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虞归晚皱眉,他还是她?这个他又是谁?跟冯丹青有什么关系?和这个案子又有什么关联?
虞归晚想要以此为突破口,进一步拖延时间,可冯丹青却不再给她机会,一举将她按在了桌子上,薄薄的刀口割破后衣领,发出嘶啦的裂帛声。
温热的血液顺着脸颊浸入嘴角,口腔泛起丝丝腥甜,虞归晚高声喊:“冯丹青!”
冯丹青手下动作一顿,神情阴鸷,“虞警官,安静一点。”
“你有梦见过那几名被害者吗?”虞归晚喘息着问,“她们在你梦里是什么样子?是苦苦哀求你放过她们,还是了无生息躺在那里?”
冯丹青灰蒙的瞳孔紧紧收缩了一下,浅蹙眉头,像是回忆起了虞归晚描述的画面。
虞归晚盯着冯丹青掌间轻薄的手术刀,双手不动声色地缓缓上抬,“你用她们的死去成就你所谓的生,你有过一刻的不忍吗?”
“不忍……”冯丹青呢喃着,下一刻却突然爆发,狠狠揪住虞归晚的衣领,“你懂什么!是我帮了她们!是我升华了她们,现在,我也来帮你!”
哗啦啦几声衣料撕裂的声音响起,锋利的手术刀已从虞归晚后颈椎中段切入刀尖,蜿蜒的鲜血顺着后颈留下,剧烈的疼痛几乎让虞归晚昏沉的大脑瞬间清醒。
“砰——!”巨大的枪声回响在整座剧场,与此同时,几十名持枪刑警和武警从各个进出口涌入了剧场。
刺目的探照灯打向舞台,江起云站在最高一排的观众席列中间,震声大喊:“冯丹青!”
而冯丹青早在枪响的一瞬将虞归晚拉起挡在了自己的身前,右手手持手术刀对着她的脖颈。他看向四面八方包围而来的警察,震惊道:“你们,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刑天海拿着扩音器进行心理威慑:“冯丹青,警方已经包围了这里,你已经跑不了了,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放下武器,释放人质。”
江起云看向舞台,因为距离过远,光线昏暗,她难以看清此时被挟持着的虞归晚的脸,仅能看见褴褛的上身和脸上的大片血迹,她紧紧握着拳,不停地调整平复自己的气息,“狙击手就位了吗?”
路啸皱眉摇头,“勘查了周围,合适的制高点只有剧场顶棚,但由于顶棚主体钢架老化,只有小部分区域能承重,视线非常受限。”
“继续找合适的狙击点,把谈判专家叫过来,让二组潜入剧场后台,寻找合适的突击点。”说完,江起云拿过扩音器,运气高声道:“冯丹青,你不要冲动,你有什么诉求可以和我们谈,但前提是你不能伤害人质。”
冯丹青脸上的悠闲荡然无存,他浑身肌肉紧绷,气息不稳,“不想让她死的话,就让我走!”
“可以,但你必须先释放人质。”
“不可能!她必须和我一起走。”冯丹青制着虞归晚步步后退,直到退到一方死角,后背抵墙,“准备一个车,现在,立刻!”
江起云吞咽喉头的干涩,“好,我安排人去准备,但我现在需要确认人质的身体状况,我放下武器,过来确认一下。”
冯丹青没有说话,将虞归晚死死地摁在身前,“虞警官,老实一点,如果我今天注定要被抓,我不介意拉你一起死。”
虞归晚脖子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江起云又道:“我们警方已经答应了你的条件,相对应的,我只需要确认一下人质的身体状况,如果没有问题,我们才能接着往下谈不是吗?”
冯丹青犹疑几秒后,拔声道:“好,你不许带任何武器,双手举过头顶,要让我能一直看到你的手,走到台下看一眼,然后立马回去。”
江起云高声应是,然后将枪揣回枪套里,取下腰间的警用腰带,双手高抬过头顶,一步步往观众席下走,“你看清楚了,我没有带任何东西。”
等她即将靠近台下时,冯丹青立马叫停。
江起云停住脚步,抬头往台上看,虞归晚血色模糊的脸撞进视线里,江起云心跳一顿,继而更加猛烈的跳动了起来。
两人视线交接在一起,江起云在虞归晚脸上没寻到该有的慌乱,只隐隐看到对方微张的唇瓣,描绘了几个辨析不清轮廓的字眼。
“她头受伤了?”江起云控制着情绪,但声音还是不可避免带着一丝扭曲的尖锐声调。
“放心,只是一点小伤,没有生命危险,江队长,你可以回去了。”冯丹青紧紧盯着江起云的双手,警惕道。
江起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前和虞归晚再次对视了一眼,这次,她凝眸看清了对方想要表达的几个字。
“我没事”。
江起云紧咬牙关,大步回到观众席上方。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对峙,十几分钟后,冯丹青的耐心明显下滑,扯着嗓子喊道:“车呢?你们是不是根本就没派人准备?”
“在准备,我们得向上级申请,再派车,你得给我们时间。”刑天海早年有参加过绑架挟持人质案,有和嫌犯对峙的经验,所以在谈判专家赶来之前,由他主要负责和嫌犯沟通。
又是几分钟过去,谈判专家赶到,开始对冯丹青进行心理攻防。
同时寻找合适狙击点的狙击手也带来好消息,已成功登上剧场顶棚,狙击范围内能命中嫌犯下肢,如果能将嫌犯再引出来一些,可以直接击毙嫌犯。
江起云拿过扩音器,对冯丹青喊:“冯丹青,车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冯丹青面色有所松动,“现在叫你们守在后台的警察全部撤走。”
江起云闻言照做,指挥包围后方的警力散开。
冯丹青扫视一圈后,带着虞归晚向前迈出一步,两步,可还没走出第三步的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停步抬头看向融在朦朦雾气中的剧场天棚,然后迅速回退至角落,“不对!你们肯定派了狙击手等着我呢,我一出去你们就会开枪!你别想骗我!”
冯丹青揪住虞归晚头发往后拽,使得虞归晚脖颈高扬,他把手术刀比在脆弱的咽喉处,只要轻轻一划,刀口就会割破颈部动脉。
江起云眉心一跳,连忙高抬双手,“我没有骗你,车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只要你释放人质,我们立马放你走!”说完,耳麦里响起狙击手的声音,“江队,你和嫌犯继续通话,吸引他的注意力,他已经有一半的身体暴露在狙击范围内了。”
江起云沉下气,听从谈判专家的指点,进一步安抚冯丹青的情绪。
狙击镜里,冯丹青挟持着虞归晚的身形时而晃过镜头的红色刻线,有那么几次绝佳的开枪机会,但又因为冯丹青借着人质身体遮挡,头更是躲在人质的头后,所有能击中的位置都不是致命点,无法一枪击毙的话,人质的安全就会受到威胁。
凝结的汗珠从狙击手额头滑落,滚过眼皮,他一眨也不眨,直到镜头内再次一晃而过冯丹青喊话时的侧脸。
他食指轻按在扳机上,屏息对江起云道:“江队,你想办法让人质偏头,我能开枪击中嫌犯。”
江起云眸光微闪,“好,你找准时机,随机应变。”
“冯丹青,如果你做出伤害人质的行为,那我们的谈判条件就全部破裂了。”江起云再次高抬双手,走下观众席。
冯丹青厉声道:“站住,我叫你站住!”
江起云放慢步调,边走边脱下身上的防护背心,“你看,我没有带任何武器,不会对你造成威胁,我想和你谈一个条件。”
“你不信任我们警方,所以一定要带人质一起离开,不如这样,你放她走,我来做你的人质,一样能保证你安全离开。”江起云走到台下站定,“你觉得怎么样?”
此时的冯丹青在高压下已经有些神经质了,温和的面容尽是扭曲,“你知道我信不过你们警察,可你自己不也是警察,我自然也信不过你。”
江起云定定盯着他,高抬着的双手缓缓并拢,手腕交叠的同时继续问:“那你要怎么样,才能放了人质。”双手缓慢成拳后,江起云伸出右手两根手指飞速地晃动了一下,她无法确定虞归晚是否能接收到她的信号,但她只能赌,就像虞归晚也只能赌她在电话里听明白了她传递的暗语。
冯丹青移了两步,吞咽口水,“十分钟内,让你们封锁在周围的警察全部撤走,准备好的车停在东门。”
江起云手臂缓缓下放,“你知道,这一切的前提得是你放了人质。”
眼见谈判又陷入僵局,冯丹青情绪徘徊在失控边缘,双颊不停鼓动,呼吸粗重,“那好啊,看来是没得谈了,我直接杀了这个警察就是。”
“江队,目标已锁定。”耳麦里响起狙击手沉稳的嗓音。
江起云屏气,双臂缓缓下放,“你别冲动,这样,我答应你……”随着她越来越低的声音,凭借舞台边沿的遮掩,她迅速拔出腰后的手枪,往后一跃,视线越过舞台出现冯丹青时,瞄准,大喊:“开枪!”
“砰——!”的一声,江起云开枪的瞬间,剧场天棚上就绪的狙击手也射出一枚狙击枪子弹,子弹穿破空气,高度旋转着飞向几十米远外的冯山水头部。
同时虞归晚矮身偏头,脖颈的刃口堪堪滑过咽喉,两人身体都瞬间失衡,倒向一侧,凄厉的惨叫响起,冯丹青小臂被**子弹命中,狙击枪子弹则直接穿透他一侧的脸颊颊肉,掠过耳后,留下一片灼痕和血窟窿。
虞归晚用手肘猛击冯丹青腹部,脱离桎梏后,捡起地上的手术刀,割破绳结,看着挣扎哀嚎的冯丹青,气喘吁吁道:“冯丹青,你真以为你还逃得了吗。”
冯丹青扭动着身体后退,一只手捂着血淋淋的右脸,惊惧地盯着虞归晚,“你,你,怎么会,镇静剂怎么会……”
虞归晚没和他做解释,镇静剂失效是因为她长期服用抗抑郁药物,而那些药物大部分都有镇静成分,多年来,她身体已经对镇静药物有了一定的抗药性,又何况是宠物用的微型镇静剂。
四周拥上台来的警察立马制服了冯丹青。
危机解除,虞归晚身子脱力,往后一倒,承接她的不是冷冰冰的地板,是一个温热的怀抱。
嗅到熟悉的气息,虞归晚彻底放松身体,倒在江起云的身上,抬眼看着对方晦暗不清的神情,轻笑道:“江队……你不会是想骂我吧?”
江起云喝住她:“别说话。”然后脱下外套,盖在虞归晚身上,又连忙检查她头部的伤,扭头大喊:“救护车到了没?”
沈冬薇小跑上前,“来了,不好开进来,现在停在正门外的。”
“叫人抬担架进来。”说完江起云一顿,又道:“算了,不用了。”说罢,她伸手,手臂绕过虞归晚膝下,一发力将人打横抱起。
虞归晚小小挣扎了一下,“头受伤了,不是腿受伤了,我自己能走。”
江起云一声不吭,下台后,让刑天海指挥后续工作。
走出剧场,萧瑟的风吹得虞归晚身子一抖,她双手勾住江起云脖颈,低喃了一声“冷”。
这声融于风里语调轻软的冷吹进了江起云耳朵里,她脚步一顿,低头看向虞归晚,面无表情道:“冷也受着。”
嘴上说着不留情的话,脚步却是越来越快了。
将虞归晚送到救护车上后,江起云倒头就要回去,被虞归晚叫住,“江队。”
江起云扭头看她,虞归晚朝她伸出胳膊,手里拎着她的外套,“衣服。”
江起云正回头,留下一句“自己穿着吧。”
待身后救护车的声音逐渐远去,江起云蓦然站定,脚下失力差点跌倒,她扶住一旁的树干,低垂着头,大口大口地喘息。
被汗水濡湿的刘海盖在额前,稍稍遮住了眉眼,让人看不清神情。
明明劫后余生的是虞归晚,可现在浑身汗淋淋仿佛从水里捞起来的却是江起云。
闭上眼脑子里全是刚刚惊心动魄的一幕,那样一柄轻薄的小刀比在脆弱的脖颈上,只需要轻轻一下,就可以带走一条生命。
而这个人,是虞归晚。
江起云肩膀发着抖,呼吸紊乱粗重。
“江队。”远处有人瞧见了站在阴影树下的江起云,喊了一声。
江起云呼吸一顿,收手站定,抹去额头的冷汗和眼角的湿润后,大步走去。
4.18系列连环杀人碎尸案以冯丹青的逮捕归案得以告破,警方的案件通报上网后,大量的网民媒体参与进了冯丹青是怎样成为变态杀人狂的讨论中。
一些人觉得是原生家庭的不幸塑造出了冯丹青这个杀人恶魔,一些人觉得是有的人天生基因就是恶劣的,双方从这个案件的讨论继而又上升到到底有没有天生犯罪人这一争议话题上,这个议题也引来了许多社会媒体关注和心理学家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