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和刚刚接我们的那位警官说的差不多。”萩原又听了一遍语气凄惨的嫌疑人混杂着咒骂的叙述,总结道:
“野口是被同伴陷害了,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掺和进了这么大的案子里,这群人还把他包装成了犯人。他对主谋是谁,还打算在哪里制造袭击,动机是什么一概不知。”
他望向身侧的青年,鬼使神差地问道:“他的口供有问题,是吗?”
萩原其实也有点不太明白自己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想法,但却就这么下意识地将视线定在了那道坐在他侧前方的身影上。
那个人的身边有一种能够令人安心的,包容一切的气场,面对犯罪永远思路清晰,游刃有余。
似乎只要有他在,无论什么案子都一定会被解决。
但这次成步堂薰却没有明确地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研二,人都是擅长伪装和说谎的生物。”
【伪装说谎?雨宫这是已经确定野口在撒谎了吗】
【应该……是?但是怎么也感觉薰酱这里的背影有点落寞诶,难道以前被背叛过吗??】
【都不用以前了现在就被背叛了吧,他顶着伤那么努力地在警视厅想救野口,结果野口现在都还在说谎】
【但是感觉也…好像是在提醒hagi不要那么相信自己?】
【怎么有一种已经习惯被背叛的感觉……】
【草,不值得啊薰酱!!不值得!】
萩原有点不解地微微皱起眉,刚想继续问,就看见对方向他递过来一个证物袋装着的笔记本,岔开了话题:“来,看看这个,这项证物在搜查报告上就很显眼了。”
“这是……从野口家里搜出来的笔记本?”萩原没看搜查结果,只能现在拿着本子翻着观察了几下。
但在视线触及到页角上一大块黑色的烟灰痕迹的时候,他整个人忽然顿住了。
“——报告!”
一道年轻活泼的声线骤然打破了寂静,刚刚跑出去做证物检验的那个小警察满脸笑容地溜了回来,笑嘻嘻地一下“吧唧”蹭到薰的身边贴着。
“薰哥,你看这……还有这个……”他把鉴定结果一下拍在他面前,拿了只笔在上面圈重点似地点了几下,得到了对方点头的认可。
“好。”成步堂薰按住耳麦,沉声说道,“目暮警部,能听见吗?”
“能。”
目暮十三犹豫地低声应答道,他看了眼打死不认的嫌疑犯,又瞥了眼身后的监视玻璃,“雨宫老弟啊,你是想……”
薰坚定地打断他:“接下来,拜托您按我说的做。”
……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你们警察有完没完了?”
野口聪满脸苦涩,好像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大哥,拜托,大哥,我可是来自首的,我怎么会不配合呢!”
“我求求你了,你们就问个我知不知情问了多少次了,说了真的不知道了啊!”
但目暮十三只淡淡地说,“那我问你一个问题。”
“这次犯罪流程至少经了两批人的手,而你这个必须在案发当天出现在犯罪现场的,是他们实施犯罪的最不稳定的那颗棋子。”
目暮忽然猛地一拍桌子,扬声道:“你如果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怎么保证不会走漏风声,使得警察先行进入现场!他们又如何保证你的任务顺利完成?!”
“别忘了,那是颗带着水银柱的炸弹,你听说过这个东西的威力吗?”
目暮严肃地盯着他,“如果你真的完全不知情,那第一个遭遇死亡的人应该是你!”
“……”
野口聪刚刚巧舌如簧的辩解一下子停了,半晌,才突然反驳道:“那…那也是他们骗我的啊!”
“他们跟我讲这里头有个很贵的机械核心,必须平稳移动,轻拿轻放……之前这些东西都是被装在特质的盒子里,我也就拿出来的那一瞬间接触了一下!”
他几乎在拼命挣扎,不停地继续说道:“警官先生,您看我有什么理由要和他们合作啊!我现在工作也好好的,每年挣那么多钱刚好还债,干什么掺和这些事……”
“就你们说的那什么……对,动机!我没有动机啊!”
“动机?”
目暮十三脸色沉沉地看着他,背后的大门忽然“砰”地被人一把推开了。
门外明亮的日光中,一个面容极其年轻的男生正向他们走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这间封闭狭窄的审讯室中。
成步堂薰居高临下地望着野口,说出的虽然是问句,但却完全是陈述的语气:
“为什么说谎?”
野口足足花了十秒才反应过来,骤然暴起:“谁……谁说谎了!你个没毕业的混小子来凑什么热闹,谁让你进来的!你今天不把我定罪是不是……”
上钩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毕业?”
野口的话音戛然而止。
他的嘴角有些抽搐,仔细扫过对方身上今天穿着的干净白衬衣。
他当然不能承认自己是被这小子气昏了头,一时间忘记了自己其实不应该在绿台医院见过他穿制服的样子的。
但这家伙也正是他本来选中的冤死鬼,那副模样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这才一不留神就说了出来。
薰静静地看着他做着最后的挣扎,那一句一句愈发离谱的,毫无信任力度的主观意见被一条一条抛出来,终于逼近了崩溃的极限。
他于是将刚刚的血液毛发化验报告,以及那本沾着“烟灰”的笔记本“哐”一声重重砸在桌面上,说,“你不是要动机吗?”
“你当然有……逼迫你必须和你以前那些所谓‘朋友’合作的动机。”
野口聪死死盯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值,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着。
成步堂薰却只将双手背在身后,走到他的耳边,悠悠然俯下身,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野口聪一时间五雷轰顶!
他的脸色苍白至极双目圆睁,活像是看见鬼了一般哆嗦着双唇,却半天发不出一丝声音。
【什么小天才这就搞定了??】
【不是他脑子怎么长的到底??看个调查报告就全看出来了???这就是学霸吗】
【感觉雨宫应该是通过烟灰和赌博来怀疑的,然后做了个血液毛发检查确认了是那玩意儿。不过后面那段审讯属于攻心计了……我不懂……】
【快!快来攻我的心!!是谁的老婆温柔漂亮又智商超高!!!是我!】
【楼上可吃点溜溜梅吧x.】
【感觉以后雨宫要变成目暮警官的御用顾问了我一个大爆笑hhh这也太好用了吧】
然而,身处现场的野口聪却僵在原地。
面前那双漂亮的金色眼眸此时正微眯着看向他,那个人的唇角明明在笑,可他却从里面看不出丝毫喜悦。
反而只有一股荒原一般的空洞和冷漠。
一瞬间,一股自己也说不清的恐惧在这一刻彻底席卷了他,记忆里模糊闪回出几段零星破碎的画面……
血,枪,倒下的躯体以及……
无情的银发刽子手!
相似的恐惧没来由地席卷了他,野口的瞳孔骤然紧缩!
“你……你是……”
审讯室里霎时间爆发出凄厉的尖锐惨叫,桌子翻倒,手铐的链条砰砰地用力砸在椅子上!
成步堂薰差点被打到,赶紧向后退了几步。
四周的警察立刻冲上来:“喂!嫌疑人——嫌疑人!”
“发生什么了?!”
“按住他!快——”
第13章
混乱的审讯室里几乎所有人都动起来了,一大群警察冲进来迅速将野口聪镇压住。
原本站在附近的成步堂薰和萩原研二也被人流推搡着往外挤。
他们直接被冲到了门口,随后被外面的警员一把拽出了现场。
“怎…怎么回事?”
萩原一头雾水,但他们目前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站在走廊上,眼睁睁地看着不同制服的警员和看守所负责人来来往往进出刚才那间狭窄的房间,听见里面不时传来呵斥声。
他转头看向自己身边的人:“你最后对他说了什么?”
但成步堂薰只是摇了摇头,眉间也隐隐带上了一点阴云,一根手指抵着下巴。
实话讲,他自己现在也不是很明白刚刚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审讯技巧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但即使是自己最后给出的那项定死野口罪行的关键证据,也不应该会招致对方这么严重的反应才对。
那问题只能是出在野口聪本人身上了。
他在害怕什么……或者说,他在刚刚那一瞬间看见了什么?
正在他思考间,成步堂薰忽然听见审讯室里安静了下来,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目暮带着刚才那个小警员一起出现在门口。
“怎么样?”
“交代是交代了……但是——”
目暮看起来很是头疼地挠了挠头,像是在努力做了个什么重大的决定,最后才慢慢说道:“算了,告诉你们两个也行,但是别到处乱说啊。”
“是有关于你刚刚问出来的,野口在赌博期间还沾染了非法药物的事情。他不仅供出来了炸弹主谋,还提到了那个卖东西给他的上线。”
目暮翻了翻记录:“这个上线的名字应该只是个掩藏身份的代号。不仅涉嫌贩卖粉晶,还和军火走私,洗黑钱等等一堆事情有关。”
“只是好像上个月刚刚惹上了个什么组织,被黑吃黑追杀的不知道跑哪儿去了。野口说虎鲸害怕得甚至都来寻求警视厅的保护了,为了活命宁愿把所有都告诉警察,这也是他想要赶紧脱身的原因之一。”
成步堂薰微眯起眼睛,一股莫名熟悉的感觉忽然从心底里弥漫开来。
他开口道:“这个上线的代号是——”
“虎鲸。”
一时间所有信息在脑海里串通了起来!
薰定定地出了下神,忽然感觉身边有人拍了他一把。
他一抬头,这才发现所有人都在担忧地盯着自己。
萩原一只手按在他肩膀上:“怎么了,太累了?”
“没有。”
“算了,今天就先这样吧,后面是我们正式警察的工作了。”
目暮十三叹了口气道,虽然他不知道雨宫说了什么触怒野口,但看这孩子的状态倒也不像还能能继续工作的样子了,“你们先回去吧。”
“之后有新的消息,我再通知你们。”
“如果消息无误,初步判断你要找的虎鲸应该是在警视厅管辖内,而且目前有较高概率还没有向警方透露太多。”
“给我你做出这个判断的理由。”
“理由?”
门窗紧闭,漆黑的宿舍内响起一道浅淡的年轻声线。
成步堂薰拉了把椅子坐在窗边,手机抵在耳旁,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因为信任危机,这不应该是你最理解的东西了吗。”
琴酒平时接触最多的就是处刑叛徒的任务,不可能不明白,在一个敌对势力突然间向自己投靠的时候,自己能否相信他说的话,又应该做些什么来验证他所说的话。
他于是略微前倾身体,目光有些不解地瞥向手机那侧:“虎鲸在警察那边也是老油条了,没少给他们挖坑。现在突然间摆出一副投靠姿态,警察也总需要时间来验证他情报的准确性,和是否诚心,不是吗?”
“……”
黑色保时捷宽大舒适的后座上,浑身包裹在黑衣内的男人流畅的银发倾泻,唇边淡淡的烟雾缭绕在四周。
他静静地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全程什么话也没说。
直到对面开始传来“喂?”“喂?”的询问以后,才终于缓缓地从喉咙里缓缓呼出一口烟雾。
“再进一步确定虎鲸的位置,格兰利威。”
琴酒说道,手中的烟灰絮絮落下几片,“必要的时候,你会是他前往刑场的引路人。”
对面响起一声几乎悄不可闻的轻叹。
“知道了……我会来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