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得赶紧把薰从那些魔鬼的手里抢回来才行!
“等等,萩原警视!”
风见裕也连忙拦住他,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如果只是派遣一般的警察队伍的话,组织的存在,和绫里先生还活着的事情就都会暴露,会引起大规模恐慌的!”
“嗯,我知道,不用担心。”
萩原头也没抬,熟练地点开通话记录拨了一个号码出去,手机紧贴在耳边,眼神和嗓音都忽然异常阴沉:
“……我们会亲手把阿薰带回来。”
嘟——嘟——
电话忙音响起,在寂静的空气里逐渐紧张绵延,宛如一根警惕绷紧的弦——
……
与此同时,搜查一课。
电话铃声忽然骤然炸响,“叮铃铃”地催命似地吵着,一时间,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在探头探脑地向声音传出的方向看。
就在这时,大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佐藤美和子端着咖啡进来,身后跟着个还在闲聊八卦的由美,在一片死寂的气氛里径直转头道:
“松田,快点接电话!”
……然而没人回应她。
“松田?”
电话铃继续响,空气继续沉闷,除了室内多了点咖啡的气息以外仿佛一切都根本没有任何区别。刑警们的视线有点躲躲闪闪,只敢偷偷瞄了一眼警花已经在逐渐不耐烦起来的表情,又小心地望向窗边——
那里正安静坐着一个卷发男人。
松田阵平手里翻着案宗,唇边含着烟,就跟完全没听见一样地头也不回。窗外苍白的天光映在他的侧面,描摹出冷淡白皙的轮廓线条。
“……”
佐藤皱着眉盯了他一会儿,目光落在对方纹丝不动的手上,也不吭声了。
“他怎么了,美和子?”
由美好像终于从空气里嗅到了异常。
“……没什么。”
佐藤收回视线,忽然又极小声地贴近她耳边:
“这家伙表白被甩啦。”
宫本由美失声:“……啊?!”
她这突如其来的的一嗓子声音稍微大了点,周围的目光立刻看过来,窃窃私语的声音又窸窸簌簌地开始响起来。
佐藤连忙闭了嘴,一手紧紧挽住由美胳膊,推着她向外走。
“我们也不知道松田那家伙究竟是什么情况。就前几天,我听千叶说好像是他想跟什么暗恋了六七年的人示好一下,结果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刚刚牵了个手就被人家甩了,还说什么让他先冷静点想清楚……然后回来就成这样了。”
“真是搞得搜查一课这几天跟下冰雹一样,都根本没人敢去惹他……”
“不是吧……这也太惨了,是我就已经直接开始哭了诶!”女交警震惊了,“到底是谁啊?哪个部门的?话说千叶又是怎么知道这种事情的?”
“你小声点!”
佐藤赶紧把她压下来,低声道:“千叶也是听别人说的,似乎是当时有个派出所的巡警正好在附近巡逻……”
她们的声音隐隐约约从走廊上传来,随着高跟鞋的步伐慢慢远去。
“……”
窗边,松田阵平的身形终于微微动了动。
他仿佛刚刚如梦初醒,此时身旁的手机也已经不叫了,完全沉寂了下去。他想伸手去看是谁的来电,却又不知道为什么,在想象自己即将触及到机身的时候,就感觉到一股疲惫,空落的酸涩感从心底涌上来,喉口发苦,像是要卸去他浑身的勇气。
他的手僵在根本还没行动的原位。
……算了。
没人会找他私人报案,应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松田在想象里让自己站起来,拿起手机,又坐了回去,然后又站了起来,心理斗争挣扎了足足十多分钟。然而实际上,在其他刑警的眼里,他根本就是维持着那个看文件的冷漠姿势,从头到尾没变过,拥有着以一己之力冰封整个办公室的实力。
只徒留下那台手机的呼吸灯闪烁着。
直到它仿佛是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希望。
终于,逐渐地黯淡了下去……
……
车库里。
“小阵平干什么呢?在出外勤还是在睡觉?!”
萩原研二一身利落的衬衣配长裤,身上戴着手枪背带,在已经连续拨出十多个电话无人接听以后终于逐渐焦躁起来,划屏幕的手心都渗出了一大片湿滑的汗。
距离阿薰暴露已经过去二十多分钟了。
他瞥了眼时间,干脆把手机往身上一收,径直拉开越野车大门登上去。
唰啦——
“别管他了萩原,他可能在忙,我们直接走!”
车门一开,驾驶座上是同样全副武装的伊达航,正在着急地给自己扣安全带。
后面风见裕也也明显非常上火:
“快点!刚刚公安那边发回定位,说绫里先生和琴酒的车速都已经超过了一百二十公里,再过会儿他们都要冲出东京了!”
萩原研二一咬牙:“走!”
顷刻间,大越野发出发动机启动的长啸!
漆黑车库内雪亮大灯闪烁,带着巨大的轰鸣冲出了警视厅,子弹出膛一般,飞速冲向了不远处的公路!
同一时间,无人高速。
两辆黑车一前一后死死咬紧,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轰然碾过路面,几乎削下了路边的灌木。路面上的其他车辆纷纷鸣笛避让,一辆红车好死不死被夹在当中,一盘子差点撞上路边的围栏,足足擦挂了一百多米才停下来,里面男车主探出头就骂:
“赶着投胎啊你们!老子要报警——”
砰!
一颗子弹猝然打在他车门上,骂声立刻戛然而止。
琴酒收回枪,目光沉冷而毫无温度,只死死盯着前面的车尾灯:
“加速。”
“是!”
伏特加一脚油门轰到底,保时捷356A的引擎尖叫着逼至极限,居然硬生生抵住了前面黑色丰田的车位,下一秒——
只听“哐啷”一声巨响!
保时捷车头和丰田车尾狠狠撞在了一起,两辆车的车灯全部在顷刻间应声碎裂!
然而那辆黑色丰田依然在拼命飞驰着,轮胎毫不留情碾过满地碎片,呼啸着继续向前。
里面那个青年剔透的金眸似乎在某一刹那,冷淡地透过后视镜向后瞥了一眼,彻底露出了那张他所熟悉的面容。
——找到你了!
琴酒忽然诡异地笑了起来。
你明明已经猜到自己的结局了,为什么还要逃呢?
看看你开车的技术吧,再看看你不顾人安危的手法……你以为你真正的“同类”到底是谁,格兰利威?
“你可能不记得了,格兰利威,你还在条子那里上学的时候帮我摆脱过一次追踪。”
琴酒忽然自言自语起来,但语气却只像是在对谁说话那样自然。
他修长冷白的手在此时,慢慢卸下了伯莱塔里的子弹,重新装填了一颗崭新的黄铜弹进去,弹身比普通子弹要长许多,似乎是某类特质弹药。
伏特加额角渗出冷汗,却只能听见他喃喃地继续说:
“在那一次,我们很有默契,你永远是最明白我需要什么的人。你从前方逆行撞击那辆车的车头,逼迫他停下——而我,在那同一秒里,用枪从背后打爆了那个男人的头。”
琴酒翘起唇角,忽然将枪口伸出了车窗。
下一秒——
带着爆裂冲击的子弹径直击穿了后排挡风玻璃,飞溅而出的透明碎片如雨般泼下来!
格兰利威似乎已经注意到了危险,一只手伸进车前柜拿枪,然而下一发劲风已经紧随着席卷而来……
霎时间,子弹射穿的声音,前挡风玻璃碎裂的动静的全部在同一时间爆响!
黑色丰田被砸坏了仪表盘,车身失控漂移,呼啸着撞向旁边的护栏,整个车尾车身全部凹了进去——
轰隆!
丰田卡在已经完全变形的护栏里。
然而,就在几秒钟后,朝外的一侧驾驶车门忽然被一只手推开了。
青年的额角被玻璃划出了血,可姿态依然是极其冷静从容的。他手里提着一把警用左轮,对着面前的不速之客,露出了一个非常漂亮的,然而也异常讥讽的微笑。
“……果然是你。”
琴酒也推开车门走出来,隔着几十米远的距离,与眼前那个背叛者无声对峙。
四周隐隐有烈焰燃烧的噼啪声传来,是丰田的发动机漏油了,火势触碰到旁边的灌木,“呼”地一下窜起一米高的红焰。
……然而他们却全都恍然未觉。
“还逃吗?”
琴酒唇角的笑容冰冷,就这么看着格兰利威手里的左轮上了膛,却毫无任何畏惧:
“你还想逃到哪里去?或者,是在等着那些相亲相爱的警察同伴赶上来救你?”
“……同伴?你在说什么?”
然而格兰利威眼里的讥讽却更加浓烈了,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笑话:“从我被组织控制,被你们夺走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永远不可能再和他们成为真正的同伴了……全都因为组织。”
他在笑,苍白天光映在他金色的瞳孔里,却照不出里面的一丝温度。
——手枪直指面前人的心脏!
“……所以,你们准备好血债血偿了吗?”
那个青年的面孔已经在二十九的年岁和磨难中,彻底褪去了最后一丝青涩,此时烈火烈风倒映着那具单薄的身躯,但一股挺拔,坚韧,永不屈服的锋芒依然从骨髓中生长出来,开枝散叶。
一如黑泽阵在幼时曾经所幻想过的,他最终生长成熟的骄傲模样。
烈火静静燃烧着,由下而上照着琴酒线条利落的侧脸,他平静地望着那道人影,碧绿蛇眸中似乎淡淡漂浮着危险与讥诮。
“你要对我开枪吗,格兰利威?”
“你以为我不敢吗?”
格兰利威的声音冷淡:“黑泽阵,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天真了?在指望我怀念我们搭档的旧情?”
怀念…吗?
琴酒冷笑,只觉得此时的场景如果放在十年前,那根本是无法想象的。
自己的耐性在那群废物的打磨下确实越来越好了。
“我从来没指望过你怀念我们之间的任何东西。”
男人低沉森寒的嗓音,伴随着火焰噼啪一起响起:“但我今天会把你带回组织。”
格兰利威脸上的警备神色立刻拉到了最高!
然而,就在他扣下扳机之前,一阵古怪的金属摩擦音在空中骤然响起!
嗞——嗡——
这是什么?
那声音听起来只像是音叉在单纯地发出鸣响,刺耳得令人牙酸,却似乎在什么诡异的地方又隐隐透着一股强烈的节奏……好像很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吸引着人不住地回想它的旋律,如同在逐渐踏进深不见底的无穷深海。
“……!”
格兰利威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猛地掐住了自己的手,本能地想要抗拒这股节奏旋律,单手持枪直接对着前面扣下扳机!
砰!
然而他的意识根本不足以支撑他的行动。
琴酒早有预料般站在原地,根本纹丝未动,就看见那颗想杀了他的子弹径直擦过了他的衣角,在出膛的时候就直接偏离了航向。
“唔……啊……”
那阵节奏如同千万根针一般猛刺着他的脑海。
格兰利威心里警铃大作,拔腿就想向车的方向跑,然而一切已经晚了。
他只感觉眼前一阵白一阵黑,世界仿佛扭曲了起来,无数杂乱的线条在视网膜上闪现又消失,将一切扭曲成光怪陆离的鬼影,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了一般,逐渐瘫软下来。
啪嗒。
格兰利威手里的手枪掉在地上。
他如同被抽去了灵魂一般,愣愣地站在原地,睁大的双瞳空洞而茫然,无神地看着眼前的人。
果然……
脑桥断裂的控制,还真有意思。
琴酒冷笑着,一步一步,在此时缓慢向那个人走去,说道:“还认识我吗?”
——还认识我吗?
认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