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实还好。”吴秀秀说:“她在学校没有被欺负过,你知道为什么吗?”
周天醉看着吴秀秀,摇头:“为什么?”
吴秀秀说:“是因为她在乎吧,她在乎我们,所以什么事情都可以忍下去。”
也不是不在乎同学,只是程度不同,她在别人面前,会将自己放在公平的位置。
譬如她上学。
譬如她上班。
亲疏里外,越在乎,越能忍受。
周天醉沉默。
吴秀秀说:“高三下学期,她把同桌市里奖励的徽章不小心弄丢了,很歉疚,她同桌说没关系,实在觉得不好意思,就陪他出去玩一天,但许许没去,因为她知道,同桌喜欢她,她不会给人无谓的希望。”
“后来她把市里奖励给她的徽章,送给了同桌。”
这是她的弥补。
吴秀秀说:“周医生,补偿的方式有很多种,许许分得清什么弥补,什么是喜欢。”
周天醉站在原地,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游如许穿睡衣打开门,看到周天醉有几秒没回神,两人对望,吴秀秀说:“许许出来了,周医生去洗澡吧。”
“我给你们熬点姜汤去去寒。”
游如许站在里面,脸上估摸是被水蒸气蒸的很红,周天醉说:“洗好了?”
“嗯。”游如许错开位置,让周天醉进去,往外走两步,看到躺在沙发上的小熊,她顿在原地,转头看周天醉。
周天醉说:“你小姨拿过来的。”
游如许点点头。
刚想开口喉咙很痒,闷咳几声,周天醉轻拍她后背,触手温度很高,她皱眉,手担在游如许额头上,说:“你发烧了。”
本就感冒,又在外面淋了半夜雨,就算是铁人也撑不住,但游如许并没有发烧的感觉,她手摸额头上,说:“是有点烫,我吃点药就好。”
周天醉不放心,问她:“药在哪?”
游如许看向书架旁边的柜子,吴秀秀的药箱在这里,但她不知道有没有退烧药,周天醉走到柜子旁打开,拿出药箱,从里面找到消炎药和退烧药,扭头回去的时候吴秀秀也走到客厅,看到她手上的药说:“发烧了?”
游如许说:“有一点。”
脸上可以蒸鸡蛋了,她说有一点,周天醉没理她,配好适量的药,就着温水递给游如许,游如许吃下后,吴秀秀说:“许许,你晚上就睡我这里吧,我和你妈妈说过了。”
游如许说:“那你睡哪?”
“书房啊,书房有床。”是休息用的榻榻米,游如许以前睡过,她说:“那我睡书房,小姨,你睡房间。”
吴秀秀说:“生病了还不老实,周医生,你送许许进房间,我去盛姜汤。”
游如许抿唇。
周天醉接过她喝完的杯子,看着她,游如许起身去了房间,周天醉干站了会游如许说:“你去洗澡吧。”
她衣服湿了一半,穿着肯定不舒服,周天醉说:“那你先睡。”
游如许点头,看周天醉去了卫生间,她翻了个身,不知道是认床,还是发烧起了反应,她身体很不舒服,怎么睡都不舒服,整个人像是泡在火炉里,一会又觉得冷,想盖被子,游如许下了床,轻手轻脚走到客厅,从沙发上拽那只小熊回了房间,抱在怀里,顿时安心,暖和了些,吴秀秀推开门想叫她,看她半蜷缩身体,怀里抱着那只熊,很像是小时候刚到他们家,难受也不敢打扰别人的样子。
吴秀秀鼻子酸酸的,她低头,听到身后动静,周天醉洗完澡,穿游如许的睡衣站在门口,游如许听到声音也转过身,坐起来,看向门口。
吴秀秀端着姜汤进去,递给游如许:“喝点暖暖胃。”
游如许低头抿口,呛辣的她咳嗽,眼里亮晶晶的,咳出来的水花打湿眼睫毛,瞧着更脆弱,周天醉站在一侧,听到吴秀秀说:“周医生,你和许许睡吧。”
游如许又呛咳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看完打卡么么么哒。
周天醉:小姨真好。
游如许:是我小姨。
周天醉:你的就是我的。
游如许:……
第48章 不是
吴秀秀拍游如许的后背:“喝这么急干什么, 慢点喝。”说完看向周天醉:“我又不是医生,可不得晚上劳烦周医生照顾你了,想什么呢。”
游如许看眼周天醉, 放下空碗, 说:“没什么。”
吴秀秀说:“喝完早点睡吧,周医生, 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你叫我一声。”
周天醉点头。
她看吴秀秀走出去,想几秒, 也起身走了出去,吴秀秀正在厨房里洗碗, 听到声音转头, 看到周天醉,问:“怎么了?”
周天醉说:“谢谢。”
吴秀秀正在洗碗的手一顿, 深深看眼周天醉,说:“不用谢谢我。”她低头:“去陪许许吧。”
周天醉站几秒扭头进了房间。
吴秀秀在她进门后双手撑洗碗池边缘, 她低头, 想到自己和周天醉说的那些话,双手紧紧攥边缘,手腕上静脉凸起, 是声嘶力竭的,无声挣扎。
最后她站直身体, 继续洗碗。
洗完她去卫生间换了衣服,房间里没什么动静, 她进了旁边书房, 坐在电脑桌前良久, 从书柜带锁的柜子里, 她拿出一个文件袋。
文件袋里面东西不多,几张纸,还有一个记事本,这个记事本她很眼熟,每个单位都会给记者发这样的记事本,记录大小事情方便随时汇报。
她这个记事本有些年头了,很破旧,甚至最上面的表皮都破了,里面纸张泛黄,但内容清晰可见,保存的十分完好,她打开记事本,一页一页,倏而合上,放在一侧。
安静的书房里,啪一声。
一支烟点燃,猩红色的火光冒着烟,白雾袅袅,吴秀秀看记事本下面还有两张手写纸,很娟秀的文字,还有一点稚嫩,她将两张纸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其实她已经看了无数遍,无数次,每个字都深记于心,不敢细看。
在一支烟抽完后,吴秀秀将烟头放烟灰缸里,随手又将手写纸和记事本塞回文件袋里,文件袋扉页写着一行小字,最下面有署名。
——游如许。
她手指摸游如许的名字上,又看向房间的位置,最后将文件袋重新锁在柜子里,转身上床。
夜里,吴秀秀被惊醒了。
游如许发了高烧,怎么都不退,吃了退烧药也没什么作用,周天醉要送她去医院,在客厅忙的时候吴秀秀醒了,披着衣服帮忙,又是换衣服又是拿包拿车钥匙,车是吴秀秀开的,直接送到市医院。
周天醉看着烧成双颊通红的游如许,眉头直皱。
游如许被推着去做化验,夜里人少,急诊的患者也不多,游如许明显烧糊涂了,问她话总要反应几秒才回话,周天醉忙前忙后大半个小时,总算挂上水了,吴秀秀坐在游如许身边,听她闷咳好几声,说:“我去倒点水。”
她接了半杯水,递给游如许,游如许接过喝了一口,烧干裂的唇才有了些血色,吴秀秀说:“你啊,这么几年,身体还是和以前一样。”
游如许说:“我以前身体很好的。”
“是好呢。”吴秀秀气笑:“也不知道是谁,大半夜发烧,哭着找妈妈。”
是游如许高二那年,她和同学们出去玩了两天,回来后就开始发烧,先是低烧,然后高烧,吃了退烧药好了,隔一天又开始发烧,断断续续烧了四五天,最后吴秀莲带她来医院,也是夜里,游如许烧糊涂了,抱着护士就哭,要妈妈。
还是吴秀莲抱着游如许,才安静下来。
游如许说:“我记不得了。”
“哟,真记不得了?”吴秀秀笑:“那也记不得小姨在这里陪你小半夜了吗?”
周天醉交好费用回输液大厅,看到游如许正在和吴秀秀说话,低着头,脸上退了烧,面色苍白,刘海贴双鬓,很安静,安静中让周天醉觉得,她很乖巧。
乖巧?
很适合游如许。
她心头浮上暖意,听到吴秀秀抬头,喊:“周医生。”
周天醉走过去,问游如许:“怎么样?好点了吗?”
游如许说:“好多了。”
只是嗓子还是哑的,说话声音也不通透,有种低沉的磁性,和她平时的声音相差特别大,她话不多,说完抿唇,吴秀秀说:“我休息会,你们聊。”
给她们说话的空间。
游如许看向周天醉,她在周天醉第二次回房前已经睡着了,估摸是高烧的缘故,很想睁开眼看周天醉,但徒劳,她连撑眼皮都做不到。
周天醉坐在她身侧的输液椅子上,游如许右手吊着水,针从她手背插进去,整个手到手腕都是凉的,周天醉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暖手捂,很小,游如许好奇:“哪里来的?”
“和护士借的。”周天醉说:“一般儿童病房都会有这个。”
输液的时候放儿童手心里的,疏通血管,周天醉刚刚就去借了一个,游如许微微扬唇,见周天醉将东西塞她手心,染上周天醉手心的温度,很热乎。
周天醉问她:“现在还冷吗?”
游如许摇头。
周天醉问:“怎么不说话?”
“声音不好听。”游如许说完抿唇,周天醉说:“好听。”
游如许侧头看她,周天醉说:“真的。”
很显然,没有说服作用。
游如许不相信。
周天醉说:“声音很温柔。”
游如许被逗笑,她说:“你平时不是挺会夸人吗?”
周天醉说:“夸的不好?那我重新夸。”
游如许说:“不用。”
两人声音很轻,细细柔柔,听着她们谈话的吴秀秀借眯眼的姿势看她们俩,心情逐渐缓和,她轻叹一口气,摸到了手机,想给吴秀莲发消息,但琢磨,现在吴秀莲也不想看到她的消息吧。
一通忙碌,等到游如许挂完水已经快六点了,吴秀秀和单位请了假,带游如许和周天去附近的早点店吃包子,游如许高烧刚退,就喝了一碗白粥,吴秀秀坐在两人对面,说:“许许小时候最喜欢这家的小笼包了,以前每次来一个人能吃一屉。”
游如许声音越发干哑,她反驳:“没有。”
“怎么没有了?”吴秀秀笑:“她小时候啊,不怎么爱说话,喜欢吃的,不喜欢吃的,也不怎么说,就是每次喜欢吃的,她总会多吃几个,后来我发现了,经常带她来这家吃早饭,她每次都甜滋滋的说小姨真好。”
说完叹气:“现在小姨不好了是吧?”
游如许低头,不理她。
隔了会,她说:“你们吃小笼包吗?”
周天醉说:“来一屉吧。”
很快上了一屉,八个,不大,皮薄肉多,汁水十足,周天醉用勺子舀一个递给游如许,吴秀秀说:“许许发烧……”
“没关系的。”周天醉说:“吃一个不碍事。”
游如许淡笑,接过勺子咬了一口,还是熟悉的味道。
饭吃一半周天醉接到韩霜电话,说是问采访的事情,周天醉才想起来改了时间,她同韩霜定好地点后挂了电话,吴秀秀问:“周医生有事了吗?”
游如许说:“你先去忙吧,我吃完和小姨回去。”
周天醉说:“还是我送你们回去吧。”
吴秀秀没拒绝。
游如许低头喝粥。
吃完早饭周天醉开车送她们回去,她采访结束还要去峰会,估摸晚上六七点才能结束,不知道还能不能过来和游如许见一面,担心到时候游如许正在休息,周天醉说:“先睡吧,我结束后给你打电话。”
游如许点头。
她睡房间,吴秀秀睡书房,像是有意回避,从进门后她就进了书房没出来,周天醉让游如许躺下,替她掖好被子,说:“我先走了。”
被子盖住游如许的肩膀,她侧着睡,露出半张脸,白白净净,听到周天醉的话她看过去,刚启唇,双颊被周天醉捧住,周天醉低了头,亲吻她薄唇。
柔软碰了碰,松开了。
周天醉的气息笼罩在游如许身侧,她无意识的咬唇,贝齿刮过唇瓣,薄唇有了血色,游如许说:“我感冒……”
周天醉低头,双手还捧着她双颊,声音低低的:“说了传给我。”
说完重新亲上去。
不同于刚刚的蜻蜓点水,周天醉咬游如许的薄唇,两人刚漱完口的薄荷味溅开,清冽香味融合成迷人醉的浓郁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