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以为竹马在女扮男装(穿书)——非非非非

作者:非非非非  录入:04-18

  他们和管事提前打了商量,只要薛成璧有任何攻击性行为,就把他按住、绑了,以此为由头重新关回弄玉小筑。
  这种事,他们做惯了的。
  “我买。”薛成璧掏出碎银,微微一笑。
  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血丝开始爬上眼球,嘴角的笑容也透着古怪。
  但他还是走进这个陷阱,只为了争取这些药。
  管事皮笑肉不笑:“抱歉啊二公子,您要的那些药材已经没有了。”
  其实那药单他连一眼都没看。
  所有的行为,都是针对这个不该获得自由的疯子。明目张胆地刁难他,想要激他发疯。
  库房里压抑得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几粒碎银被薛成璧攥得咯吱作响,折磨着人耳。
  所有人都能预料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就像从前很多次发生过的一样——暴怒、殴打、嘶吼、鲜血飞溅。
  郑嬷嬷捂住了周瑭的眼睛和耳朵。
  但等了半晌,什么都没发生。
  周瑭扒开嬷嬷的手,看到薛成璧微微垂着眼眸,叫人看不清其中神色。
  额角青筋不住跃动,分明是气极。
  但他在极力忍耐。
  薛成璧取回药单,薄纸在他手掌里攥成一团,回身便走。
  管事和潜伏在暗中的家仆交换一个眼神,皆是疑云满腹。
  这疯子睚眦必报,骨子里有股不要命的狠劲儿,而且发病时极端狂躁易怒,每每要血溅五步。
  今日都挑衅到了这个份上,他竟就这么走了?
  想起二夫人的命令,家仆丁巳壮着胆子,在薛成璧走近时,猛地撞了他一下。
  这一下撞得极狠,薛成璧险些摔倒,怀中的竹簸箕一晃,掉了满地的木炭。
  “脑子坏了,眼睛也不好使?”
  丁巳反啐他一口。
  “滚回你的清平院,和你那病秧子姨娘作对儿上西天吧!”
  清平院母子赖以为生的木炭被他踩在脚下,用力碾压。
  房内静得落针可闻。
  薛成璧眼眸充血,脑海里仿佛有几万只狂蜂在啃噬他的理智,躁动嗡鸣。
  身体在燃烧、沸腾,叫嚣着以暴力发泄愤怒。
  想见血。
  理智绷断的一刹那,他瞥见了周瑭矮小的身影。
  圆圆的杏眼望着他,乌亮澄澈。
  小孩会一次次被他吓唬得瑟瑟发抖,也会一次次笑着跑回来,继续信赖他。
  信赖他不是疯子,相信他和正常人一样拥有理智。
  那双能平常看待他的眼睛,如琉璃般易碎而珍贵。
  所有的暴行重新压抑回理智之下。
  薛成璧蹲下.身,沉默着,一块、一块,将木炭捡回竹簸箕。
  “你——”丁巳咬牙切齿。
  他变本加厉,一脚踢飞了薛成璧手边的一块木炭。
  木炭咕噜噜滚到周瑭脚边,没有人注意。
  周瑭忽地挣开郑嬷嬷的手,捡起木炭,小跑着送到薛成璧面前,把木炭呈给他。
  目光相触时,周瑭眉眼弯弯,粲然一笑。
  薛成璧眸光微动。
  他抬起手,伸向那只温暖的小手。
  还差一点就要触碰到时,“啪嗒”一声,木炭从周瑭手里摔了出来。
  郑嬷嬷冲过来抱走了周瑭,木炭随之掉落。
  薛成璧看到了她的表情。
  郑嬷嬷的眼眸里充满了恐惧,似乎在看一只厉鬼。
  仿佛寒冬腊月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薛成璧唇边的肌肉轻微抽搐,他缓缓收回了手,眼里那一丝动摇重归冰冷。
  一旁的丁巳咽了咽口水,想要退回到人群里。
  三番两次壮着胆子触怒疯子,已经耗光了他的全部勇气。
  却有一只小手揪住了他的衣角,不许他全身而退。
  “大伯伯。”
  周瑭嗓音软糯,脸蛋还带着婴儿肥。
  此时那张小包子脸却很严肃地板起来,乌黑的眼眸里,满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着。
  “刚才大伯伯不尊敬二表兄,太没礼貌了。”
  “要向二表兄道歉!”
 
 
第8章 
  内务库里,所有人惊讶地看着眼前一幕。
  矮小的孩子扯住凶悍的家仆,认真地要求他道歉——只因为他欺辱了疯二郎,这种众人都习以为常的小事。
  像丁巳这样的刁奴,再行事嚣张,也不敢真的承认自己以下犯上,这对奴仆来说可是重罪。
  丁巳讪笑:“表姑娘年纪小,怕是看错了吧。”
  周瑭定定注视着他,不说话。
  被孩子乌黑的杏眼盯着,丁巳心下一虚,问围观众人道:“刚才有谁看见我对二公子不敬了?”
  没有人敢出声。
  正因为无人出声,周瑭弱小的声音才能格外清晰。
  “你是二舅母院里的人,对吗?”周瑭道,“我听说,二舅母宽以待人,从来不苛待下人,也从来不会苛待非己所出的庶子。”
  他看向一旁的大婢女:“莲心姐姐,大伯伯这样没礼貌,只会败坏二舅母名声。”
  丁巳心下一慌,求助地看向莲心。
  莲心是二夫人的身边人,应当知道他们是奉命而为啊!
  “表姑娘说的是。”莲心却道。
  事已至此,如若不罚,真当就要败坏二夫人的名声了。
  “刁奴该罚!”
  丁巳被直接拖了下去,拖他的人,正是刚才那几个商量好了要一起激怒薛成璧的家仆。
  鞭笞声中,丁巳惨叫着,向薛成璧连声道歉。
  为了表示二夫人的宽厚慈爱,莲心又吩咐几个小厮,帮薛成璧捡回木炭。
  薛成璧站在一边,冷眼旁观。
  不管他发狂也罢,沉默也罢;身边热闹也罢,冷清也罢——他身上永远萦绕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独感。
  好像不会有人能得到他的关注。
  周瑭有一点点失落。
  为什么?
  在弄玉小筑里,主角还常常和他说话的,怎么出来之后,反而一个眼神都不肯给他了?

  周瑭不知道的是,待他转身离开,薛成璧才抬起头。
  望着他离开的方向,久久凝视。
  *
  “小公子,你方才为什么要帮二公子出头?”
  回云蒸院的小路上,左右都没有旁人,郑嬷嬷神色忧心忡忡地问周瑭。
  周瑭鼓起包子脸:“那些人欺负二表兄,我不高兴。”
  郑嬷嬷急道:“但你这样和他亲近,是会吃苦的啊。”
  周瑭仰起脸,疑惑地看她。
  郑嬷嬷叹了口气,絮叨起往事。
  “二公子本来就是二爷的庶长子,在他患疯病以前,邹姨娘本来也是很受二爷宠爱的,几乎是宠妾灭妻的程度。”
  “但那疯病一旦显露,邹姨娘的清平院就冷清了下来,邹姨娘也缠.绵病榻没好过。”
  “小公子当真以为,那清平院里一直都没有下人吗?从前当然是有的。奴婢也有感情,也会心疼他们的小主子啊,但是时间久了,走的走,死的死。”
  “悬梁的、落湖的、投井的……这就是留在清平院里,亲近那对母子的下场。”
  周瑭脊背的寒毛根根竖起。
  他很轻声道:“二夫人憎恨她们母子,所以邹姨娘一失宠,她就故意孤立她们……是不是?”
  郑嬷嬷摸了摸孩子冰凉的脸蛋:“你能想明白这些,就该知道嬷嬷为何不许你亲近他。”
  周瑭的心脏皱紧。
  如果自己成为了阮氏的攻击目标,现在这份岌岌可危的温饱就会消失,或许性命也会丢掉。
  而且不只是自己,还有郑嬷嬷。
  这个待他如亲子,为了找他能跑遍全府、为了救他能在二房门外站一整夜的奶嬷嬷,也可能遭遇不测。
  寄人篱下的幼弱孩子,在羽翼丰满之前,连想对谁好都无法自己做主。
  一股迫切想要成长的欲.望,在周瑭心中生根发芽。
  “嬷嬷,我想明白了。”
  郑嬷嬷欣慰道:“想明白,以后就不理会他了?”
  周瑭摇摇头。
  “这又是何苦?”郑嬷嬷叹息。
  “嬷嬷,她需要药,她自尊心那么强,明知道会被刁难,但她还是去了,说明那些药对她来说真的非常重要。”周瑭目光恳求,“我只是把药带给她。悄悄的,绝对不让任何人发现。”
  他抿唇,小声道:“不见面也可以的。”
  郑嬷嬷仍是担心他的安危,不肯点头。
  “嬷嬷。”周瑭揪住她的衣摆,撒娇似的摇一摇。
  这样的情态,任谁看了都会心软。
  郑嬷嬷只得应下。
  他们先把份例送回云蒸院,周瑭向郑嬷嬷演示了自己的轻功,骇得她好一阵没回过神。
  周瑭又顺势坦白了自己之前翻墙送药的事,郑嬷嬷一阵后怕,但看到全须全尾、且对二表兄满口夸赞的小主子,她心里对那位疯二郎的看法,产生了一丝动摇。
  难道真如小公子所说,那位二公子是个对孩子很和善的人?
  他们不清楚薛成璧的那份药单上写了什么,于是带了他之前发热症时吃的药草。郑嬷嬷寻了个落东西的由头,牵着周瑭折返内务库,看能不能恰巧碰上薛成璧。
  薛成璧还在内务库。
  清平院只有他一个人,来回搬份例要多走几趟。
  鞭笞丁巳溅出的鲜血还残留在青石板上,奴婢们窃声讨论着刚刚发生的事,传着薛成璧的小话。
  “表姑娘纯善,又是同病相怜,才好心替他说话。但二公子对表姑娘还是冷着个脸,没有半点感激之心。”
  “他对清平院的旧仆也是如此,前几年所有想接近他的人,都被他恶语相向赶走了。”
  “活该没人愿意帮他……”
  现在周瑭再听到这些话,心里已经没有被主角冷落的难受了。
  他好心疼啊。
  在薛成璧去偏僻库房取陈旧次品的时候,周瑭拉着郑嬷嬷跟了上去。
  他没有进入库房,而是站在库房外的窗牖下,拿出昨晚缝好的小荷包,假装和郑嬷嬷叙话。
  屋内,薛成璧正走到窗边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周瑭故意扬起的声音:
  “这荷包上的兰花可真好看,是谁描的绣样呀,简直是仙女下凡!”
  薛成璧:“……”
  屋子里面没有动静,周瑭又拿出了给《奸臣》写五万字书评的气势,把荷包上的兰花从里到外夸得天花乱坠,连口气都不带歇。
  若是旁人这样拍马屁,定然肉麻。但对于周瑭来说,这些话就只是实话实说,把他的公主姐姐夸到天上,他都不会脸红。
  还没夸两句,里面就传出了薛成璧冷淡的声音。
  “我不会感激你。别白费力气了。”
  周瑭抱住荷包一笑:“我不要你感激啊。”
  不要感激,那就是想要其他物质性的报答了。
  薛成璧漠然想着。
  如果这只是一场各取所需的冰冷交易,那么周瑭就不会像那个送他湖笔的嬷嬷一样,无私地给予他温情,用感激麻痹了他的理智,再狠狠夺走,将他踹入深渊。
  这倒也让人安心。
  但他一个遭厌弃的疯庶子,毫无利用价值,到底有何可图谋?
  薛成璧冷冷提醒周瑭:“我一无所有,他们都厌我、怕我。你看不明白吗?”
  周瑭一呆。
  主角在……自卑?
  在面对那些恶意时,主角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无动于衷。
  他光芒万丈的公主,怎么可以自怨自艾呢?
  快夸夸她,帮她振作起来!
  “那些人胆子太小,而且有眼无珠,不知道你的好。”周瑭大声道,“但我知道——二表兄是个顶好顶好的人!”
  好人?
  孩子的声音特别认真,充满了情绪感染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的是龙困浅滩、明珠蒙尘。
  错愕之后,薛成璧阵阵发笑。
  竟有人说,二房的疯子是个好人。
  薛成璧笑得止不住,半晌才直言道:“你好像有点笨。”
  嗓音里带着微不可察的温和。
  郑嬷嬷在一旁听着,又恼火,又觉得他所言非虚。
  自家小公子,哪里都聪明,怎么就对这个薛二公子有种奇怪的错误认知呢。
  “我现在不笨了!”周瑭严正声明,“我已经明白了,二表兄之前在旁人面前不同我说话,是为了我好,是在保护我。”
  如果亲近主角就会被阮氏敌视,那么主角在旁人面前故意疏远他、冷落他,就是对他最好的保护。
  就像主角对那些清平院旧仆所做的一样。
  屋内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薛成璧的笑声停了下来。
  半晌,他意识到自己的沉默恰恰代表了承认,于是生硬地反驳道:“你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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