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匪石听到声音转过头,眼里浮现柔和的笑意:“爸,妈。”
如果就这样对比着看,林匪石的容貌更像他的妈妈,那是一是个美的非常锋利的女子,年轻的猜不出年龄,五官分明雅致,皮肤白的像精美的陶瓷,一双美丽的眼眸此时有些湿红,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林匪石。
林匪石经常跟家里人联系,打电话或者开视频,但是面对面地这样相见,其实很多年没有过了。
“方姨,那我们先回家了。”林匪石打了声招呼,然后跟父母一起进了家门。
周母一瞬不瞬地望着他,舍不得移开视线,嘴唇有些轻颤:“这次怎么突然回来了?是……是那些事情结束了吗?”
“还没有,我这次回来做一个小手术,向上面请了假的,有一个月的时间。”林匪石长睫低垂,说:“然后还要回去的。”
周父抹了一把脸,声音低哑道:“饿了吧?我先给你做饭去,你那么长时间没回来,跟你妈好好说一会儿话。”
周母心痛道:“什么手术?”
“就是以前那种皮肤修复,没事的。”林匪石坐到沙发上,声音很轻:“妈妈,我很想你。”
“想我你还要走?你还要走……”周母忍不住低泣道:“你上次就答应我再也不做这些危险的事了……”
林匪石伸手拥抱着她,喉间有些哽咽,轻声道:“这是真的很快了,很快就会结束了,你别这样哭。”
周母在他后背上锤了两下,眼泪挂在睫毛上,看的林匪石心都快碎了,低声道:“妈妈……”
周母哭了一会儿,带着鼻音抱怨说:“早就让你学古汉语文学,可是你偏要跟那个莫名其妙的人走!这是多少年了?我从来没舍得让你受一点伤,你怎么能把自己烧成那个样子?周流,你如果出了什么事,我跟你爸爸决计是活不下去的,我们不能没有你,你知道吗?”
林匪石的眼珠发涩,从胃里泛上一股浓郁的苦味,他点了点头说:“我知道的,我也不能没有你们,我很快就回家了,真的。”
顿了一下,他又说:“我在外面这几年也很好,同事对我都很好的……有件事我想跟你说,我喜欢上一个人,是我……同事。”
周母“啊”了一声。
“我们确定关系还没有很久,而且他平时也很忙,所以这次没带回来见你们。”林匪石向来是没脸没皮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母亲面前说起心上人的时候,脸颊居然有些微微的发红,很不好意思的模样,“下次有机会,我问问他愿不愿意来见你们。”
周母蹙眉看着他,认真道:“除非是你决定要白头到老的人,否则不要什么人都往家里带。”
闻言林匪石笑了起来,像个恋爱中的大男孩,带着一点骄傲道:“不会再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说话间林匪石的手机响了一声,是微信消息──心上人发过来的,“吃饭了吗?”
林匪石飞速回复:“刚到家,爸爸在做,我跟妈妈聊天。”然后他把手机给妈妈看,小声雀跃道:“他关心我呢!”
周母神色有些古怪,半晌犹豫着问:“你这个爱人,是开动物园的吗?”林匪石看着顶上“孔雀饲养员”的ID,陷入沉思,他该怎么跟母亲解释他就是那只开屏的孔雀?
林匪石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交代道:“对了,他也是男孩子。”
周母倒是不怎么惊讶,她的思想一直走在人类前沿,对同性恋的接受度很高,只是点点头:“我猜到了,你太漂亮了,女孩子没有愿意跟你在一起的。”
林匪石忍不住撇了一下嘴,反驳道:“他不是因为我长得好看才跟我在一起的……当时刚见面的时候,他就说我长的‘还行’,很直男的一个人,在他眼里四条腿的生物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当然啦,现在他觉得我是最好看的了!”
周母心想:他应该是很喜欢那个人了。
周流从小就是一个情绪比较淡薄的人,不管是喜悦还是悲伤,他的感情一向不深刻,很少能看到他这样满心欢喜地讨论一个人。
“有照片吗?给我看看什么样子。”周母道。
由于工作性质原因,他们基本上是不允许拍照的,林匪石手机里连一张照片都没有,他想了想,说:“我问问他方不方便开视频。”
他给江裴遗发一条消息:“你在家吗?我妈妈想看看你。”
江裴遗没想到林匪石这就跟家里人出柜了,还要跟妈妈开视频,这太突然了,但是林匪石都这么说了,他的妈妈肯定是在身边看着的,也不好拒绝,只能脱下睡衣,换了一件正式一点衬衫,给他打了视频电话。
江裴遗的脸出现在手机屏幕上──他是很上相的那种长相,皮肤白,眉骨很高、鼻梁挺直,整个面部轮廓显得深邃而立体,他的眉眼不那么锋利的时候,没有杀伐气,就显出一种温润文秀的味道。
江裴遗有些拘谨地说:“……阿姨好。”
周母道:“你好。”
林匪石凑过一个头,一双眼睛在镜头下显的亮晶晶的,带着一点撒娇的语气道:“你在家里干嘛呀?”
江裴遗说:“刚刚准备睡觉了。”
“晚饭吃了什么?”
“下了面。”
“我不在家,没人给你做饭,你一个人不要在家里瞎凑合,等明天中午我给你订好吃的,答应我要长胖十斤的!”
江裴遗不是很擅长处理这种情况,在长辈面前秀恩爱又很难为情,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林匪石在说话。
──周母没想到儿子的男朋友是这种类型的,因为周流的性格本来就很凉薄了,跟人总是亲疏有度,是典型外热内冷的那种人,她以为对方是主动跳脱的性格,没想到居然是这样内敛安静的一个人。
江裴遗问:“你的手术时间定下来了吗?”
“应该是在三天以后,手术之前我会告诉你的,别担心。”林匪石回答说。
“好了,人也给你看过了,我要挂电话了,明天他还要上班呢。”林匪石看了妈妈一眼,然后对江裴遗道:“哥哥晚安。”
江裴遗说:“晚安,阿姨再见。”
周母说:“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竟然是你追的人家吗?”
“当然了,都说他是我们的‘高岭之花’,我追了很久的。”林匪石顿了顿,说:“他的家人都因为工作牺牲了,以前的生活也过的很苦,当时我们见面的时候,他的心理还有一点创伤反应,像个刺猬,不过现在已经好了,他是很优秀的一个人,我很欣赏他。”
周母叹气道:“就是太瘦了,看起来也是很文弱的一个男生。”
林匪石:“……”
他要不要告诉妈妈自己的男朋友其实战斗力异常彪悍,单挑过国际大毒枭,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完全可以单枪匹马吊打一个团这件事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情线收尾,明天正式开始下一卷,就是喜闻乐见的林队掉马环节!
其实伏笔已经埋了很多了,居然没有猜剧情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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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林匪石安静良久,低头揉了一下鼻子,含蓄地解释:“没,其实他很厉害的,教给我很多擒拿和格斗技巧……虽然我什么都没学会。”
周母看他一眼,真情实意道:“你还是不要打架了,你不适合打架。”
是的,林队只想当一朵柔弱的菟丝花。
这时周父端着一碗海鲜面从厨房走出来,咳嗽了一声道:“周流,过来吃点东西。”
林匪石乖乖地喊了一声:“爸爸。”
周父也没理他,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看着他吃饭。
相比于周母保养的年轻,周父就明显见老了,头发白了大半,眼角的皱纹堆叠成缕,微微向下垂着,他毕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不可能永远不变老。
林匪石心里有些难受,又轻声喊了一句:“爸爸。”
“周流啊,从你十六岁那年开始,我跟你妈妈就再也没干涉过你的决定,你想怎么做、想从事什么样的工作,这都是你的自由,你长大了,知道人生的价值在哪里,你现在做了这种工作,我跟你妈妈虽然担心,但也不会逼你回家。”周父开始长篇大论:“有些话不方便在电话里说,这次你回来,我就跟你说清楚,你五年没有回家,我们也不知道你具体在外面做什么,不跟我们见面大概是为我们两个老骨头着想,我们可以接受你长年不在家,只要你平安,什么都好。”
“三年前的三月六号,我们突然接到你领导的电话,说你被困在火场,正在组织营救,但是机会渺茫,让我们有个心理准备。”周父平静道:“那时候我跟你妈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你妈妈当时就刺激过度昏迷过去了,我们连夜坐车赶到那边的医院,看见你被他们救援出来,不知道死活地躺在担架上,身上盖着一张被子浑身发抖,一张脸都是碳黑色的,五官都看不清了,我都不敢相信那是我的儿子。”
周母在他后脊梁上用力拍了一巴掌,语气责怪道:“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跟他说这些干什么呀?”
周父没听见似的继续说:“你在手术室抢救了三天半,全省最有名的烧伤科专家都被飞机接过来,他们第一天晚上就下了七次病危通知书,每次签字的时候我的手都在发抖,整个人都被抽空了似的,你妈妈坐在手术室门口哭了一晚上,你在里面抢救了三天,我跟你妈妈三天没有合过眼。”
林匪石:“……”
“以前的事都已经过去了,我不想责怪你什么,这两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提心吊胆,生怕接到一个你又命悬一线的电话。”周父稍微一顿,又分外沧桑地说,“如果说当父母的有什么心愿,就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健康平安地长大,你大学分明读的是文学专业,毕业之后却做了警察这一行,我不求你能经常回家看看,可是一个人在外面,起码要保证自己的安全,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样受伤,对得起我跟你妈妈吗?”
林匪石放在桌子上的手指逐渐握成了拳,周父的目光沉沉落在他的身上,仿佛有千钧重,他难以承受似的低下头,肩头轻轻颤抖起来,几滴透明的水珠接连不断从下巴尖落下,他声音沙哑哽咽地说:“爸爸,对不起。”
周母心疼极了,过去抱着他,安慰道:“宝贝不要哭,你爸爸他只是想看你好好的,并没有怪你的意思。”
周父道:“我刚刚听见你跟你妈说,很快就结束了,以后就不再回去了吗?”
林匪石带着厚重的鼻音“嗯”了一声。
林匪石其实是一个心脏足够坚硬的人,对于大多数的不幸都可以冷眼旁观,也并不在意别人怎样评价他,有种刀枪不入的意思,可家人的责怪就像是一口被反复打磨过的锋刀,捅在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疼的翻天覆地。
美人的眼泪也如同钻石,挂在长长的睫毛上剔透发亮,然后滚落下来,四分五裂,破碎在地上,林匪石平日里很娇气,不耐疼,小时候受一点皮肉伤就要喊痛,他也没想到能够一个人向外走出那么长的道路。
林匪石从来风流多情,可是没有亏欠过旁人什么,唯一愧对的就是眼前这两个跟他骨肉相连的亲人,他没有做到一个儿子该尽的义务,还让父母跟着他担心,大不孝,他本来不想哭的,可是心里又实在太难过了,说不出来,就只好不住掉眼泪。
“我都跟你说不要讲了!”周母又打了周父一下,生气地说:“你非要惹他!”
周父无言以对,默默地看了周流一眼,转身回屋去了。
林匪石双手盖在脸上,湿润滑腻的液体从指缝渗出来,他低哑地说:“妈妈,这些年我也很想你们。”
周母擦去他的眼泪,轻声细语道:“妈妈也想你。”
林匪石哭了五六分钟,才不哭了,低头继续吃面,用筷子捡起虾仁放进湿咸的嘴里。
周母在旁边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问:“你做这件事,你的那个男朋友知道吗?”
林匪石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他还不知道,我没有告诉他,但是以后如果有合适的机会,我会跟他说的。”
周母叹息道:“毕竟是爱人,有些事不要隐瞒人家,不然容易产生隔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