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烂俗人——茶榷

作者:茶榷  录入:04-22

  沈浔也站着问:“我听说桦大转专业,好像对他目前的绩点和排名还有要求?”
  孟远岑道:“以前有要求要在专业前10%,现在已经取消了。”
  沈浔试图说些缓和气氛的玩笑话,“那还不错,不然如果能做到在本专业名列前茅,为什么还要转专业呢?”
  孟远岑礼貌性地“嗯”了一声,却不再接话。
  背后忽然响起门轴转动的声音,是梁砚捧着电脑从卧室出来,“小沈,你帮我输一下电脑密码。”
  沈浔不禁失笑道:“你不是说你记得吗?”
  梁砚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我好像记错了。”
  电脑被放上茶几,沈浔蹲下来,腹部靠在茶几的边缘,指尖敲击键盘,发出哒哒的声音。
  孟远岑此刻站立在电脑不远处,俯视的角度,很容易看清屏幕上空白方框里递增的数字和字母。
  他对沈浔的密码不感兴趣,但也不打算避嫌,因为梁砚此刻就蹲在沈浔的旁边,光明正大地边看边记。
  密码很长,几十秒后,沈浔的指尖敲下回车键——
  “啊——哈——”
  先是餍足的喘息和微乱的呼吸。
  屏幕上交缠在一起的肉体颤动起来。
  昨天忘记关闭小电影了!
  沈浔心头一跳,慌忙点了右上角的叉号,抓起笔记本推到梁砚胸口,“解开了。”
  梁砚抱着笔记本笑得揶揄,冲着沈浔无谓地眨了一下眼睛,慢悠悠地折回卧室。
  沈浔压根无暇搭理,他只知道自己现在是被梁砚坑惨了——虽然存在备忘录的计划里有“假装不小心让孟远岑发现自己在看gv”这一条,但是显然,合适的时机不应该是现在,而且他刚刚是真不小心,没有假装。
  可是他又不知道说什么了,沉默好一会儿,才敢偷偷地去瞄孟远岑的脸色——还是平和的,只是没有看见对方一贯挂在唇边的笑容。
  空气似乎也变得沉重、凝滞。
  孟远岑伸手揉了几下眉心,“关于转专业的事情,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对方已经说的很清楚,沈浔实在想不起来什么,只好愣愣地说:“……没了。”
  孟远岑点头,“嗯,那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沈浔叫住孟远岑,“我还想……还想帮沈河问问法学类专业分流的事情。”
  这问的就有些远了,沈河现在还没成功地转专业,问这些对沈河毫无帮助,但是沈浔一时间想不到其他合适的问题。
  孟远岑收回自己迈出的半步,转身说道:“桦大法学分流有三个方向,刑事、民商、涉外,按照以往的经验,选刑事和民商的同学对半,涉外最少,刑法难一些,民商案子多,涉外对英语水平有一定的要求,在分流之前,院里会组织线上会议,较为全面地介绍每个专业的研究方向、保研比例、就业情况等等,这个你不用担心。”
  沈浔默默记下,“……好,谢谢。”
  话音刚落,身后又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原来是梁砚匆忙跑过客厅,“小沈我工作方面有点事我先走了啊,孟哥再见!”
  他在门口穿鞋时,头也来不及抬,“哦对了,昨晚弄脏的衣服先放你这了小沈,我有空来拿啊。”
  昨晚两人聊到凌晨,梁砚胃不舒服,最后还是没忍住去卫生间大吐特吐,外套不小心沾到了呕吐物。
  沈浔点头答应,“好。”
  “砰”的一下,门被合上,客厅只剩孟远岑和沈浔两个人。
  孟远岑不知道第几次重复,“我得先走了。”
  这次他没有被叫住,他走到了门口。
  沈浔跟在孟远岑身后,看着对方的身影,终究没忍住问道:“你等会儿……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吗?”
  孟远岑的动作顿了一下,“我其实一直都挺忙的。”
  沈浔攥紧了指尖,“不好意思,耽误了你很久。”
  孟远岑没接话,低下头静静地在门边换鞋,又摸了一下口袋,确定手机和钥匙都在,他抬起头想做最后的告别,视线率先却撞见沈浔的眉眼——
  那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孟远岑眯起眼睛,忍不住直接道:“其实你和梁砚如果是那种关系,也没有必要向我隐瞒的,我尊重所有人的性向,也不会把你们的事情拿出去到处说,你放心。”
  沈浔莫名有些慌,他明白对方话里的那种关系在指代什么,也听到孟远岑将每个字都咬的很清晰,语速有些快,不像是平常说话的语气……尽管他和孟远岑线下并没有见过几次面。
  “可是,”沈浔顿了一下,“可是我从来没有向你隐瞒什么,我和他真的只是朋友,如你所见,我确实……确实喜欢男性,但我不喜欢梁砚,梁砚谈过女朋友,就这一点上,我和他绝无可能。”
  孟远岑静默几秒,微微颔首,“嗯,我知道了,我应该是又误会了,不好意思。”
  眼看孟远岑即将推门离去,沈浔上前一把抓住孟远岑的手腕,“孟远岑……”
  孟远岑的视线向下,落在沈浔的指关节处,“怎么了?”

  沈浔低着头,用很轻的声音问:“你生气了吗?”
  孟远岑沉默一瞬,才说:“为什么觉得我生气?”
  沈浔哑然许久,只憋出一句,“……我不知道。”
 
 
第二十三章 “照片。”
  孟远岑闻言又沉默了,被握住的手腕转动一个极轻的弧度。
  也像是挣脱的前兆,指骨与腕骨摩挲的触感让沈浔蓦然惊醒,猛地缩回右手,有些无措的僵在原地,苦思冥想该说什么。
  银丝眼镜不知何时滑到孟远岑的鼻梁中间,他没有伸手去扶,于是向下看沈浔的时候,眸色正好藏在透明的树脂镜片之后。
  最终还是孟远岑先面无表情地开了口,“我没有生气。”
  真的吗?
  沈浔垂眸反复揣摩,仍旧想不明白。
  对话短暂的卡顿,难以进行下去,然后沈浔隐约听到孟远岑发出音节前、唇齿间泄露的气流音,似是一声极轻的叹息,“我本来说的就是等会儿路过翡翠花园,把书还给你,我并没有打算久留,你可以回忆一下我在电话里的说法。”
  沈浔也真的去回顾了通话的内容,他后知后觉确实如此,既然孟远岑都这样说,他也不好再做挽留。
  他有些庆幸,孟远岑没有揪着他那句突兀的询问不放,但也莫名失落。
  沈浔试探地提议,“那我送你到楼下吧。”
  “不用了,”孟远岑立即拒绝,他握住把手向下转,门被打开了,“你昨晚不是很晚才睡吗,在家好好休息吧。”
  沈浔向来不善言辞,还没来得及想出反驳的话,眼见孟远岑已经走到门外,他只好对着孟远岑的背影小声说:“再见。”
  孟远岑可能是真的有事要忙,目光掠过沈浔,转瞬的一眼,而后步履匆匆,“再见。”
  紧随其后又是“砰”的一声,回音在偌大的客厅里游荡。
  沈浔的鼻尖抵在门上,他与猫眼的距离已经进无可进,视线里,孟远岑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楼梯转角,但是沈浔依然静静地看了很久,仿佛在执拗地认定他能从其中琢磨出什么。
  真的没有生气吗?
  窗外白云变成乌云,晴天蓦然灰暗,客厅顷刻间被阴霾吞没。
  狂风敲打窗棂,伸入半空中的晾衣架上,衣服被吹到摇摇欲坠。
  或许是一场大雨的前兆。
  沈浔走到阳台,打开窗户,将外面的衣服一件又一件地收回,挂在家里的晾衣绳上。
  这其中就有梁砚的外套,沈浔看着,忽然叹了一口气。
  梁砚给自己支的那招,虽然结果是预想中的结果,但效果却完全背离初衷……这都什么事啊。
  想到这,他有些烦躁,克制不住地钻牛角尖,他掉入反复揣摩的陷阱里——
  孟远岑说没有生气,到底只是为了给他留几分薄面?还是真心实意的发言?
  大了半码的拖鞋与地面摩挲出难听的噪声,沈浔坐回床沿,双手撑在两腿边。
  独自坐了一会儿,他仰头往后倒进棉被,粗重地吐出一口气。
  盯着有几处破皮的天花板看上半天,沈浔有些挫败地放弃了,他想不出答案,至于胡思乱想的根源,还是太闲了。
  他需要做点忙起来的事情,譬如去超市里买点日用品。
  结果扭头看窗外,才发现阴天早已变成大雨,沈浔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客厅的电视还在响,将电视台来来回回翻上三遍,都找不到一个感兴趣的频道,电脑上没有想看的电影,他本来也不喜欢看电影,最后,沈浔的目光落到下载好的另一部gv之上,做个简单的回忆,还好,他暂时还记不起剧情。
  影片加载完毕,进度条才过几分钟。
  沈浔开始想:梁砚临走时说的那句“昨晚弄脏的衣服”,好像是挺暧昧的。
  进度条吭哧吭哧进行到一半的时候。
  沈浔接着想:哦对,梁砚知道我的电脑密码,也会显得我们的关系似乎非同一般。
  进度条努力到四分之三的地方,满屏都是整个影片最精彩绝伦、最跌宕起伏的戏码。
  沈浔继续想:感觉还是没有解释清楚,至少没有解释昨晚发生了什么,所以要不要主动去找孟远岑?
  播放器忽然自动暂停,屏幕中间出现重播的标志,沈浔骤然回过神来,已经放完了。
  他太了解自己,一旦纠结起来没完没了,强迫自己不去琢磨这件事情,都是无用功,不如先做晚饭。
  虽然现在才下午四点半,两个小时前他才结束午餐。
  沈浔一头扎进厨房里准备食材,洗菜切菜的动作明明放慢又放慢,吃完晚饭时才傍晚五点半。
  才吃饱喝足放下筷子,就溜进厨房洗碗,顺便还把油盐酱醋瓶瓶罐罐整理一遍,再马不停蹄地去卫生间洗漱,真是头一回。
  所以说爱情的力量还挺伟大,竟然能改变他的拖延症。
  终于找不到什么事情忙,沈浔难得闲下来,也难得开始有些不满,他想,忙碌为什么不能平均分摊到生活的每一天?
  而不是忙的时候他几次错过消息,闲的时候又等不到消息。
  回到客厅,空无一人,那本交还给沈浔的《犯罪与刑罚哲学》,正安静地躺在茶几一角。
  去厨房之前,沈浔就顺手把客厅的灯关了,现在也没有开的打算,他凭借记忆摸着黑路过茶几,捎走这本书,进了卧室。
  窗外的雨一直没有要停歇的迹象,夜色变本加厉地深沉起来,沈浔只点亮卧室顶部的白炽灯管,他靠着枕头,将书翻开,无谓地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
  孟远岑答应他会好好保管这本书,果然,没有污渍和折痕,没有破损和缺页。
  闲来无事,便把翻阅的动作重复一遍,然而这次,沈浔的指尖在翻到某一页时,陡然顿住——
  书里夹了一张卡片。
  不会是他当年又在书里夹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沈浔疑惑地将卡片取出。
  蓝紫色渐变的墨水,用钢笔写下的一行英文,并不是他大学时期的字迹。
  “The rainbow means life,healing,sunlight,nature,harmony,spirit and me,as love is love.”
  沈浔若有所思地翻过来,原来不是卡片,而是一张彩虹的照片——
  还是初见孟远岑的那天,对方站在阳台上,用手机专业模式拍下的彩虹的照片。
  英文句子里并列的宾语让沈浔觉得很熟悉,于是他在心底默默读上一遍,又读上一遍,再读上一遍。
  Rainbow Flag.
  记忆霎时复苏,大脑里毫无预兆地蹦出这个单词时,沈浔明白了一切。
  他冲向书桌,抓起书桌上的手机,趁着一时的冲动还在,他要给孟远岑发消息,打字的时候,手指都有些抖。
  【你还给我的书里,夹着一张彩虹的照片,需要我找个时间还给你吗?】
  发送成功。
  沈浔无声地攥紧手机,心跳和呼吸一起不由自主地变快,他现在迫切地想知道——
  这张照片是不是孟远岑故意夹在书里的?
  这句英文是不是孟远岑亲手写的?
 
 
第二十四章 “陪你。”
  桦大教师公寓。
  晚上八点,孟远岑停下敲打键盘的动作,他将银丝眼镜取下、叠起,放在电脑边,闭上眼睛,用拇指和食指反复按压鼻梁。
  上学期大学生创新创业训练计划立项,有两个队伍来请他做导师,屏幕上的文字密密麻麻,是其中一个队长发来的初稿,关于网络谣言的刑法规制研究,孟远岑反复阅读,将里面出现的外行话改成专业术语,又用批注功能写下很多自己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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