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岌:“……”
没听到回应,那双齐整的眉蹙得更紧:“没套别碰我。”
原来是把自己当成了刚刚那位捡尸的怂货。江岌站直了,自上而下地看着秦青卓,忍不住讥讽道:“喝成这样,碰你你能反抗?”
秦青卓没动静了,估计又断片了。
江岌一阵无语,这些明星都一个尿性,看着光鲜,其实烂到了骨子里。
跟那个季驰一路货色。
几秒种后,江岌再次俯身,正要往秦青卓脑后塞枕头,秦青卓忽然撑起了身,表情痛苦地抻长了脖子。
江岌下意识往后闪躲,但是晚了,秦青卓已经吐到了他的衣服上。
江岌:“……”
行,释放生化武器也是个招儿。
好在秦青卓似乎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干呕几下,只吐出了一点酒。
江岌抬起胳膊扯着后颈的领口,将T恤从头上薅了下来,从旁边拿了件干净的套上。
秦青卓吐完,这时撑着床沿下了床,跌跌撞撞往外走。这会儿他稍稍清醒过来了一点,并且意识到刚刚完全高估了自己,他根本就接受不了这种事情。
“去哪儿?”江岌抬手攥住他的胳膊。
下一秒,秦青卓一拳挥了过来:“滚!”
江岌条件反射般的偏过头避开,那拳头堪堪在他脸侧擦过,气流在耳边拂过。
趁江岌刚刚那一避,秦青卓已经用力挣开自己的手腕。一拳没打着,另一拳也招呼了过来。
这人喝得烂醉,但这一拳接着一拳力气却不小。
好在喝醉的人行动都比较迟缓,江岌看准时机抓住了秦青卓的手臂,皱眉道:“你看清楚,我没兴趣睡你。”
带着醉意的、不甚清醒的目光缓缓上移,停顿了几秒,迟钝的意识似乎才反应过来:“……江岌?”
江岌感觉手里攥着的手臂失了力气,看着秦青卓道:“地址给我,我送你回去。”
但下一秒,秦青卓的头垂下来,身体随意识一并放松下来,就像镜头中的慢动作那样缓缓前倾,江岌毫不怀疑如果不是自己站在他身前挡着他,他会一头栽到地上。
秦青卓的额头重重磕在江岌肩上,江岌抬手扶住他。
他耐心等了一会儿,但秦青卓仍没动静。
江岌再次催促道:“地址给我。”
还是没动静。
然后他感觉自己的肩头好像湿了。温热的液体通过布料渗到了他的肩膀上。
……秦青卓哭了?
江岌侧过脸,他只能看到秦青卓头顶的发旋,看不到他的表情。
失个恋而已,至于吗?他脑中再次出现了这种想法。
但他没再说什么,他扶着秦青卓坐到床上,没再管他,去卫生间拿了拖把清理地面上的污渍。
走出房间,他看到江北坐在台球桌上,还在拿着他的手机玩王者荣耀。
“赶紧去睡觉。”江岌拎着拖把从催促道。
“知道了!”江北眼睛不离屏幕,手指动得飞快,无暇理会江岌。
进了浴室,江岌把拖把涮干净了,然后去浴室冲了个凉,又顺手把脏衣服洗了。
二楼这地儿原来是两间牌室,台球厅老板跑路那会儿,江岌之前租住的那处城中村面临拆迁,正带着江北到处找房子。
燕城房租本就高得离谱,更别提江岌还带着一个小女孩,想要低价租下两室,只能奔着半地下室去找。黄莺得知后,便将这两个房间低价租给了江岌。
这里原本就没预备给人住,没冰箱,也没洗衣机,不过这些在江岌看来都无所谓,有空调就挺好,否则燕城的夏天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
拧干衣服的水,江岌将衣服晾到洗手间里,一抬手将额角上包扎的纱布撕了下来,随手扔到了垃圾桶,刚刚洗澡时没注意,纱布被打湿了。他对着镜子看了看伤口,那里已经不流血了。
这点小伤在他看来根本不算什么,放在平常他充其量用双氧水抹几下就完事了,也就秦青卓这样养尊处优的人,才会大费周章地让医生帮他处理和包扎……
不过,想到这伤口是那人拿着自己的吉他砸出来的,江岌的眼神暗了暗,眉心再次起了褶。
算起来那把吉他在他手上也有十年了,也不知道这一坏,到底还能不能修好……
江岌从浴室出来时,江北正玩得不亦乐乎。
“这局还没完?”江岌看着她。
江北闷头玩着游戏:“少啰嗦。”
“快点。”江岌不耐烦地靠着门框等她。
几秒之后,手机响起了“victory”的音效,江北从台球桌上跳了下来,轻蔑地说了声“垃圾”。
江北走过来,将手机随手一扔,心情似乎不错。
“赢了?”江岌隔空接过手机,看到屏幕上大大的“胜利”两字,“不容易啊,小学生都能赢。”
“MVP。”江北淡定道,
江岌有意逗她:“什么P?”
“你懂个屁。”江北表情里的得意掩饰不住。
江岌看着她那种有点臭屁的模样,觉得挺逗,但他没表现出来,又催了句:“赶紧洗洗睡。”
“早就洗完了,那人什么情况?”江北有点好奇地瞥向江岌房间。
“要不今晚你睡这间,自己问问他?”江岌提议道。
“想得美,自己捡回来的自己解决。”江北拒绝道,转身进了自己房间。
江岌回到房间,秦青卓仍旧坐在床边,两只手臂搭在腿上,头垂得很低,埋在手臂之间。略长的头发垂下来,挡住了他的脸。
江岌倚着书桌,拧开一瓶矿泉水,仰头喝了几口,看着秦青卓问:“水?”
秦青卓没答。
江岌扔过去一瓶新的,矿泉水砸到秦青卓身旁的床上,他没再说什么,关了灯,上床睡觉。
窗户没安窗帘,外面昏暗的路灯透进来,屋内影影绰绰。
江岌又往秦青卓旁边扔了一串钥匙:“想回去自己去楼下开门。”
他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听到秦青卓站起了身,走出了卧室。
他以为秦青卓拿了钥匙要下楼,但继而又听到卫生间里传来了水声。
秦青卓没开灯,他站在水池前,捧着水漱了口,又洗了几把脸。
冷水顺着脸颊和头发滴下来,他清晰地听到自己一下又一下的呼吸声。
他直起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昏暗的光线里,只能模糊看见一张苍白的脸,像鬼。
他莫名有点想乐。
镜子里,在他身后还晾着江岌洗好的衣服。
他又想到自己吐了江岌一身,也算报仇了。
明明不是多好笑的事,但他忽然笑出了声。
一切都挺可笑的,包括自己。
他笑了好一会儿,身后传来了很轻的脚步声,他扭过头,一个瘦小的身影趴在门口,一双大眼睛在黑夜里幽幽发亮:“妈呀,吓死我了,我以为闹鬼呢。”
听到这话,秦青卓更是笑得停不下来,原本就因为醉酒而站立不稳,这下要撑着洗手台才能不倒下去。
江北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了他一会儿,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卧室隔音很差,江岌能听清外面的一切动静。
他听到水龙头哗哗的放水声,听到秦青卓压抑的笑声,听到江北的脚步声。
然后他听到秦青卓又走回来了。
秦青卓窸窸窣窣地躺到了他旁边。
屋里的空调开得很低,人的体温靠过来时格外明显。江岌不动声色地往里收了收胳膊。
他闭着眼睛,听到秦青卓低声说:“你也给我添了不少麻烦,我借住一晚,就不说谢谢了。”
江岌没作声。
他听到秦青卓在旁边翻了几个身,然后呼吸逐渐变得平缓,似乎陷入了睡眠。
这人今晚又哭又笑的,他以为得折腾一晚上,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睡着了?
江岌觉得不可思议。
他放缓呼吸,清空大脑,做好了进入睡眠的准备。
但或许是因为以前没怎么跟人合住过,总觉得一旁秦青卓的存在感格外强似的。
许是视觉封闭时人的其他感官会格外灵敏,他闻到了秦青卓身上的味道——不仅仅是酒精的味道,还有一种很淡的香味。有点像桂花的香气,似乎又掺了某种木质的味道,淡得若隐若现……大晚上出门还喷香水?
不知过了多久,睡着了的秦青卓翻了个身,侧躺着面对他,沉缓的呼吸很轻地拂在他手臂上,轻得如同错觉。
又过了一阵,还是没睡着,江岌抬手从枕边拿了耳机塞到耳朵里,放了一首轻音乐。
纯净的钢琴声响起来,抚平了他情绪上的褶皱。
他的呼吸逐渐变得沉缓,睡意顺着神经末梢覆上来。
即将跌入睡眠的前一瞬,他忽然反应过来之前没听清的秦青卓的那句话——
“带套了没?”
江岌睁开眼看着天花板,顶灯被昏暗的路灯映出了一个倾斜的阴影。
他察觉到自己起了反应。
操,什么情况?
又躺了一会儿,江岌起身下了床,走出卧室,坐到了外面的沙发上。
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咬在嘴里,却没拿打火机。
片刻后,他取下那支烟,就像转笔那样在指间娴熟地转了几圈。
好一会儿,那阵反应才平息下去。
这反应来得莫名其妙,难道是因为最近都没用手纾解过?
似乎也说得过去,最近一连串糟心事的发生,搞得他没什么这方面的心情。
但不管怎么样,对着一个刚失恋的醉鬼起了反应,这事儿真是……
江岌低下头,有些烦躁地抬手撸了一把头发。
他拿了个靠垫扔过去,在沙发上躺了下来。
算了,今晚将就着在这儿睡吧。
第17章
秦青卓是被窗外强烈的日头晃醒的。
睁开眼睛,头痛欲裂,脑后似乎在被一把很钝的锯子来回切割。
他摸过手机想看看时间,拇指在开机键上摁了一会儿,屏幕上显示出需要充电的标识。
将手机扔到一旁,他撑着床,有些费力地坐了起来。
昨晚睡觉之前的那段记忆还保留着,但从在街边蹲下来到躺在这张床上的那一段,却无论如何也记不起连贯的画面了。
只记得似乎是被江岌扛回来的,后来还差点跟江岌打起来……是因为什么来着?记不清了。
真够狼狈的……在一个十九岁的小鬼面前。
对了……江岌呢?明明昨晚好像是睡在旁边来着,已经起床了?
对着空气发了一会儿怔,秦青卓下了床,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又来了,头疼加剧,还伴随着让人难以忍受的尖锐脑鸣。
从房间里走出去,秦青卓看到了窝在沙发里、还在睡觉的江岌。
秦青卓记得江岌的身高是一米八七,此刻窝在这大概只有一米五、六的沙发上,看上去非常憋屈。
江岌仰躺在沙发上,一条腿屈着折起来,另一条腿甚至搭在了地上, 一看就睡得很不舒服。
明明床也够宽,怎么偏偏想不开睡沙发?
秦青卓不确定自己昨晚是否因喝醉而睡相不佳,其实他酒量还不错,记忆中就没喝醉过几次,昨晚喝到断片纯属意外。
他朝江岌走过去,想将江岌拍醒让他去床上睡。
走近了,视线不经意扫到了某处非礼勿视的位置,迅速移开了,脑中却闪过一个念头——还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啊。
大概是听到了动静,还没等秦青卓有什么动作,江岌这时自己睁开了眼睛。
他垂着眼睛看秦青卓,脸上看不出什么睡意,只是表情略微不爽,不知是因为没睡好,还是因为被秦青卓吵醒了。
秦青卓刚想开口,喉咙却疼得有如针扎,干涩得几乎说不出话。他指了指隔壁的房间,示意江岌可以去那边睡觉。
江岌撑着沙发坐了起来,也不知有没有看懂他的意思,只是摸过了烟盒,从里面抽出了一支烟。
见他又要抽烟,秦青卓微微皱了下眉,但没说什么,转身去了洗手间。
他现在也没什么心情顾得上江岌,头痛、喉咙痛、耳鸣、脑鸣齐齐招呼过来,刚醒那会儿还没什么感觉,现在下地走了几步,强烈的不适感随神经系统一并苏醒,宿醉的后遗症让他难受得无以复加,胃肠翻滚着有点想吐。
俯身趴到洗手池前,秦青卓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泼了几捧凉水,试图让混沌的大脑清醒一些。
直起身,他扯过领口闻了闻,随之皱起了眉。衣服上的酒精味倒不算太重,但就是让他觉得反胃,那种想吐的感觉更强烈了。
对着马桶干呕了几下,胃里没东西,什么也没吐出来。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那酒精味时隐时现地飘到鼻腔里,这感觉让他难受极了,恨不能现在就把上衣脱下来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