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醉说:“我过来看看。”
吴秀莲说:“不——”
下意识的想拒绝,又想到今晚上扔了游如许的小熊,会是这个原因吗?她顿了顿,说:“你还没休息吗?”
周天醉说:“没有。”
吴秀莲说:“不麻烦你的话,可以请你在酒店附近看看吗?如果她去找你,你立刻联系我们可以吗?”
周天醉应下,从沙发上拿了外套就冲下楼,外面很冷,雨更大了,这雨从周天醉来渝海就一直下着,让人本就不好的心情更为烦躁,她给游如许打电话,没人接。
游如许以前,不会不接她的电话,哪怕开会她也会挂断之后立马给她回消息,告诉她自己在做什么,这种突然没音讯,让周天醉莫名的心慌。
尤其是晚上还说了那样的话,明知道游如许不会是那么脆弱的性子,但她一阵阵后怕。
不会的。
周天醉一边寻找,一边和自己说,说完又觉得自己好笑,在几个小时前,让游如许不要来找她的,是她自己,或许游如许只是一时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她现在却急的像热锅蚂蚁。
可她还是害怕。
安慰没起作用,周天醉打伞在酒店附近找了一圈,很好找,因为路上都没人,除了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其他地方都黑漆漆的,周天醉找了两遍,没找到人,她干脆打车去了游如许家。
路上她也在看着有没有熟悉的身影。
可什么都没看到。
游如许像是突然的叛逆期到了,一点消息都没留下,吴秀莲和游述穿雨衣站在楼下,等吴秀秀的过来之后见她摇头:“不在。”
“她最近不是和那个,韩霜联系上了吗?是她同学,会去找韩霜吗?”吴秀莲问,吴秀秀说:“不知道,我去找韩霜的联系方式。”
周天醉到游家就看到楼下站吴秀秀和吴秀莲,游述又在附近找了,吴秀莲看到她一愣,忙问:“有如许消息吗?”
周天醉摇头。
吴秀秀挂了电话,说:“她没去找韩霜。”
说完问吴秀莲:“姐,许许到底怎么了?平白无故就离家出走?你是不是和她说了什么?”
吴秀莲说:“我什么都没说啊。”
瞥眼周天醉。
周天醉脸色苍白,没什么血色,她单薄的身体被风吹得更显消瘦。
吴秀莲没说什么。
所以是自己那番话吗?
周天醉被扼住喉咙,说不出话,吴秀秀说:“会不会去附近的酒吧了?”
吴秀莲说:“你姐夫已经托人问了。”
吴秀秀抚着额头,吴秀莲想几秒,又说:“晚上——”她看着周天醉:“晚上我和她说,她小熊给我扔了。”
“她经常带回家的那个小熊?”吴秀秀都知道,游如许第一次从津度回来,晚上和她一起睡的,抱着那只娃娃熊,说:“小姨,这个熊可不可爱?”
她看着地摊上五十块不到的小熊,左看右看没看出哪里可爱,摇头。
游如许说:“明明就很可爱。”
还说:“我很喜欢。”
她起了逗弄性子:“这么喜欢啊,那给小姨抱抱。”
游如许摇头:“这个不行。”
慎重的好似不是在商量一只小熊,而是在商量什么人生大事,吴秀秀皱眉:“你扔了干什么?”
吴秀莲说:“破了,我就想着扔了。”
“姐!”吴秀秀碍着周天醉在,不好说什么,周天醉问:“扔哪里了?”
吴秀莲被她问的没吭声。
吴秀秀说:“姐!没准许许就是去找了!你扔哪里了?”
吴秀莲说:“在我房里。”
吴秀秀一愣:“许许知道吗?”
吴秀莲说:“不知道。”
周天醉听两人说完一低头去找附近的垃圾桶,吴秀秀也估摸出来,她拉吴秀莲去另一边,沿垃圾桶的位置找,吴秀莲说:“不会的,如许不会翻垃圾桶的。”
她完全想象不出来,那么爱干净的孩子,翻垃圾桶是什么样子。
吴秀秀没吭声。
她也想象不出来,游如许从到他们家,一直都是干干净净,知道游述有些许洁癖,所以她房间里都收拾的整整齐齐,衣服更是一点皱褶都看不到,外人面前向来光鲜亮丽,干净整洁,从小养成的习惯,有时候给她送东西上楼,看到她屋子乱了,还会帮忙收拾。
那么爱干净的人,现在可能在垃圾桶里找东西。
吴秀秀想想就心疼。
她们沿着小区里面所有垃圾桶的位置找了一圈,和周天醉又碰了面,一无所获,吴秀莲不知是松口气,还是自我安慰,她说:“如许是不可能去翻垃圾桶的。”
周天醉闻言问她们:“附近有垃圾站吗?”
吴秀莲一顿。
吴秀秀说:“垃,垃圾站?”她说:“北门出去有一个,不过有点远。”
周天醉没听完举着伞就冲了出去,吴秀秀不放心,拉吴秀莲也快步跟上,雨水哗啦啦砸在伞布上,周天醉走的很快,顺一条直路往前走,还在手机地图搜索垃圾站的详细位置,很快,她看到不远处的垃圾站,路灯昏黄,雨丝密集,她听到身后吴秀莲坚持说:“如许是不会来这里的。”
像是老天也在刻意打她的脸。
周天醉一抬头就看到蹲在地上,解开垃圾袋的人,她身侧有很多已经打开的垃圾袋,游如许没有把袋子扯破,弄的满地垃圾,而是一袋一袋的寻找,没找到的放在一侧,已经堆很多了,她也没打伞,还穿着晚上那身衣服,秀发湿漉漉的,固执的翻找一个又一个。
周天醉愣在原地。
她走在最里面,挡住后面的目光,吴秀秀和吴秀莲走到她身后想问她怎么的时候,顺她视线看过去,游如许蹲在那里,与世隔绝一般,雨水漫过她身边,周遭都是脏污的垃圾,但她浑然不觉,只是动作不停歇的翻找,打开,只有在看到类似毛绒玩具的时候她会停顿几秒,然后放在一侧。
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顽固的令人心疼。
周天醉站在几米外,举着伞,眼眶红透,眼前瞬间模糊了。
作者有话说:
看完打卡卡卡卡卡么么么哒。
周医生你快抱游老师!
第47章 咳嗽
周天醉不顾身后吴秀秀和吴秀莲在, 上前两步,没有惊扰游如许,而是在她身侧蹲下, 伞遮住游如许的眉眼, 她后知后觉抬头,看到周天醉, 神色有些微慌乱。
好似,怕周天醉问她小熊哪里去了。
游如许和她四目相对,周天醉张了张口, 发不出声音,喉间又涩又疼, 堵着一团棉花, 眼前模糊的不是游如许的五官,是她所看到的世界。
她低头, 忍了忍情绪才开口:“你在这干什么?”
声音温温柔柔,被雨水砸散, 飘到游如许耳朵里。
游如许说:“我把你的小熊弄丢了。”
又固执的说:“我要找回来。”
周天醉说:“别找了。”
说着去拉她的手, 但游如许纹丝不动,周天醉知道她这是执拗脾气上来了,说:“小熊没有扔, 在你妈妈房间里。”
游如许听完还认真思考几秒,说:“你是在骗我回家吗?”
嗓音通透而脆弱, 周天醉很想哭。
她很久很久,没这么想哭过了。
都三十岁的人了, 此刻却很想像个孩子, 抱游如许哭, 但她忍住了, 哄游如许:“没有,我没有骗你,真的在你妈妈房间里,她看下雨,还没来得及扔。”
两人谈话,吴秀秀和吴秀莲站在她们身后,吴秀莲目光失神,空洞,好似一直认知的东西被打破,她有些茫然的看着游如许。
吴秀秀也蹲下身体:“许许,和小姨回家吧?”
都把她当孩子哄。
游如许看周天醉,态度有些松动,最后想起身,但她蹲的实在太久了,腿早就麻了,站起来又蹲下,周天醉将伞递给她,转过身背着游如许,游如许不肯,吴秀秀拉她双臂担在周天醉脖颈旁,帮她托了一把,周天醉稳稳当当背着游如许。
那双素来白白净净的手,垂在周天醉身侧,脏污,黑黑的,但在周天醉心里,这比她见过的任何一双手,都漂亮,干净。
她用脸颊蹭了蹭游如许的手臂,蹭的脸颊也脏兮兮的。
周天醉站在吴秀莲面前,背着游如许,听到游如许低头喊了一声:“妈。”
吴秀莲眼睛红红的,想说什么,也没说,只是点头,说:“先回家吧。”
说着想跟周天醉身后,被吴秀秀抓住手腕,摇摇头,看那两个孩子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走,路上,游如许问周天醉:“我妈是不是生气了?”
周天醉说:“没有。”
游如许又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周天醉眼前模糊的看清楚路,但依旧声音温和:“没有。”
“你有啊。”游如许说:“你有生气。”
不是指责的语气,像是无声控诉,周天醉那些话闷在嗓子口,她抿唇,游如许下巴落她肩头旁,撑着伞,一会说:“我腿不麻了,你放我下来。”
“没事。”周天醉不肯,说:“就这样。”
声音低低的:“阿冉,就这样,别动。”
游如许不动了。
到楼下碰到游述,周天醉松开游如许,站在她身侧,游述似是已经知道,什么都没问,说:“回家洗个热水澡。”
吴秀秀紧跟着上来:“去我家吧。”
她看向吴秀莲,对游如许说:“许许你们先回我家,我去你家拿衣服。”
雨帘密集,游如许看向吴秀莲,几秒后点头:“好。”
她带周天醉去了吴秀秀家。
吴秀秀独居,一个房间,客厅很大,装修简约温馨,游如许脱了外套对周天醉说:“你先洗,我给你找衣服。”
她拉周天醉的手冰冰凉凉,冷得很,周天醉推她进卫生间:“你先洗。”
“我……”游如许刚想开口,周天醉说:“或者我帮你洗。”
游如许抿唇。
一会吴秀秀就上来了,她怎么可能让周天醉帮她洗。
她低头,进了淋浴室,热水浇灌在身上,她打了个冷颤,浑身哆嗦,肌肤碰到热水,起了不适反应,又冷又麻,她伸手等了好半会,才慢慢走到蓬头下面。
周天醉站在外面,怕弄脏吴秀秀家里,她站在卫生间的一个吸水毯子上,抬头刚好刚到镜子里的自己,双眼通红,脸色苍白,她微合眼,眼前浮现全是游如许蹲在地上检查一个又一个垃圾袋。
她找了多久?
满身脏兮兮。
那个如皎月一般的人……
“许许。”门外传来动静,是吴秀秀的声音,周天醉走出去,看到吴秀秀手上拎着两个袋子,说:“这个是许许的衣服,这个是你的。”她手上还抱着一个娃娃熊,灰不溜秋,毛色都发了,周天醉鼻尖一酸,她接过袋子,说:“谢谢。”
说着把衣服送进卫生间里。
游如许还没洗好,她把衣服送进去又出来了,吴秀秀说:“吓到了吗?”
周天醉不吭声。
吴秀秀说:“我都吓到了。”
她看向卫生间:“这孩子什么时候这个样子。”
吴秀秀声音不高,轻轻的,和着外面雨声,说:“她来我们家才几岁,营养不良,瞧着还没三岁孩子高,那时候我姐刚失去孩子,游如许——”她低头:“是我侄女的名字。”
“许许她知道。”吴秀秀说:“她知道自己这个名字,是她姐姐的,我姐要用这个名字,我姐夫不同意,许许就去找我姐夫,她说很喜欢这个名字,她特别喜欢,也不介意,她会做我姐的女儿,她会乖,会听话,会一直做游如许。”
吴秀秀眼眶涨红:“她小时候,会尽力的讨好身边每个人。”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拖鞋:“有次她考试,考了九十八,我夸她,我说许许真棒,下次就能考一百了。”
“之后她有阵子躲着我。”
“一直到我逮到她,她才说,不好意思见我,因为她没考到一百分,她很歉疚。”
“可我只是一句鼓励的玩笑话。”
吴秀秀说:“她太害怕被送走了,太害怕被人丢下,她担心自己只要做的有一点不好,她就不能待在我们家,所以她什么事情都会忍着,你知道我很害怕她上学会被欺负,因为她这么喜欢忍着的性子,我总担心会有同学欺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