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泫撑着脸道:“母后说你接王妃来了,你的王妃呢?朕要看看。”
岫昭忽然想打自己嘴巴,他出宫时乱扯的理由竟能引来正泫?正泫到底是来做什么的?“皇兄是想要铲平了安氏,将云滇纳入我大祁版图?”岫昭没法,不着痕迹地转了话题。
正泫抬了抬眼笑道:“是有这个打算。”
岫昭一瞬间脸色变了,阗悯还在安凉手里,要是正泫举兵攻之,阗悯极有可能身首异处。自阗悯受伤到王府,正泫问也没问过一次,恐怕阗悯在他心中的地位并不比一个普通人高多少。阗风的余部对正泫来说迟早要全部瓦解和铲除,换为他的心腹将帅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阗悯这个处境,若他说不远万里来给阗悯治伤……正泫会以为他想要借阗悯拉拢阗风的部将,给他定个谋逆的罪名。
可事实上——的确如此。
“曦琰,你来这儿……到底是做什么的?”正泫瞧着岫昭,又问了一次。
“不是早说过了么,来接王妃的。”岫昭突然换了语气,脸上做出些许不乐意的神情来:“皇兄要看就看,可别吓着她。”
“大祁的女儿有什么不好,非得跑这么远来接一个异邦女子。”正泫道:“朕是越来越不懂你了。”
“我也不懂皇兄为何封了一位江湖人做皇后。”
“子芸不止是位江湖人。”
“是了,我还忘了她是姚千霖的表妹。”岫昭道:“皇兄看中的是她的家境,我看中的不过是人的皮相而已。各取所需,有什么难懂的。”
正泫微微一笑:“朕也想像你那样选择,可惜朕喜欢的人未必喜欢朕,快去把人叫进来。”
岫昭面上虽是淡定,心里早就乱成一团:安心宜见着正泫会怎样,会不会遣人给安凉报信?安凉若是知道正泫亲征,那阗悯又该怎么办?
·
安心宜见着岫昭亲自来接,有些受宠若惊:“王爷要见我只需让人来请,何必亲自过来。”
岫昭心道与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最后道:“你随我去见一个人,有些事你知我知,别说漏嘴。”
安心宜道:“王爷可是不能叫人退兵?”
“此事还未提及,不过主帅疑你身份,要见一见。”
安心宜弯起嘴角道:“王爷在担心什么?”
岫昭未答,行至正泫的大帐前,带人一同进去了。
正泫看了安心宜好一会儿,问道:“你是公主?”
安心宜此时觉得对方相当无礼,有些被冒犯到。一旁岫昭忽然握住她手,按住了她的怒火,她脑门一清,细细打量起对方来。正泫端坐着岿然不动,一身极简的玄色绸缎,只头上的金龙冠耀眼得很。安心宜虽有些莽撞,人却不傻,当即觉着对方身份有些蹊跷。
“我名心宜,是安氏二公主。”她答得不卑不亢,气势上丝毫不输正泫。
正泫突地笑了一下,看着岫昭问:“你与他两情相悦?想嫁给他?”
安心宜侧目望了一眼岫昭,面上微微红了,低头不答。她这番小女儿情态正泫看在眼里,只觉着太稚气,顿时也没了兴趣:“让人她回去吧,你留下。”
岫昭正觉着正泫问多了迟早出问题,听罢忙带着安心宜出去了。安心宜出了大帐正待问,岫昭先开口道:“我等会让再跟你解释,先回去吧。”
龚昶此刻正候在外头,见岫昭领着人出来了,上前道:“我听说公主过来了,就跟了过来。”
岫昭觉得她来得正好,便让她送安心宜回去。与其说龚昶是保护安心宜,不如说是监视来得更恰当。岫昭回帐的时候发现正泫正眯着眼养神,开口唤了他一声。正泫仿佛没听见,直到岫昭走近身边才猛然睁开眼。
——岫昭险些觉得可以一击杀了他。
“皇兄,要休息何不上床去?”
“出来这几日睡不安稳,现在又烦着你的事。”
“我有什么事让皇兄烦的?”
正泫拉着岫昭手腕坐下,饶有兴趣地道:“你要与人结亲,我还怎么打过去?你是不是故意气我?”
这部分会写正泫不为人知的……
第127章
“皇兄是不准?”
“要是不准,你是不是又要去母后那里告状?”正泫挑了一侧眉道:“她天天念着你这事儿,你还想赖在我头上不成。”
“我又不喜欢别人。”岫昭与他说着说着,发现正泫没有再自称朕了。
“谁要你喜欢?你成个亲不就安安她的心,省的听念叨。”
岫昭说不好他是有情还是无情。说有情吧,正泫在二十岁的时候就有了王妃,现在膝下有一位皇子和一位公主;说无情吧,他跟皇后似乎并不像常人想的那般恩爱,后宫也没那么多嫔妃。在感情上岫昭觉得自己比起正泫来要差上许多,虽说他现在后院的人不少,可最得宠的一个,却跟过正泫。
当初兰璟亭跟正泫交往甚密,岫昭一度以为正泫偏好男色,他却在众人非议的时候迎娶了现在的皇后,与兰璟亭分道扬镳。再往后兰璟亭到他琰王府,他因为正泫的事对兰璟亭不闻不问,两个月后兰璟亭才与他说正泫不喜欢他。
岫昭清楚的记得自己在头几个月如何对待兰璟亭,甚至在床上也没对他客气过。之后兰璟亭说他不是正泫的人他就当做信了,这一信就是许多年。除了正泫塞给他的人,后院里也有他母亲送来的侍妾。他唯一能坚持的是不立妃,却不能再连几个伺候的人也拒绝。
岫昭回过神笑道:“怎么皇兄成亲也是这么应付过去的?”
“谁说不是呢。”正泫眯起眼,“或许就是各取所需吧。”
岫昭无法认同他的所为,他甚至也不能替兰璟亭问一句喜不喜欢。正泫在他眼里早就变了,变得陌生而残忍,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背着他回宫的哥哥。
他忽然想起阗悯,再见到阗悯的时候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会不会他也会觉得自己变了?岫昭一时难过,觉着应付正泫累得慌,犹豫着想要告辞。
“想去哪儿?半月没见,就这么不待见我?”
正泫这一声仿佛看透了他,把岫昭惊得回了神。
“还没问你,阗悯人呢?”
…………
岫昭一时觉得正泫在监视他,随即又明白过来:他遇到的这几波截杀果然是正泫安排的。如果不是,他为什么会在这时问起阗悯?——阗悯应当好端端的在王府。
正泫见着岫昭半晌失神,起身伸了个懒腰,给自己倒了杯茶。“朕的小将军,你把他送哪儿去了?”
岫昭转身安静地看着他:“皇兄想要他?”
正泫道:“他是阗风的儿子。朕见他受伤,不忍他操劳才送到你府上调养。怎么朕不过问,就代表朕弃了他?”正泫饮了杯中茶,又倒一杯递与岫昭。
岫昭实在不想接他用过的杯子,手作势一接,将茶杯滑落在地。正泫见着满地白瓷碎片,轻描淡写道:“你给朕使什么脸色?平日你想怎样就怎样,去哪里朕有不准你?现在不止是要胡乱结亲,还把朕的将军弄丢了?”
岫昭越见他这般越是好笑,回道:“皇兄稀罕的宝贝还会搁我这儿呢?不是见着他引弓杀人,会想起他?”他索性把那日在延兹山的事一提,阗悯一箭令在场众人肝胆欲裂,到现在他都忘不了。“谁害得他重伤难愈,谁害得他毒伤失忆,皇兄怎么不去问问别人,反而来问我?”
两人间的气氛陡然降到冰点。正泫背着身,只道:“朕只问你他人在哪儿?”
岫昭发完气冷静下来:“人在安氏皇宫,只有安凉有办法救。”
正泫转身道:“条件是你娶那二公主?”
岫昭懒得与他解释,敷衍道:“算是吧。”
正泫忽然把手中茶壶摔落在地。“好个安氏,倒是小瞧了她。这就是你的权宜之计?用你自己换了阗悯?”
岫昭不答。他想要阗悯,牵肠挂肚地想。但是如果正泫跟他争,他还争不争得过?
“你等安凉把他把毒伤治好吧。”岫昭闭上眼,忽然觉得自己下了一盘烂棋:先输给了安凉,后输给了正泫。
“好,就依你,朕撤军回去。”
岫昭没料到正泫会因为阗悯的事放弃南征,这是否意味着阗悯在他心里也是不可替代的?他与正泫争了二十年,到现在依旧没有改变。
正泫见他立着不动,开口道:“还不满意?”
“满意。”
岫昭话方落,忽然浑身打颤,膝下一软跌撞在木桌上,登时酸了半边身子。他扶着桌面想站,却有些力不从心,眼前一花便觉着不能视物,这才想起自己饮毒以来并未吃过什么解药。
正泫架住岫昭道:“怎么了,满意得要下跪?”
岫昭气不打一处来,挣了一下未能把正泫甩开:“我没有事,只是累了想睡。”
正泫听完,抓着人就往床榻去了。待把岫昭扔上床躺了,又即刻叫人找了龚昶林宣和随军大夫。
三人到的时候面面相觑。林宣龚昶自是明白岫昭的情况,闭紧了嘴什么都不敢说。大夫张文给岫昭号了脉,问二人道:“王爷近来都吃了什么?”
林宣道:“我们与王爷同饮同食,并未有什么特别的?”他面上不动声色,却依旧是担心岫昭,时不时往床上看。
张文向正泫道:“王爷这脉象奇怪得很,时隐时强,不像是寻常疾病。云滇毒草毒虫甚多,一时误食,亦或被咬,气血一时乱行也是可能……待老朽开个方子解毒化热一试。”
正泫道:“快写,几日可以起效?”
张文道:“今日服三次,明日老朽再来看。”
正泫点头勉强没发作,催了张文抓药,又对龚昶道:“朕不在的时候,你来照顾他。林宣去把那公主看好,要是朕的弟弟出了事,朕要她陪葬。”
林宣低头退了,心道要赶紧去问那安心宜要解毒的法子,只剩下龚昶还留在屋里头。少女一时没弄明白,看着正泫坐到了床边上,开口问:“皇上不去休息?”
正泫道:“朕做什么需要你来过问?去打盆水来。”
龚昶心中纳闷,正泫一直想要除了他们,这时候又怎的突然对岫昭好了?她这一走,正泫会不会趁机对他下手?她想归想,皇命不可违,只得闷声退了。
岫昭此刻浑身发冷,额上烧得滚烫,听着耳边有声也不想去搭理,心道这毒在阗悯身上还好,怎么到了自己身上这般厉害?他也不曾想阗悯烧烧退退多少次,最后是穆言的针药有效,治了许久才稳住病情。
正泫见他裹着被蜷缩成一团,低声自语道:“许久没见着你这般模样,倒像极了小时候。”
甜攻在努力长大ing,这段剧情交待完应该他就会大了。(为什么我也叫他甜攻了O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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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岫昭听着他在身边说话,只想把他请出去。“小时候的事我忘了。”
正泫忽地觉得好笑:“还能回嘴,不是不舒服么。”
岫昭对他这般的怀柔十分介怀,心道从前被他骗过一次,后来险些丢了性命。这会儿正泫已是九五之尊,母后也远在京城,何必在他面前再装好人。
“我不要你管。”
“不管你又打算怎么胡来?朕偏要管。”正泫只由他嘴上反抗,也不介意他说什么。
半柱香时间龚昶打了水回来,将盆搁在桌上,湿了软巾要替岫昭敷额头。正泫挡在中间,伸出手来,似是要亲自动手。岫昭皱着眉望向龚昶,眼里颇有些病弱求助的味道,一时让少女心乱如麻,言道:“这些下人做的事皇上还是让我来吧。”
“朕会害他不成?”正泫冷眼看着少女,只觉得碍手碍脚。他宽掌依旧停在半空,问她要那一方湿巾。
龚昶只得低头将东西呈了上去。
“下去吧,有事朕会叫你。”
岫昭见着龚昶出去,只觉有苦难言。正泫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打算一直守着他?他惶惶想着,就见正泫的手覆了过来。带着凉意的软帕盖在他额上,触感还有正泫温热的指尖。
岫昭只恐林宣带了解药也送不进来,更别提带安心宜来了。
正泫替岫昭盖好额头,又用手背探他脸上温度,只觉着烫得吓人。转眼便见岫昭恨恨地盯着他,模样好似闹别扭的小孩,一时又有些心软。“你是不是觉得朕来坏了你的好事,所以不待见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