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起云追上前来,看了看两栋居民楼间的距离,最长不过半米,她迅速爬上墙沿,脚下发力一跃,身体腾空后落地,双脚稳稳踩实地面,抬眼看去,男人已是朝楼梯间跑去,两人也从刚才的上楼追逐变作下楼追逐。
往下追了两层,江起云看准时机,直接翻越楼梯栏杆,一脚踹上了男人后背,男人骤然往前扑去,趴倒在地,恰好他摔在一户房门前,房门被里间人打开,他直接爬起来将人拉开,夺身跑进了房子里。
屋主手里拎着垃圾袋,一脸懵逼,刚想开口问又有一个女人擦过他的肩膀冲进了屋里。
先前慌不择路跑进房子的男人看向开放式的阳台,一个箭步冲过去,翻越阳台栏杆,脚踩着狭窄的栏杆边沿,小心翼翼地往旁边挪。
江起云追赶来时,男人瞅准了斜下方的一个空调外机,直接纵身一跳,整个人落在空调外机上。
空调外机不堪其重,固定的螺丝钉蹦开了好几个,男人脚下一滑,还好是手里紧紧抓着外机固定铁架才不至于从七八层的高度摔下去。
江起云扒着阳台栏杆往下看去,男人已经从空调外机爬到了外墙上的水管,顺着水管一路往下爬,她懊恼地捶了一把阳台栏杆,折身冲出房间,飞速下楼。
此时若是远远看去,就能看见老旧的居民楼外墙外,有一黑影正缓慢向下移动着。
男人爬到三楼一处住户阳台后,脚下一招不慎踩空,整个人失去重心摔到了二楼延伸出来的雨棚上,彩钢雨棚发出咚的一声巨响,男人的身体从雨棚上滑下来,重重摔倒一户门市前的水泥地面。
他发出尖锐的一声惨叫,身子蜷缩,抱着左小腿,不明所以的街上路人和门市老板正要围上前查看,男人却是咬紧牙关爬了起来,托着颤巍巍的左腿艰难前行。
到达一路口后,左拐入一侧的小巷,不等他庆幸自己逃离了追缉,前方巷口的光却忽然被一个人影遮挡住了,从身形轮廓来看,是个高挑清瘦的女人,脸隐藏在逆光阴影下。
男人身形一顿,扶着墙调转方向,准备从来路逃走,可转过身去后,又见刚刚紧追不舍的那名女警察已经追了上来,喘着气一步步向他逼近。
被逼死在巷道中,眼见逃脱无望,男人咬牙发狠,从靴子后跟处掏出一把短匕,选择了他认为更有胜利几率的一方,持着匕首冲了过去。
因为一只腿受伤,男人的攻势并不快,虞归晚抬臂就轻巧格挡住了,同时右腿别住男人左脚,一发力,将男人绊摔在地,男人趁势挥匕朝她小腿刺去。
不过下一刻持匕的手腕就被人擒住,来人用膝盖顶压住他手肘,擒着他的手腕发力一扭,关节处响起咔嚓一声,混合着他的痛叫声,匕首也咣当坠地。
男人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身体的极限能量也被激发出来,他大吼一声,用另一只没被制住的右手砸向江起云,同时用右脚蹬向墙壁,带着整具身体的冲劲撞向江起云。
江起云整个人被撞到巷道墙壁上,身体和墙面发出一声闷响。
但这也只是男人负隅顽抗的最后一击,他的脖颈很快就被虞归晚勒住,带着他往后一退,接着被推翻在地,双臂反扭身后,镣铐上腕,彻底失去反抗能力。
男人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头上的帽子早不知在打斗间飞哪去了,贴在地面露出的另一半张脸正是通缉令里的岳文。
江起云刚刚那一下被撞得不轻,这会耳朵还有些耳鸣,嗡嗡嗡的,身上大汗淋漓,衣襟后背都是湿漉漉的,额间碎发也全被濡湿粘在额头上,她薅了一把刘海,坐在地上换气喘息,缓过来后准备起身时,视线上方出现一只掌心莹白的手。
她怔了一下后握住这只手借力起身,看了眼地上还在扭动身体试图摆脱桎梏的男人,“岳文,老实点。”随即打电话通知秦方明。
几分钟后,警车的警笛声在巷子外面的马路边响起,队友陆续从警车上下来,进入巷子,将岳文带起身押上警车,送回重案队审讯室。
江起云回到警局后去女休息室换衣服,脱下上衣,感觉整片后背都有些火辣辣的刺痛和钝痛,应该是刚刚那下撞到墙壁时被擦蹭了一片,她用湿毛巾囫囵擦了两把后换上一身干净衣物。
打直腰背,单手扶腰,另一手按在后颈处活动颈椎缓解疼痛。
开门声响起,虞归晚走进来问:“有哪里受伤吗?”
江起云收手,将最后两颗衣领扣子严丝合缝地系好,随口道:“没事,就是撞了一下。”
“我看看。”虞归晚走到她身后,淡淡说道。
“真没事,就蹭破了一点皮,过两天自己就好了。”江起云想要起身,肩膀却被虞归晚按住了,对方不容拒绝的态度从手下的劲道传递了出来,“我看看。”
无法,江起云只能默不作声坐好,虞归晚将她的后衣领往下拉了拉,让江起云低下头露出了整片后脖颈,脖子不比天天露外边的脸接收到的紫外线多,所以江起云的后脖颈还保持着原本的肤色,较为白净,和黑黑的发尾衬着,黑白交映一片。
江起云缩了缩脖子,觉得人类似乎保留了某些动物的天性,对于暴露出脆弱的后颈有种天然的不适感。
她想抬头,但脖子还没动,一只手就轻轻按住了她的后脑勺,使得她不得不将头垂得更低,过了几秒,她察觉到有清凉的喷雾喷洒在颈部,鼻尖也飘来一股刺鼻的中药味。
喷雾状的药剂附着在皮肤上,开始发挥药效,凉凉的麻麻的,江起云受不了这股劲,抗拒性地扭了扭脖子,“好了,我们该去审讯室了。”
虞归晚收回手,江起云直起脖子的一瞬,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息吹拂过后颈,被药效一浸,又变成丝丝缕缕的凉意,她扭头看向虞归晚,对方直回身子,神态如常。
江起云很快意识到那股气息是什么,是虞归晚对着她后颈吹了吹气,她脸上有些起热,眼神开始四处乱飘。
偏偏虞归晚又对她轻笑:“吹吹就不疼了,江队。”
打趣的意味尤为明显,江起云闷咳两声,端正神情道:“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玩小孩这套把戏,无聊。”说完起身,先一步离开休息室,去往审讯室的观察室。
不久后虞归晚也进入了观察室。
此次审讯是由最具审讯经验的秦方明和邢天海负责,岳文坐在审讯椅上,受伤的左腿已经处理过了,此时大大咧咧地支在地上,因为有过被讯的经验,所以他倒也显得不那么紧张。
秦方明的长相气质和邢天海如出一辙,都是那种自带正气凛然,同时搭配低沉浑厚的声音,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秦方明问:“人质现在在哪儿?你的同伙有几个人,他们的身份是什么,你们制定的绑架计划是怎么样的?一五一十自己交代吧,多的不用我说,我想你自己心里有数。”
岳文不答,盯着连接观察室的那扇单向玻璃道:“能给口水喝吗?你们那女警察太能跑了。”
秦方明叫人接了杯水进来。
岳文费劲地用双手捧着水杯,低头往杯口凑,喝了两口后他问:“你们刚刚问什么来着?”
秦方明神色淡然,只微微眯了眯眼,“看来你是不想好好配合了。”
他也不发怒,只慢慢说道:“岳文,看看你现在坐着是哪儿?你认为你接下来面对的是什么?你以为这次是像你以前犯下的那些小偷小摸一样的性质吗?
来,我来帮你数数,闹市开枪,算一个涉嫌非法持有、私藏枪。支弹药罪,然后是涉嫌绑架罪并故意伤害被绑架人,你面临的最高刑罚是无期徒刑或死刑。”
“你今年二十七岁,你准备接下来来的人生是在高墙里度过,还是主动交代犯罪事实争取立功为自己减刑,就看你自己怎么选了,我给你时间好好考虑,考虑好了给我个准话,如果你还是不打算交代,那我就没什么好和你说的,直接把你移送到看守所了。”
秦方明说完后就不说话了,翻动着手里的文件资料。
安静的审讯室里只剩下纸张翻页的簌簌声,岳文皱着眉头,右腿快速抖动着,浑身外露着一股焦虑劲。
邢天海起身走到他身前,语气温和地说道:“岳文,我看过你资料,你还有个老母亲在老家是吧?”
“你认为她现在知不知道你又犯事了呢?”
岳文闻言,抬头看向邢天海,瞳孔微微扩张。
“在发出对你的通缉令后,我们就联系上你的母亲,不过事先我们并不知道她是聋哑残障人士,所以没有进行有效的询问沟通。”邢天海叹了一口气,拿出手机调出一张截图,“看看吧,这是我队一队员工作手机收到的来自你母亲的短信,她没有智能手机,应该是托同村的年轻人帮忙发的,你好好看看,你母亲有多担心你,她又有多痛心你一步步错下去。”
岳文睁大双眼看着手机屏幕,眼中渐渐蓄起水雾,下颌肌肉绷紧成块状。
“她明知道你犯了罪,法律会严惩你,却还是以一个母亲的身份试图为你争取宽大处理,你现在这样执迷不悟,你让她怎么想呢?父母不期待孩子能有多大的成就,最大的盼望就是希望子女健康幸福,她不求你成为她的骄傲,那你作为子女,是不是也不要让她为自己养育出一个只会违反犯罪的人所感到惭愧呢?”
在邢天海温厚的声音中,岳文眼角留下了泪水,他双手上抬,手指颤抖着想要触碰手机屏幕。
邢天海却收回手机,语重心长道:“只要你好好配合我们,尽早解救出人质,抓获余下嫌犯,你还有机会争取轻判减刑,出来后,还有时间尽尽孝,不要等一切都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观察室里的方昉眼睛都被邢天海说湿润了,他擦擦眼角道:“今天怎么改走柔情路线了,真不习惯。”
作者有话说:
动作戏来了,对就是这种动作戏
第43章 将计就计
对岳文的审讯尚未结束, 负责前往犯罪团伙其一嫌犯播出电话信号地址的小队回来了,为首的组长称信号锁定的位置是一个黑网吧,对身份证实名上网管控得并不严格,老板说十号机的男人在他们赶到前十分钟就离开了, 戴着帽子, 只扫了一眼对方的脸, 似乎毁容了。
秦方明和刑天海再次对岳文进行审讯, 秦方明一如先前那样, 面色沉稳地说道:“想清楚了吗?愿意说了吗?”
岳文坐起身,脸上是汗水和泪水交织着, 双唇嗫嚅一番后低低开口:“我说……”
“你的同谋以及主犯是谁?前至盗枪案再到葛山的死,以及两起枪。击案和绑架案,前因后果, 如实交代。”
岳文眼神空洞地开口:“我们一行共四个人, 我、齐震、葛山, 还有一个人,我们不知道他的全名, 我叫他易哥, 他是整个计划的发起人和策划者, 我们都听他的指挥行事。”
“一开始, 我并不认识他, 是葛山找到我们,说搞到一批枪,可以干一票大的,事成之后去缅北躲几年, 风头灭了再回来, 接着他就把我和齐震引荐给了易哥, 易哥的计划就是绑架本市富商寇峰的小儿子,勒索一亿赎金,事后一人分五千万。”
秦方明问:“也就是你和齐震并没有参与到盗枪案中,而是他们得手之后你们才加入了他们的团伙?”
“对。”
“继续。”
“然后……然后,”岳文的瞳孔缩了缩,“突然有一天,易哥告诉我们,葛山死了,他说是葛山后悔了,想要退出,并且扬言要带走一半的枪去倒卖,否则就把我们的计划泄露出去,易哥和他发生了冲突,失手意外杀死了他。”
“这些都是那个叫易哥的人口头告诉你们的是吧?你们并没有亲眼见证葛山死前的情形?”秦方明又问。
岳文点头,“是,易哥和葛山走得更近一些,之前有什么消息都是他单向告诉葛山,然后再由葛山传达给我们。”
“讲讲两起枪。击案。”
岳文舔了舔干裂的上唇,继续道:“葛山死后,易哥怕我们两人也想打退堂鼓,就提出立投名状,表决心,他杀了人,已经算是没了回头路,就要和我齐震去人多的地方开枪,同时也是为了干扰你们的侦查方向和分散市内警力,好为下一步的绑架计划做准备。”
“那么人质现在在哪儿?”秦方明声音沉了许多。
岳文摇头,汗珠啪嗒啪嗒掉落在小桌板上,“我们绑走寇茗后将他带到了北滨老城区的一个小宾馆,之后我带着他的断指离开,易哥和齐震也带人离开了宾馆,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易哥说是为了安全起见,通常都是由他单向联系我们。”
“我们原本的计划是先用寇铭的断指吓吓寇峰,让他老实交钱,而我负责监视他有没有搞小动作,但没想到寇峰已经报警,你们警察已经埋伏在周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