样吧,他刚刚都先救的你。”
“……”
宁如深捏起鬓边一缕断发给他展示,“殿下你看,锋利吗?”剑风扫的。
李景煜细细观赏,“嗯。”
宁如深叹了口气,拍拍李景煜肩头的墙灰,“殿下还小,容不得闪失。并非是陛下在心中分了先后。”
他朝前看了眼,李无廷垂在身侧的手掌已经泛了红。
李景煜似明白地点头。
前方,李无廷淡淡开口,“明日把你那院墙给拆走,别在府里留这么危险的东西。”
李应棠:???
震撼他李应棠!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雕花墙是危险的东西!
宁如深在后面听了一耳朵,揣着袖子心虚目移:
这世上本没有危险的墙。
钻的人多了,也就成了危险的墙。
·
几人回到院中。
李无廷在石桌后坐下,轩王也坐在一边。
宁如深和李景煜自觉地站在跟前,老老实实地请罪听训。
李无廷虽然恼火,但所幸两人没闹出大乱子。加上有了种种前科,他这次竟然没有特别意外和恼怒。
将人说了一通,李无廷便收了口。
他端着茶润了下唇,忽而又看向跟前一小只的李景煜。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微敛:
“景煜,你再稳重些。”
李景煜被那目光看得一凝,“是,皇兄。”
宁如深觑过两人的神色,思绪沉淀。
正在这时,那目光又转到他身上,“还有你。”
宁如深一下回神,“嗯?”
李无廷面色威严地看来,凌厉的眉蹙起,“都多大的人了,还没有分寸。”
宁如深反思,“确实,臣这么大个人,会被卡住也是应该的。”
他懊恼,“是臣思虑不周…失策!”
李无廷,“……”
李应棠面色一拧:你思考的是这个分寸?
石桌前滞了片刻。
李应棠还是没忍住靠近李无廷小声说,“陛下,你确定让宁大人当考核官吗?”
搁在膝头的手指迟疑地蜷了下。
最后出于对自己发言的维护,李无廷抿唇,“他脑子,偶尔能用。”
“……”
李应棠意味深长:你好宠信他……
开完检讨会,宁如深和李景煜终于落座。
府中下人在旁伺候着,兄弟几人有一句没一句地喝茶聊天。
宁如深正坐着,忽然感觉李无廷的视线似频频落在自己身上。他转头看去,两人目光相对,
“陛下,怎么了?”
李无廷顿了下,“注意仪容。”
宁如深:?
他伸手扒拉了一下头发。
李无廷蹙眉,抿了下唇,“不是……”
眼前突然冒出个脑袋来。
李景煜扒在宁如深跟前仔细瞅了瞅,这才看见后者鼻尖上那一点淡淡的墙粉。
宁如深皮肤很白,这会儿阳光又好,从头顶的花枝间斑驳地落在他眼睑鼻尖,影影绰绰。那一点墙粉几乎看不见。
李景煜啪地伸手拍拍,“宁大人,你沾上了。”
宁如深恍然,“谢谢殿下。”
他摸着鼻尖又惊奇地瞧了李无廷一眼:
这检测功能,比他家以前的扫地机器人还智能。
…
没过多久,到了用膳时间。
轩王兴好雅致,直接将宴设在了这庭院中,一边赏着春光花色一边用膳。
天家用膳都有下人伺候。
德全为圣上布菜,府中下人则伺候着两位王爷。
宁如深自力更生,坐到了李无廷对面。
王府设宴款待天子,每道菜肴都做得精致无比,色香味俱全。
宁如深正埋头嚓嚓吃着,一抬头突然对上德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
你是跟陛下抢饭来了吗!
还不快给陛下夹?
“……”
也是,刚刚惹到了李无廷,又被人从墙里劈出来救了一命。怎么也该表示一下。
宁如深顺水推舟地起身,“臣为陛下布菜。”
李无廷朝他看过来。
他抱起袖子,伸长胳膊,整个上半身横跨桌子探了出去,用公筷给李无廷夹了一小块肉冻,颤巍巍地滑进人碗里。
李无廷,“………”
德全狠狠闭眼:你就不能过来!陛下身边是长了刺?
李无廷看着跟前整条拉伸的宁如深,“宁卿夹菜,夹得像是要行刺。”
宁如深收了筷子,羞赧地缩回去。
李无廷捏眉,“别夹了,自己吃。”
宁如深捧起碗,奉旨干饭,“是。”
·
王府一顿宴吃完。
轩王靠着感情牌,暂时赖了下来。
三月底会试,四月发榜,中间加了场面试,等到殿试估计也是五月中旬以后。
宁如深算了算:轩王还能赖挺久。
而他作为考核官之一,也得去礼部熟悉流程、参与各项筹备了。
临近会考,大小事务越发频繁。
一来二去,宁如深就跟同为考核官的霍勉和礼部尚书管范熟络起来。
三人都有着一项共同爱好:干饭。
礼部有钱,伙食开得好。
连宁如深这条消极怠工的咸鱼都日日前来报道,一到饭点准时蹭过去嗷嗷待哺。
管尚书倒是相当热情,“宁大人尽管来就是,礼部饭管够。”
宁如深欣然,“那感情好。”
他这会儿正捞起袖子和管范、霍勉一起守着锅吃饭,三人吃得热火朝天。
他不由心头向往:礼部多好啊。
他这段时间遇见了太多没礼貌的人,礼部一听就很懂礼数。
而且领导的名字就叫管饭。
听起来都让人干劲满满。
他眼底的向往太过直白,管尚书开口,“可惜你已在御前当值,不然我还能将你讨来礼部。”
管尚书说完又妥帖地补充,“当然,御前的差事是最好的。”
宁如深,“其实我在御前也没干什么,就是研墨。”
还有捧哏,填坑。
管尚书顿时叹惋,“屈才了。以宁大人之才,该在礼部发光发热才是,不如我向陛下开口,将你讨过来。”
他说着搓起手手,已然在构思。
宁如深呛了下,“不不不…这多麻烦管大人。”
“不麻烦,挖墙脚的事,六部都很熟。”
“……”
两人又来回客套了几句。
正在这时,一旁埋头干饭的霍勉干完了一碗,一拍大腿抬头,“有这种好事?不如把本将军也一并讨来礼部!唉再来一碗。”
宁如深,“……”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从北疆逃荒回来的。
…
在礼部忙了几日,终于得空。
宁如深下朝后久违地回了御前。
他轻车熟路地进了御书房,一进去却发觉气氛有些微妙——
李无廷看着倒是没什么波动。
微妙的主要是德全的眉毛,朝着他挤来挤去,感觉每根眉毛都在用力。
宁如深:???
他这阵子兢兢业业,又是咋了?
宁如深瞟了眼德全,走过去,“臣参见陛下。”
李无廷头也不抬地翻着奏折,“宁卿在礼部忙得如何?”
“挺好,各项筹备都很顺利。”
“嗯,预算还够吗。”
“回陛下,够够的。”顿顿都吃肉。
几句公事问完,宁如深看李无廷面色还算满意,稍稍放了点心。
是他太敏感了。
对德全的眉眼过于草木皆兵。
刚这么想着,忽然又听李无廷问,“礼部的氛围不错?”
宁如深不说同僚坏话,点头道,“亲如一家。”
李无廷哼笑一声,丢去一封奏折,“难怪来求朕让你们合家团圆了。”
宁如深:?
他隐隐浮出一丝不祥的预感,伸手拿过那折子一看,顿时深吸一口气:管尚书竟然真的要讨他走!
还提了句“霍将军也心向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