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相拥而眠。
她抱着周天醉。
是那么的温暖,她想周天醉。
好想她。
游如许拿出手机,想给周天醉打电话,看到聊天记录的余巧备注,指腹被针扎了一样,始终按不下,游如许手指颤抖,手机息屏,她转轮椅到床边缘,冷冰冰的床单,冷冰冰的一切。
她倚在床边缘,冰冷浸透她身体,她宛如呼吸困难的患者,只有靠近周天醉,才能喘息。
游如许还是没忍住,给周天醉打了电话。
嘟——嘟——嘟——
断续的声音响起,她心高高悬起。
周天醉听到手机铃想去拿手机,余巧先她一步夺过,周天醉看着余巧。
余巧说:“我说的话,你是一句没有听进去。”
她说着把手机还给周天醉:“你接。”
周天醉的手机在掌心震动,她看着余巧。
余巧说:“最近有很多媒体联系我,想给我做采访,你说如果我告诉别人,游如许就是时冉,会怎么样?”
周天醉捏紧手机:“妈,你知道我们不在乎。”
“你们是不在乎。”余巧说:“那游如许的养父养母呢?也不在乎吗?她们能承受得起吗?”
“他们能为游如许承受多少?如果承受不了,会和游如许断绝关系吗?”
周天醉想到游述,想到吴秀莲,想到游如许想要一个家,一个温暖的家,不惜扮演已经去世的孩子。
如果再被抛弃。
她闭眼:“他们不会断绝关系。”
“那更好。”余巧说:“那我们受的罪,让他们再受一遍,小天,你不是一直说,让我看开一些吗?那你去劝他们,劝他们看开一些,你看看他们遇到这样的事情,能不能看开。”
周天醉说:“现在和过去情况不一样,她当时并不知道……”
余巧说:“不管她知不知道,她都是罪人,做了错事,你是想让她继续做罪人,犯一辈子的错吗?你们是不在乎,如果她养父母真因为她出什么事,她良心过得去吗?你良心过得去吗?”
手机没了震动。
周天醉看余巧。
余巧说:“你和她断绝一切关系,从现在起,你是你,她是她,你爸爸的事情,现在真相大白,过去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以后,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周天醉心力交瘁,脸色苍白如纸。
她手心里的手机屏幕黑漆漆,倒映出她五官,周天醉声音裹杂痛苦:“如果我做不到呢?”
余巧说:“那我接受采访。”
周天醉指尖瑟缩,手机落被子上,她满目微红,眼睛又酸又涨,余巧说:“我还听说,她爸爸出狱了,一直在找她……”
“妈。”
余巧说:“我不介意……”
“别说了。”
余巧说:“告诉他谁是时冉。”
周天醉说:“别说了!”
她看余巧,想到游如许,想到她每次提到她小时候和她妈妈被她爸爸打,提到那个男人,她就控制不住情绪紧绷。
她还是那么害怕。
手机铃再次响起。
落被子上的震动,周天醉垂眸看屏幕上闪烁的名字,她手指落屏幕上,余巧静静看着,沉默冷眼,周天醉慢慢蜷缩起手指。
周天醉任手机一直震动,她转头看着窗外,苍白的脸色逐渐平静,铃声喧嚣,在安静病房里一遍又一遍响起,周天醉闭了闭眼,关掉手机。
她捧在手心里的月亮,怎么舍得看她坠落,染上风霜。
第116章 分手
游如许联系不上周天醉, 或者说,周天醉不肯回复她,消息不回, 电话不接, 意思很明显,游如许怀有最后一点的执拗, 给她打电话,发消息,放下所有自尊想听她的声音, 可是周天醉,不给她这样的机会。
周天醉也不是毫无消息。
媒体上都有她的新闻, 近况, 各家媒体的采访,她很好, 至少在镜头面前,她很好, 周启明的事情真相大白, 在警方出工作日志的鉴定报告,加匿名采访后,对周天醉和余巧的好更像一种弥补, 还有提议给他们开个捐款账户,被周天醉拒绝了。
游如许看屏幕里的周天醉, 目光平静。
她在家里休息了快十天,腿伤差不多好了, 吴秀秀没回渝海, 一直在津度照顾她, 她劝吴秀秀回去, 吴秀秀总说再等等。
眼看年都要过了。
吴秀秀也没回去。
年三十早上,吴秀秀说要出去,她这么多天一直在租房里照顾游如许,除了买菜没怎么出去过,游如许问她去哪,她说:“有个同事过来出差,我去找她吃个饭。”
游如许说:“那我陪你。”
“你在家里休息吧,不是说中午要去和姚昭吃饭?”
游如许说:“那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吴秀秀说:“知道了。”
游如许看吴秀秀离开,她打开手机,消息电话都很多,但没有关于她想念的那个人,周天醉的消息也有,在推送的新闻里。
和她隔着一个屏幕。
隔着千山万水。
游如许看到陈想发来的新年祝福,她回复过去,陈想立马回了个表情包:“游老师,回渝海了吗?”
她回:“还没。”
从那天采访过后,她和施琦说了辞职的事情,施琦给她放了长假,让她好好考虑,游如许这段时间只待在房子里,稍有动静都会快步到门口。
或是邻居。
或是路人。
她坐在沙发上,看到陈想发:【最近电话都被打爆了,游老师,她们有没有给你打电话?】
无非就是也想采访当事人。
陈想当然全都推了,估摸游如许这情况差不多。
游如许情况比她更严重,采访刚出来她手机信息就没停,各家媒体,就连渝海的媒体也给她发消息,想征当事人同意,做个匿名采访。
除了媒体,还有各种打探消息,网上对于当事人的身份猜测很多,各种怀疑,想从一些细枝末节里找到证据,把人挖出来,大张旗鼓了两天之后,周天醉采访说,希望她们不要再去打扰当事人,现在的这种挖掘行为,和当初对她们造成伤害的行为,又有什么不同。
网友感慨她的大度,同时也有部分颇有微词,觉得我们现在是在帮你说话,你反而做好人,现在架的我们里外不是人,真是有意思,活该当年被骂。
一些恶劣滋生的很突然,就像是随处放置的炸·弹,永远不知道导·火·索在哪里,当然这样恶劣的言辞也被其他网友好言好语盖过去,或有脾气暴躁的,直接骂回去。
津度的年关,充斥腥风血雨。
游如许刚放下手机,消息提示音响起,她看眼,是姚昭告诉她已经出门了,游如许回她之后去房间换衣服,红色的羽绒服,浅蓝色裤子,衣柜里还有一顶帽子,她想到周天醉。
周天醉也有这样的帽子,是在渝海,她妈妈买的。
游如许戴上帽子,将秀发拨至耳后,露出干净漂亮的侧脸,到饭店的时间尚早,做记者的习惯,她早到了,没想姚昭也早就到了,正在和同学讨论风远的事情。
“真没想到那个周运那么坏。”宋辰月说:“我上次看他采访,还觉得他人挺好,挺可怜,被他弟弟弄断腿了。”
姚昭说:“知人知面不知心。”
游如许站她们身后,宋辰月听到脚步声转头,立马站起身:“记者姐姐来了。”
姚昭转过头,看着游如许,笑。
游如许和她对视。
姚昭变化挺大,褪去唯唯诺诺,整个人都自信大方了,听说现在是社区给她安排的住所,平时住在学校,继父来找过她几次,被社区和姚昭堵回去了,不过一段时间没见,她个子拔高不少,扎了马尾,整个人透着青春活力,和最初的她,判若两人。
她笑着喊:“记者姐姐。”
平时帮小卖部的老板娘看店,有一些富余,过年就想请游如许吃顿饭,定了好几个地方,最后游如许选了学校附近的拉面馆。
她问姚昭:“作业写完了?”
姚昭还没说话。
宋辰月说:“姐姐你是不知道,她现在就是恨学大师,作业早就写完了,还把下学期的书预习完了,她上期末考试,爬了一百多名,老师都惊呆了!”
游如许说:“这么厉害吗?”
姚昭有些不好意思,面红。
游如许笑,给她递了礼物:“奖励你的。”
姚昭说:“这个我不……”
游如许说:“新年礼物。”
说着看宋辰月:“你也有。”
宋辰月顿时哇哇叫起来:“姐姐真好。”
姚昭满怀感激,对游如许说:“谢谢记者姐姐。”
游如许坐在她们对面,说:“那我们吃什么?”
姚昭说:“还要等下。”
她笑:“还有周医生没来。”
游如许身体一僵,缓缓抬头:“她也来吗?”
姚昭说:“嗯,她说今天休息,我就请她一起。”
游如许神色顿住,想笑,勾出不怎么好看的弧度,门口人影晃动,进来一个人,周天醉穿羽绒服进来,远远就看到游如许了,她神色如常,快步走进去,带进来一身的寒气。
刚进去,姚昭就起身迎她,还说:“你坐记者姐姐这边吧。”
四个位置。
她和宋辰月。
游如许和周天醉。
游如许侧头,看周天醉,瘦了很多,五官更立体,轮廓清晰,她表情淡淡的,进来后对姚昭说:“听说考试成绩不错,挺好。”
姚昭面红:“刚刚记者姐姐已经夸过我啦。”
有小女孩的娇羞和不好意思,这在以前的姚昭身上,很难看到,她逐渐和同龄人一样,开心,自在,周天醉看游如许,说:“来挺早。”
游如许说:“在家里没事。”
周天醉点头。
游如许说:“你什么时候出院的?”
周天醉说:“前天。”
游如许沉默。
姚昭和宋辰月看她们,问:“姐姐,你们吃什么?”
周天醉说:“我都行。”
游如许说:“我也都可以。”
姚昭说:“那我们就要四碗排骨面。”她说着冲老板喊,老板回应后,周天醉说:“有一碗不要葱花。”
游如许抓着一次性的筷子,指尖微微白。
姚昭没察觉气氛有什么问题,她问:“周医生,你现在身体好点了吗?我上次说去看你的,阿姨说你正在休息。”
游如许也去过几次,余巧压根连面都不见她。
更别说,见周天醉。
周天醉说:“生病需要多休息。”
姚昭说:“那你现在好了吗?”
周天醉笑:“不好能出来吃饭吗?”
姚昭挠头:“也是。”
她憨笑,放寒假后她去看望游如许和周天醉,游如许是早就出院了,说是在家休息,她不敢打扰,现在看她们都没事,姚昭松口气。
她真心希望她们两个都健健康康,哪怕用自己的健康去换。
宋辰月看她笑的傻气,摇头,瞄到外面的奶茶店,她说:“姐姐,你们喝奶茶吗?”
游如许看着她,宋辰月满怀期待的眼神,她点头:“好。”
宋辰月高兴了,说:“姚昭,我们去买奶茶。”
姚昭问了游如许和周天醉的口味,随宋辰月出去。
四人桌,顿时就剩下两人,老板上了面条,周天醉把没有葱花那碗放游如许面前,游如许说:“谢谢。”
周天醉说:“不客气。”
生疏蜿蜒如裂缝,将她们隔出距离,游如许低头看着面条,身侧周天醉用筷子掸了掸,白雾缭绕,她脸在雾气里,看不真切。
游如许说:“我给你发消息,你收到了吗?”
周天醉说:“收到了。”
游如许心尖酸涩,又涨又难受,眼眶灼烫,她低头,看面前的面条都起了水雾:“我还给你打电话了。”
周天醉说:“我知道。”
游如许说:“那你怎么……”
周天醉吃一口面条,咬断,轻描淡写打断游如许的话,说:“分手吧。”
游如许侧头,看她平静的侧脸,不敢眨眼。
周天醉细嚼慢咽,始终侧着对游如许,她薄唇轻启,说:“我妈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