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一步,时踪知道自己都料对了。
龚常的主要目的,还是套贺真的身份。
什么自己死了他就不会对付贺真、不会对付其他人?
都是扯淡。
淡淡笑了笑,时踪忽然站了起来。
担心他有什么异常举动,龚常眉目一凛,也跟着站了起来。
不仅是他,贺茵一双眼睛瞪大,脸色开始发青发黑,好似即将从天使化作恶魔。
与此同时,办公室后方也蓦地打开一道门,一男一女走了出来,女的手里还拿了一把枪。他们应该都是玩家,且是掌握了骑士徽章技能的玩家。
有这三人坐镇,这是龚常有恃无恐、敢把时踪他们叫来的原因。
见状,时踪却只是懒洋洋地用手顺了一把自己的长发,再看向龚常。“龚医生这是做什么?我只是觉得和你聊不下去,想离开而已。”
龚常见时踪面色如常,勉强恢复正常神色,朝身后的人挥了挥手,再看向时踪。“为什么聊不下去?”
时踪道:“贺真不坦白,你也会将这个世界的核心秘密对我们隐瞒,对么?看来你并不像你之前说的那么坦诚。”
龚常笑了:“想知道核心秘密,总要拿点东西来换。我说了,你们坦白,我也会给出我的承诺,不再对付长生公会里的任何人,从此大家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时先生,除了这个世界的来历、对于国王身份的猜测以外,我还可以再告诉你一些东西。比如骑士徽章、骑士,到底有什么作用。
“你是否知道,只有成为骑士,才有资格去到国王身边?
“你是否想知道,我拥有身份后,获得什么样的力量与技能?
“时先生,尽管这个世界对比我们以为的现实来说,是虚假的。但既然我们活在这里,我们有欲望有感觉……那它就是真的。
“那你知不知道,如何才能成为骑士,拥有掌控这个世界的至高无上的权势呢?”
到这一刻,时踪总算收起脸上所有的虚假表情。
他面无表情,而又目光冷淡地看向面前的龚常。“不好意思,你说的这些……我忽然通通不想知道了。”
龚常反应过来什么,脸色骤变:“你耍我?贺茵,送客!”
时踪道:“既然我都要死了,我知道这些做什么呢?”
“你……”龚常看向贺真,“你总该想知道。告诉我你的身份,你会知道一切!”
听到这里,时踪总算笑了,然后他望着眼前的龚常轻叹了一口气。“想给我画饼,你还差得远。这点水平,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当年我忽悠人的时候,你可能还没断奶呢。
“看来你先前并不是谦虚,你对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你早已通过晚宴,也就早已不再是玩家的身份……所以,怎么,对于游戏里的尔虞我诈、厮杀,你已经感到陌生了?”
“你、你什么意思……”
龚常忽然有了种非常不妙的感觉。
却见时踪对着自己忽然抬起了左手。
龚常什么都没看见,只看见了一道红光从他手心一闪而过。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了。
“我从没有掩饰过我骑士徽章的能力,你们所有人都知道,我能通过它预感到危险、并进行规避。
“但那只是以前。拥有了两枚徽章的我,已经进化了。
“它现在可以杀人。所以,国王既然让你这样的人通过了考核,又赐予了我这样的技能……也许他在培养杀手?谁知道呢。我不在乎。”
时踪用看小丑般的表情看向龚常。“也许拿到医生身份的你,有了治愈的能力。我的能力则是让你罹患疾病。
“你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写遗书。
“一个小时后,你会死于脑溢血。
“没错。你既然已经通过晚宴的考核,我就无法剥夺你的身份。基于这样的逻辑,你敢直接与我们见面。不过……
“谁说杀你,一定是为了剥夺你的身份呢?”
一步步走至不能动弹的龚常跟前,时踪俯下身,在他耳边微笑着道:“你这样的人,我想杀,就杀了。
“我不需要从中获得什么收益,我高兴这么做,就这么做了。这个答案你满不满意?”
龚常吓得失了禁,他满头大汗地看向时踪。“你有办法解除这一切的对吗?你现在解除!否则,杀了我,你也无法从这里离开!
“你不可能拥有超过五枚徽章……
“这种情况下,你的技能有限制!今天你已经对我使用了,就无法对其他人使用!他们会轻而易举宰掉你!
“你知不知道贺茵的真实身份,她、她是——”
一男一女,还有贺茵,全朝时踪围了过来。
其中贺茵正在不断膨胀,似乎即将化作一个恶鬼。
先于他们挡在时踪面前的是贺真。
侧过头,时踪对上贺真沉沉的目光,淡淡笑着道:“战神,三殿下,来吧,告诉他们,这世上到底存不存在地狱。”
第94章 阎王恶相!
偌大的办公室内。
失禁的龚常散发出一阵恶臭。
时踪颇感厌恶地皱眉, 往后退了数步。
恰此时,那位持枪的、穿着干练的女人已扣动扳机,“砰”得一声响, 子弹对准时踪的眉心打去!
然而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
裹挟着强大杀意的子弹就这么悬停在了空中。
在它的背后是女杀手瞪大眼睛、露出的不可思议的表情。
那是贺真动用了漱玉。
空间与时间在漱玉的作用下出现了扭曲。
其后, 子弹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袭向时踪,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拐了个弯。
随即贺真一手戴鬼煞,一手召阎王鞭。
凌厉的、通体漆黑的长鞭闪电般挥出,鞭尾轰然撞上子弹, 将它打得彻底调转了方向。
下一刻, 扭曲的空间恢复正常,子弹没入女杀手的肩胛骨。
她痛呼出声, 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一旁, 那个第五团的男人抬起左手手掌。
一个闪电形状的徽章标识出现。
然而那标识还没有真正亮起, 他还根本没有看见贺真出手,无形的鞭影余威已扫向他的膝盖。
噗通一声响,他也跪了下去。
他再抬掌,试图运用徽章的力量, 下一记阎王鞭已骤然而至。
紧接着他发现他那动作用出去了, 却什么都没发生。
不知道为何徽章并没有发挥作用,他正不知所措, 让他更惶恐的事情发生了——
他发现自己飘浮了自己空中。
而他的身体已倒在了地上。
浑身发着抖朝旁边看去,他那位女性同伴亦是如此, 并且他发现她飘浮在半空中的身影呈半透明状。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 双双都看到了对付眼底的惶恐。
他反应过来了,两人的灵魂竟被一鞭子抽得出了窍!
还没来得及搞明白这一切到底是什么回事, 他发现自己和女性同伴的手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抬了起来。
随后一根无形的、类似绳索的东西将他双手紧紧绑住了。
他的灵魂竟被戴上了镣铐!
——这是什么样的可怕力量, 竟然、竟然似乎能操控他们的灵魂?
下一刻, 戴着青铜面具的人沉声开口。
“青龙,带下去审问。
“顺便做个验证,看看这边的功德簿系统、生死簿系统有没有建立完善,能不能把他们的评分算出来,并判定他们是否活着回来。”
“是。”一人穿着一身青衣自虚空中现身。
“要带我去哪里?!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男人惊呼出声,朝那戴面具的人看去。
可只那么一眼,他就感到了一股强大的压迫,连眼睛都似被灼伤,立刻低下头不敢再看。
青龙的声音当即传来:“阎王的鬼煞面具,不容直视!尤其是罪行深重的鬼。你的罪行越重,触及面具受到的痛苦就有多重。
“莫再多问,我这就带你下地狱!”
言罢,青龙轻描淡写地朝这一男一女招了招手,他们的灵魂便齐齐消失,仿佛被带往了另一个空间。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在弹指之间。
这期间,贺茵身上也出现了明显的变化。她的眼珠外突,皮肤发青发紫,嘴唇则变得格外嫣红。
张开嘴后,她嘴里竟长出了尖利的獠牙。
然而奇怪的是,透过这具可怖的皮囊,又能隐约看见在皮囊之下若有若无的正常的孩童身躯。
她仿佛叠加成了两个人,或者说有个恶魔寄居在了她的身体里。
现在这恶魔占据了这具身体的主导,于是贺茵像是在瞬间完成了变异的怪物,嘶吼着一跃而起,以极快的速度朝贺真袭去。
这个过程中她张开了嘴,那里面竟源源不断冒出可怕的黑雾,并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她的嘴化作了一个望不见的黑洞,越长越大,几乎有半个人高,与此同时那黑雾开始旋转起来,顿时扫起了强劲的腥臭风力,似乎是想将贺真活活吞噬!
贺真不闪不避,反倒上前一步。
只见那厚重的青铜面具忽然如同活了过来一般,那上面竟蓦地再长出了一张脸。
那张脸悬停在面具前方,皮肤呈漆黑色的,一双眼睛静静长着,眼珠与眼白都是灰色的,以至于融为了一体。
每一个触及到这个眼神的人,都会心生无尽的畏惧。
这种畏惧与见到凶狠的怪物、索命的厉鬼完全不同。看到这双眼的人,心里生出的是一种关于虚无、寂灭的恐惧。
人们会感到如同置身没有日月、没有任何其他生命的世界,从生下来的那一刻,他们的结局就注定了——
这个世界有钢筋水泥铸就的万众高楼,有远山、有悬崖、也有深海。
可这里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任何其他人的存在,甚至没有一只蚂蚁。
没有风,高楼不会风化,它们会与山、与海一起永远那么存在下去。
出生在这里的那个人也一样。
他长生不老、不会生病、永远不会死去。
他被寂寞与孤独包围,找不到任何值得追寻的东西。
生命失去了意义,他的本质变得跟那些高楼、远山又或者海水一样,成为了这个世界永恒的构成物,或者说风景的一部分。
就这样,他永生永世被囚禁在这里,连自尽都不能。
这个眼神会给人最强烈的绝望,将人拽进无尽的、寒冷到极致的深渊。
时踪有了很大一部分明月时期的记忆,自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形。
尽管如此,他也觉得手心发凉,并感到无数藤蔓缠住了他的脚,即将将他拖进无间地狱,那里一片严寒,没有一丝光亮。
——这张脸,是阎王恶相!
正面与阎王恶相注视,不过数秒的功夫,那散发着恶臭黑雾化作的巨大黑洞消失于无形之中。
再下一瞬对上阎王恶相的,是五官凸起变形、身体扭曲的魔物般的存在。
张开口,她发出了沙哑苍老至极的声音:“我竟没看出来……竟是你……!三殿宋帝王?!!”
鬼子母俨然寄居在了小女孩的身体里。
贺真看得出,她们二人的灵魂都几乎已经相融。
这样的灵魂净化几乎难以完成,所以阎王现恶相,以震慑的方式逼鬼子母离开。
鬼子母的力量一点点被恶相吞噬。
最终她总算从小女孩的身体里剥离,进入了一个维度。
时踪无法再看见她的样子,只能听见她的声音。
——“我的力量衰弱到极致……那又怎样?宋帝王,你杀不了我,也管不得我。繁衍生息,是人这种生物的本能。
“除非全人类集体赴死,否则,只要他们还会乞求后代的出现,只要他们心里有这样的念头,我就会应约而至,再重回人间。”
鬼子母消失后,小女孩躺在了地上。她恢复了本来的面貌,但脸色苍白,虚弱无力,像是刚刚遭遇了莫大的打击。
在地上侧躺了一会儿,她慢慢爬了起来,揉揉了眼睛,像是刚睡醒,对眼前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她甚至抬起左手看了一眼手掌掌心,仿佛好奇那里为什么会有一个符号在若隐若现。
眨了好几下眼睛后,贺茵看向了面前的阎罗王。
昔日的哥哥已经全然成了一个陌生的人,她变得有些慌张、也有些恐惧,但似乎隐约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一幕,她还是大着胆子朝他走去了。
眼里流露出了信任与依赖,贺茵抬起那张天真无邪的脸,对贺真道:“哥……啊不,刚才我听见,有人喊你宋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