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只恍若未闻,支撑着自己爬起来,凭借记忆中的路线继续向楼下飞奔。
快到时间了……
“呼……呼啊……”
剧烈燃烧的火场里,青年跌撞着奔向目标地点。
薰最后在118层找到了一架勉强还算完好的电梯,将自己向下运输了几十层,扶过滚烫的墙壁向前狂奔,烧得人皮肤生疼,听见还有个系统在他耳边大叫:
【你这么着急去打二阶段Bss?!那个可是已经狂化——】
【“安静点!”】
成步堂薰根本来不及回答,几个闪避躲开头顶上掉下来的横梁,看着它们“轰隆”砸进废墟里熊熊燃烧,炽热的气浪霎时间腾起几米高,苍白的脸被火焰照亮:
【“这楼快不行了!必须赶在坍塌之前到我们预计的位置——“】
系统继续嚎:【能不能
让关底Bss来接一下我们?!】
【我们狂化Bss的豪华直升机呢!!】
“呼……”
他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
耳朵里只有无穷无尽的火焰燃烧的声响,黑烟遮蔽视线,几乎看不清前方的路,只能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支撑着,跌撞着走过了写着“三层”的牌子。
再坚持一下……
马上就……到……
就在这时,他似乎隐隐听见了什么钟声从遥远的天顶之上传来,下意识抬头。
嗡——
东京的夜空之下。
沉默伫立于夜色之中的时钟塔猝然发出了响声,金色钟摆左右摇晃,于黑雾和烈焰之中破开一道冰冷的弧线。镂空雕刻的时针和分针如同迈过了时间最后的鸿沟,在这一刻,终于彻底重合在了一起,引发奏鸣钟声如同海潮般荡漾开去。
嗡——嗡——
凌晨十二点……
到了。
悠扬的钟声逐渐席卷整个东京,混合着烟花的响动,簌簌的风声,掠过遥远的海平面。
警视厅…米花町…涩谷……
公交站口的上班族,夜店彻夜欢腾的年轻男男女女,静谧住家里怀抱婴儿的母亲,躁动一片的警视厅指挥部,巡逻封锁的警车……
无数的人无数双眼睛,全在此时越过沉醉的夜色和漫天烟火,投向了十二点钟声悠扬的虚无夜空之中。钟声逐渐会合,回声朗朗,彼此交织着传播开去,似乎隐隐汇聚成了一片节奏清晰的人间深海,淹没了夜空下的每一寸土地。
所有人都只在享受着片刻的悠扬。
……没人意识到那些声音代表着什么。
“呼……啊……”
“啊——”
火焰蔓延的时钟塔内部,三楼的一片废墟中响起极其痛苦的呼喊。
那个在之前还像星辰般闪耀的年轻警官蜷缩在角落里,脖颈上刀伤的血已经浸透了绷带。
他浑身是伤,混着狼狈的灰尘,染满血的手在这时死死地按住了自己的头,指甲掐进发丝里,修长指节间鲜血淋漓,仿佛被地狱中的魔鬼钳制着——
不要…不要……
可是那些看似柔和的钟声却露出了狰狞的面庞,带着那恶魔般的节奏,一声一声钻进他的脑海里……
嗡嗡——
嗡——
明明四周正被死亡的烈焰环绕。
可青年却仿佛被定住了一般,眼前景物杂乱变幻,儿时幼小的自行车,母亲的怀抱,同伴的微笑错乱闪过,被无数黑暗切割成淋漓碎片。他仿佛坠入了深渊之中,只有冰冷的针头,和手术室的灯光照下来,血和枪口的形状泼染在整个视网膜上,耳边似乎有撕心裂肺的哭喊。
嗒——嗒——
四周唰然变成了一片黑暗。
“……还要反抗吗?”
夜色中,有一道冷酷的声线传来。
身披警服的年轻警官跌倒在一片血潭里,仿佛已经精疲力竭了,他布满伤痕的手被浸在血水里,苍白而虚弱的脸慢慢抬起,在这时缓缓向身后望去——
一个和他有着一模一样脸庞的年轻人从阴影从走出来。
他不知道是来自左边,还是来自右边,黑暗的虚无之中或许其实并没有方向存在。
但那个人的眼神和他完全不同。
金眸中的神色冰冷得只如同千年冻结的寒冰,手里滑出了一把森寒的匕首,也是他惯用的型号,但是刀尖却在这时直向了他自己——
“你也该差不多了
吧,居然在‘那次’之后还能继续苟延残喘这么久,真是值得夸奖。”
那个自扭曲的记忆中,诞生的纯粹的“格兰利威”面无表情。
高跟皮鞋径直踏入血泊之中。
“……我要回到我的‘同伴’身边去了。”
“不行——”
哗啦!
似乎有什么东西骤然跌入了血泊里,一片血水四散飞溅,格兰利威的手轻易地就钳住了那个已经虚弱到极致的人的脖颈,直接一把将他按进血里!
锋锐的刀尖向下,手臂逐渐抬起,他微笑着看着警官呛咳挣扎的模样,黑发凌乱地铺散在水中,温柔的金瞳里漫上淋淋水光。
还真是漂亮。
……漂亮得让人想一刀割断他的脖子。
“你的记忆是假的……”
然而警官先生依然在拼命进行着最后的垂死挣扎,手死死地攥着对方的手腕,抵着那柄逐渐逼近的刀尖。
“他们不是你的‘同伴’……是他们骗了你……”
“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真正的同伴存在……”
“哦?”
格兰利威的金瞳里似乎有什么闪了闪,笑着看向他:
“可是只有你这么觉得。”
“所以,只要你死了……我应该就能回家了吧?”
黑暗,死寂。
空气里好像隐隐约约有什么在震动,空气温度有点高,而且随着感官的逐渐回拢,他似乎也开始能够听见外面的噼噼啪啪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
“唔……咳!咳咳!”
昏黑的储物间里忽然响起剧烈的咳嗽声。
紧接着是一声仿佛柜子倒塌的“哐啷”巨响!靠窗边的一个铁柜的门被人轰然踹开,一具身体仿佛断线的木偶一般摔倒在地上,足足咳了半分钟才逐渐缓过来,虚弱地慢慢睁开眼睛。
“咳…啊,咳咳咳!”
松田阵平捂着嘴,终于睁开了眼睛。
什么情况?
这里是哪里……?
他抬眼一看,才发现自己正被人关在了一间杂乱的房间里,面前的空气里全是淡淡的白色烟雾,可能是从门缝渗进来的,霎时间浑身一个激灵!
火灾?!
“该死的……”
他身上除了鞋子,已经被基德扒得只剩一件白衬衣和西裤了。
松田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支撑起身体,但是麻药效果还没完全过,他一下踢到了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的装饰品,差点再次栽在地上,扶着旁边的桌子才勉强撑住。
那个混蛋小偷,看他不狠狠给他好看……
但是他还不能死,不能死在这里……他得出去……
——砰!
他又被一堆废品绊了一下,直接又摔在了门上。
一咬牙,终于拧开大门,踉踉跄跄地走进了外面熊熊燃烧的大火之中。
第148章
寒风卷过缝隙仿佛哭声传来, 大火燃烧噼啪作响,点燃了视野中的一切。空中氧气已经稀薄,硝烟和滚烫的热浪烧灼喉道, 松田阵平喘息着踢到了个什么碎石,一头撞在柱子上!
“呼……呼……”
“咳咳咳……”
这里不是时钟塔吗?
怎么烧成这样了?!
浓烟滚滚遮天蔽日,四面八方都被火光晕成一线, 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有不少通路都已经被崩碎的废墟堵住了, 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走向哪里, 只是凭着本能, 在残存的空气里踱步前行, 好像要去奔赴一场终局的晚会……在这个血腥的火焰舞台上上演。
烟火化为幕布, 徐徐拉开, 所有演员都已经在命运的丝线牵引下悉数就位。
只有他是被无良小偷坑得混入其中的那个意外。
但是冥冥之中。
松田却似乎又觉得这片火海里有着什么。
这个直觉没有道理, 只是一种纯粹的预感和感应, 在吸引着他强顶着昏昏沉沉的神智,恍惚地向火海深处走去……
“松……手……唔咳!”
虚无的血色空间水声哗哗, 虚弱的惨叫和钟声回荡在空气里。
与此同时, 格兰利威正死死地钳住那段脆弱的脖颈, 任由对方拼命挣扎着, 眼睁睁地看着那张和自己如出一辙的脸在压迫和缺氧下发白发青,湿漉漉的金色眼睛望着他, 这种几乎是在亲手杀死孪生哥哥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让他的心跳急促加速——
他金色冰冷的眼珠向下望着,近乎贪婪地描摹过那个曾经高高在上, 被万人景仰的“兄长”此时水淋淋的狼狈面孔。
手中刀锋寒光闪烁。
“格兰……”
而在他身下, 年轻警官的脸已经完全纸一样惨白。
他真的已经非常虚弱了, 浑身发软, 因为无法呼吸而感到眼前一阵阵黑, 但仍旧用那几根冰冷颤抖的手指紧紧地卡住了弟弟的手腕:
“你会后悔的……”
“这个世界……根本不适合我们活下去……”
他最后的尾音嘶哑到已经几乎听不见了。
血水浸透了他身上的警服,细腻苍白的皮肤也被染上血红,只有唇仍然在微弱地开合着:
“住手吧……现在还有挽回的机会……啊!”
空气里忽然爆发出一声惨叫。
那是格兰利威再次加大了掐他的力度,五指锁住那段修长的脖颈,像是要用巨力将它直接连着骨头活生生压断!
他微皱着眉,就这么听着那些失控的呻吟响起来:“说些什么冠冕堂皇的话……”
“我们的记忆根本就不一样,不是吗?你又怎么能够替我做决定呢?”
“你……咳!”
警官先生下意识地攥紧了他,十指几乎划出了血痕。
可刚一挣扎就又被对方发狠地掐住,直接连着头一起按进了水里,破碎的喘息和嘶哑的呛咳声不住响起,掀起一片水花绵延。
“说起来,你是不是忘了我其实是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哥哥?”
格兰利威的笑容依然极致漂亮。
甚至在这时候从容地偏过头,微微亲吻了一下依然紧紧攥在自己手腕上的修长手指,想象它曾经被用来签署过无数机密文件,那样握在钢笔上:
“所以,不要指望用话术诱导我……”
刹那间,他却似乎听见了什么,猝然一顿:
“什么人 ?!”
两个人瞬间都僵住了,共同的灵魂和身躯让他们在这一刻全都听见了外面脚步的声音,毫无征兆地火焰燃烧的声音越来越响,在一声巨震之后,轰然撕裂了漆黑的虚无夜空!
“——醒一醒,阿薰!”
一切鲜血和黑暗唰然褪去——
蜷缩在废墟角落里的人猛地睁开眼睛!
剧痛产生的冷汗已经浸透了他漆黑的鬓发,在此时似乎连着灰尘一起蹭在了什么人的肩膀上,鼻尖嗅到熟悉的气息,有人正拼命摇晃他的身躯。
视野里出现了一双焦急的蓝眼睛。
松田阵平的声音仓惶嘶哑:
“阿薰…阿薰?你怎么会在这里,快醒醒!!”
“……”
成步堂薰当场懵了!他眼睛大睁着,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木木地抬头看着自己面前这个鬼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人,手搭在对方肩膀上,足足得有半分多钟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