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开观察余玄剑的视线，桑黎在心底默默总结到，果然，还是那个直率的余师叔。
再想到那个比余师叔还要“直率”的关世衡，桑黎心中一哽，荀师弟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师父和师兄？
他之前居然怀疑过余师叔和关世衡是大智若愚，韬光养晦，现在看来，真是高估他们了。
“哥”桑楚急匆匆地走进，将誊抄好的记录递给桑黎，说道：“哥，这是这一届弟子的修为记录。”
桑黎点点头，“小师弟的呢？”
桑楚顿了顿，神情复杂，“哥，记录就在第一页，你自己看吧。”
桑黎愣了一下，以小师弟的天赋应该不会很差……吧？
心中这样想着，当那几个字符撞进桑黎眼睛里时，他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眨眨眼睛，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桑楚，你确定你没有写错？
桑楚默默地点头。
我确定，就是这样。
桑黎顿了顿，并不着急看其他人的成绩，反正他也早有预料。
将记录放到一边，桑黎心中没有惊喜或惊吓，反而有种恍然和担忧。
那个最不可能也是最坏的猜想……现在可能性越来越大了。
视线移到余玄剑身上，桑黎顿了顿，“师叔，你知道小师弟非常没有安全感这件事吧？”
已经等到很不耐烦的余玄剑听到这话，眉头一皱，“我自然清楚，难道说掌门想用小渊来威胁我？”
桑黎语气淡然，心底却对余玄剑的愚蠢不住地叹气，“当然不是，荀渊是我天衍剑宗的弟子，师叔也是宗门的太上长老，谈何威胁？”
余玄剑沉吟片刻后，“我知道，小渊为人谨慎……”
桑黎打断道：“小师弟的脾气已经远远不止谨慎了。”
眼神锐利，桑黎紧盯着余玄剑，一字一顿地说道：“师叔，小师弟在不安，在害怕。”
余玄剑心中一沉，“我当然知道这些，掌门，我们师徒之间的私事应该与您无关吧。”
说着，他站起身来就要离开，桑黎继续说道：“师叔，难道你就不好奇小师弟为何不安吗？”
余玄剑猛地转头看向桑黎，眉眼锋锐，“哦？桑掌门知道原因？”
“还是说，就是桑掌门出手威胁了小渊？”
桑黎：……
勉强压下怒气，桑黎努力劝说自己，要对“直率”的师叔礼貌一点，宽容一点，不能歧视蠢货。
“……当然不是，师叔怎么会这么想我？”
桑黎继续说道：“算了，我也不和师叔绕圈子。”
“我怀疑，小师弟一直有一个对手，一个不输小师弟的绝世天骄做对手。”
“这个天骄才是小师弟不安的根源所在。”
余玄剑微眯起眼睛，“为什么？”
将自己这段时间的猜测递给余玄剑，虽然上面大多是余玄剑早已知道的消息，但却是在以另一种方式做的解读——假定一个尚未露面，只有荀渊一个人知道的天骄存在。
在看到这份资料前，对于桑黎的猜测，余玄剑是嗤之以鼻的，甚至觉得桑黎真是算计人算计惯了，把这些阴谋猜测放到乖巧可爱的小渊身上……
可是，当余玄剑将那份分析一点点看完后，他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这份资料……怎么越看越有道理啊？
难道说，真的有这么一个天骄存在，还恰好选中了小渊当对手？
“桑掌门的意思是，小渊做得这些事情都是因为那个未曾露面的天骄？是那个天骄在逼着小渊不得不勤奋，不得不刻苦？就连为宗门做出的那些贡献都是小渊在那个天骄的影响下才做的？”
余玄剑脸色一沉，“你想抹除小渊的贡献？”
所以才虚构出这么一个天骄？！
桑黎：……
师叔，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形象？欺压天才的恶人吗？
站在一旁围观的桑楚也惊呆了，这个猜测，他哥从来没有对他说过。
但是，两人也不愧是兄弟，这个推测在脑子里一转，不需要看那份分析资料，桑楚都觉得十分有道理。
不然，小师叔，太上长老的徒弟，魔修祖师的师弟，修炼和剑道上都是数一数二的天才，其他方面也都称得上天骄，心计和谋略更是过人。
就连个人魅力都高得让人艳羡，刚入外门半年便已经成为众望所归，名副其实的大师兄，即使他年岁最小。
这样一个几乎称得上完人的存在，除了有一个各方面都不输于他的天骄做竞争对手以外，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解释荀渊现在的不安。
想清楚后，桑楚也忍不住感叹，不愧是他哥啊。
小师叔费劲心力隐瞒的真相，他哥几天便推测出来了！
桑黎耐心解释道：“师叔，我是想让宗门变好的，这也是我的责任。”
“而小师弟也在让宗门一点点变好，所以我是绝对不会对小师弟下手的。”
说着，他轻笑一声，“更何况，论辈分，他是我的小师弟。”
“我只是想帮他，不忍心再看到小师弟如此不安，他才八岁。”
余玄剑顿了顿，语气有些缓和，“所以你说的猜测……是真的？”
桑黎继续说道：“目前还只是猜测，我并不能确定它的真假。”
他的语气也变得柔和，“所以，我才请师叔来，想问一下，小师弟之前到底接触了哪些人。”
“找到切实的目标，我们才能帮小师弟摆脱不安的情绪，小师弟还那么小，需要我们这些长辈帮忙。”
此时，对于那份资料，余玄剑已经信了九成。
比起怀疑桑黎的用心，对荀渊的心疼开始渐渐占据上风，余玄剑转身又坐回自己的位置，沉思良久后，才说道：“刚捡到小渊时，小渊很明显只认识我一人，那时候的他孤苦伶仃，没有依靠，还是个小孩子，所以我一时心软就将他带了回去。”
“倒是没有想过对方的天赋如何，毕竟我收徒又不看天赋。”
不看天赋，结果就收到了小师弟？！
桑黎扯了扯嘴角，忍不住腹诽一声，没关系，他不羡慕。
不愧是出门就捡到了小师弟那样的天才当弟子嘛……
“当时的小渊非常迷茫，对修真界都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和理解，而我似乎是他在这个世界上遇到的第一个人。”脸上闪过回忆的暖色，余玄剑轻笑一声，“那时候我还以为自己捡到了一个傻孩子……”
“后来想想，傻就傻吧，第一个徒弟是杂灵根我也没有嫌弃，合眼缘就好。”
站在一旁的桑楚默默微笑，总感觉太上长老在秀徒弟。
大弟子杂灵根最后成了魔修祖师，小弟子看起来憨憨傻傻结果现在几乎成为完人般的存在。
这种弟子他也想收啊！
余玄剑继续讲道：“所以我就将小渊带了回去，带到了圣地的藏书阁。”
讲到这里，余玄剑似乎也将那段时间的回忆在脑海里都过了一遍，末了，认真地说道：“这段时间，小渊仍然只接触过我一个修士。”
“所以，那个天骄应该不是在这个时间段和小渊接触的。”
桑黎点点头，“嗯，师叔您继续说。”
“后来我就在藏书阁当个普通的看守老人，而小渊就在我身边当个侍候的小童，乖巧又可爱。”说到这，余玄剑一脸温馨与怀念，“小渊读书的天赋也很高，若是被儒修看见，怕是抢也要把小渊抢过去……”
桑黎打断道：“好了，师叔，你想一下这段时间内有没有其他人接近小师弟。”
不能再听了，越听他越羡慕，恨不得当场把小师弟抢过来。
当初捡到小师弟的怎么就不是自己呢？怎么就是这个没什么大脑偏偏运气极好的师叔呢？
桑黎心中酸酸地，眼睛都要羡慕红了。
轻咳两声，余玄剑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好，我想了想，也就两个人。”
“一个是我曾经比较看好的许连云，一个是如今的天下知首领陈百知。”
“不过许连云应该不可能，我曾经对他很看好，他也确实算得上天才，但是远远做不到把小渊逼到这种程度。而且他一心复仇，对于他来说，时间紧迫，多一分进步，就是多一分复仇的希望，不会花时间做这种事情。”
“至于陈百知，我承认我看走眼了，曾经我以为他就是一个好奇心格外旺盛的毛头小子，结果却做成了如今的天下知。”
“或许是他……？”余玄剑犹豫地开口道。
桑黎打断道：“不可能是他。”
“陈百知是陈家的未来家主，陈家的人没有什么大本事，偏偏保命的手段一绝，且从不忌讳自己的小人身份，千年前便靠着卖盟友度过了那次血洗，更是坦然地将背叛当做家训。”
“陈家，实力不算强大，但绝对让人忌惮，所以陈百知的真实能力，宗门、世家，反正算得上大型组织的，都调查过。”
“管理上的天赋是有的，但绝对不够做成如今的天下知。”
“所以，天下知真正的首领另有其人。”
说到这，桑黎严肃了神情，继续自顾自地分析道：“从天下知的理念和策划上看，这位首领锐意进取，思想创新，看起来岁数不大。”
“而且能力很强。能够让陈百知屈居下位，甘心成为对方的手下，实力一定不错，所以对方在修炼上的天赋过人，称得上绝世天骄。”
“最重要的是，我的人调查到，为了这位首领，陈百知决心摒弃陈家家训，抛弃自己未来家主的身份，专心辅佐对方，永不背叛。”
“这样的个人魅力，这样的天赋和能力，这样的一个绝世天骄……”
桑黎感叹一声，没有继续说话。
三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心中一齐感叹道，找到了！
那个隐在背后逼迫荀渊不断进步不敢停歇的绝世天才……终于找到了！
天下知真正的首领。
大争之世啊……原来早已拉开了序幕。
作者有话说：
荀渊：……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一种可能，我们两是同一个人？
第66章 谭家
“只是……找到之后呢？”
久久沉默后, 桑楚突然开口道。
是啊……这是天骄之间的争斗，况且谁也不知道天下知真正的首领是谁，想插手都没有办法。
更何况, 天才们之间的争斗真的会允许他们插手呢？
若是对手是这等程度的天骄，桑黎自我代入了一下, 他觉得，他不会允许有人插手的！
想来，荀师弟也是一样……
余玄剑突然哼了一声，“反正, 我是不会让小渊受欺负的。”
视线落在桑黎身上，余玄剑微眯起眼睛, 眼神威胁, “桑掌门也是一样吧？”
桑黎点头，“那是自然。”
得到对方的肯定回答后，余玄剑站起身来, “既然事情已经谈完，弟子们也等我等很久了……我先告辞了。”
说完，他转身便离开了。
望着对方离去的身影, 桑黎突然想到，或许正是因为师叔待人赤诚，为人护短的性格, 才让多疑不安的小师弟信任依赖的吧。
真是……羡慕不来啊。
视线落在一旁还有些茫然的桑楚身上，桑黎心中无奈, 小师弟的依赖是师叔，魔修祖师, 我的依赖只有这个笨蛋弟弟……
不对, 好像差不多？
他弟弟貌似比师叔和关世衡还聪明一点？
想到这, 桑黎也是感叹，居然在这种方面胜过了小师弟……
“好了，对手的事情先放一边，小比的名单怎么样了？决定好了吗？”
桑楚迅速回神，“程子青几人确实很了解这一届的外门弟子，排好的队友水平相当，十分合适。”
“但是，小师叔这个……实力差距太大了。”
“若要找一个合适的对手，只能在前几届的外门弟子里面找，而且，最好是筑基期。”
在名单上轻点了下，桑黎沉思片刻，“的确是个问题。”
“不如……不给小师弟安排对手？”
桑楚眉头微蹙，“直接宣布小师叔为小比第一吗？这样能够服众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