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甚尔就算持有可以扰乱术士的天逆鉾, 可双拳难敌四手, 应付起来稍显困难。
毕竟只攻不防的疯狗打发, 对手还是攻击性极强的远程, 谁也不好受。
青池涟央的目的本就是割下敢和港口黑手党抢地盘的混蛋的头颅带回去。
钰子小姐便更不留手,势必要让这个伤到主人的家伙付出百倍代价再凄惨死去。
他侧腰的伤口其实不算严重,因为钰子小姐在那刀刺到青池涟央之前就迅速做出了反应, 并未伤到内脏和骨骼,所以他也不着急。
他无动于衷的看着, 视线投在那个酣畅淋漓的战斗着的男人身上。
小说家自然不善体术, 也从未尝试过在凶案现场追击凶手这种剧烈运动,他先前破案只是为了钻研人性, 找出凶手就够了。所以对这种纯体术的战斗感到新奇。
禅院甚尔打着打着,心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倒不是武痴打的上头,又不是和**拳到肉的战斗,这种和在球场与自动发球机打球有什么分别。一点战斗的乐趣都没有。
而是因为那些黑线中散发的某种古怪的甜香。
在又一次斩断凝聚在一起的黑线, 跳身躲过后,禅院甚尔竟然在那些黑线中看见了一个女人。
她小腹微隆, 穿着宽松的衣服,清秀的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
禅院甚尔皱皱眉。
那女人莫名给他一种熟悉感。
说起怀孕的女人,他第一反应是自己的老婆, 可体型明显不像。
……这张脸, 总觉得在哪见过。
又过了几招, 禅院甚尔突然想起来了那女人的脸在哪见过了。
那五官,和自己简直如出一辙。
禅院甚尔突然反应过来。
那个女人不是幻觉?
他频频分神去看,仿佛那女人身上沾了什么强力胶水,而且还越看越熟悉。
「母亲」这个词汇莫名在他脑海中浮现。
禅院甚尔生于三大咒术家族之一的禅院家,刚出生母亲就大出血而死,因为他是‘天与咒缚’,也就是0咒力。
要知道,就连路边的狗身上都或多或少有一点咒力存在。
由于绝对不可能成为咒术师,甚至连咒灵都看不见,所以在‘非术师者非人’的传统家族过的比狗还不如,在遇到妻子之前,从未体验过什么亲情。
突然,那女人开始说话了,她偏着头,好像在和什么人对话。
“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随后,她皱起秀眉,似乎对面说了什么叫她不悦的话。
“就算是个女孩,也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
下一秒,她又露出幸福的笑容:“甚尔啊。”
“甚尔……甚尔……”
女人温柔的声音不断在仓库内响起,一声声交叠环绕,如魔音般穿过禅院甚尔的耳膜。
他忍不住皱眉,身体下意识的想再次防御袭来的黑线,却发现自己身处的地方已经从冰冷的仓库被转移到了一个陌生又有些眼熟的地方。
——禅院家。
术式,还是领域?
禅院甚尔保持着警戒,又想起自己交战的是异能者的异能生命体。
异能和咒术能扯上什么关系。
仓库内的战斗还是继续。
看着占优,其实钰子小姐也没占到多少便宜,被撕断的黑线失去光泽,大片大片的铺在地上,如秋的枯枝败叶。它先前战斗经营不多,
青池涟央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
战斗的另一方禅院甚尔怎么变得机械起来了?
身体强大到可以徒手和钰子小姐对抗的黑发男人比刚才少了几分灵动,只有必要的防御,许多细小的攻击会穿过他手中的刀具,刺进他的体内,短短几秒,身体就变得鲜血淋漓。
定睛一看,青池涟央才发现那黑发男人的肩头不知何时多了个手掌大小的娃娃。
它长的和钰子小姐的真人形态差不多,但又有明显区别。一头黑发,宽松的白色和服,凑在男人耳边,红线缝制的嘴唇一张一合。
“这是你的能力吗,钰子小姐。”
耳边……
青池涟央莫名想到‘勿听、勿看、勿言’和‘枕边风’这两个典故。他又想起在找到钰子小姐一部分身体的那个别墅说看见的‘回忆幻境’。
小说家的声音不大,但遍地的丝线全是钰子小姐的耳目,它怎么可能听不到主人的话。
“是母亲——诅咒——”
变成原形态的钰子小姐用嘶哑的嗓子回答。不断有黑色细线从它喉咙里拔出。
幻境么。
青池涟央沉默了几秒,才想继续看下去,处于战场中心的禅院甚尔就猛的清醒了过来。
他浑身浴血,狼狈不堪,一双湛绿的眼睛却亮的吓人。男人脸上挂着邪笑,三下五除二解决了钰子小姐的所有黑线,朝青池涟央冲过来。
“想用这种东西杀我?你打错主意了,我可从没体验过什么亲情。”
母爱,嘁。
他手中那东西太过强力,加上爆发的突然,钰子小姐的防线一道道被割破,眼看天逆鉾就要伤到青池涟央,一道稚嫩的女童音突然响起。
“夜叉白雪,保护青池先生!”
电光火石间,天逆鉾、白刃、黑线在青池涟央面前打做一团。
没用几秒,战局就结束了。
二对一,禅院甚尔知道不能再拖下去,弃了天逆鉾,留下道背影就逃之夭夭了。
青池涟央依旧面无表情,他拾起掉落到地上天逆鉾,眸色清冷。
武器形状古怪,不知是什么材质,很重,一只手几乎拿不稳,尖端还沾了他的鲜血。
“这算战利品吗。”
侧腰那道伤算止住了,新的伤口在颈侧。本该贯穿过去,但被钰子小姐和夜叉白雪合力拍开,只在白皙的皮肤上一道,那点腥红别提有多刺眼。
“受伤——青池!你受伤了……”
钰子小姐来不及变回娃娃模样,慌乱的扑到青池涟央身后。比成年男性还要大不少的手小心翼翼的抬起,却又不敢真的碰到青池涟央,生怕弄疼了他。
“我没事,伤的都不深,一会就愈合了。”
面对自己的造物,青池涟央很宽容,他握住钰子小姐的手,只能抓两根。莫名像婴儿抓住母亲似的,有些好笑。
总觉得钰子小姐……像个焦急又不知所措的母亲。
小说家眉眼弯了一瞬,很快就恢复正常。
直面他的泉镜花眨了眨眼,只觉得是看错了。
青池先生……不可能笑的吧。
抱着这种眼花的心态,她开口:“青池先生,那边已经处理完了。”
那位两千万安全上车,本次任务尘埃落定。
但是杀手跑了。
不斩草除根……
青池涟央看了眼仓库门口,大狗颠颠的踏着……猫步跑过来,也不知道是哪路过的流浪猫教给它的,旁边还跟着刚才逃跑的佐藤航。
就算「尨」学猫走路,佐藤航还是跟不太上,跑步姿势比「尨」还滑稽,气喘吁吁,一只眼睛可笑的肿紫着,看青池涟央的视线投过来,立马精疲力尽的送上一个谄媚的笑。
“您就是青池大人吧。”
泉镜花替他说话:“是他把手机送给我的。”
还添油加醋了一番禅院甚尔有多可怕,一定要泉镜花去帮帮青池涟央。好在有他送手机,要不青池涟央伤的不会这么轻。
女童迟疑了一会,补充道:“他和那个男人说,您的异能是诅咒类,触碰即死,说地址时也说了很多假情报……”
那个男人信没信泉镜花不知道,反正佐藤航谎言被戳穿后,处境是不大好。
青池涟央的计划中压根不包括佐藤航能活下来这一项,在他看来,这个男人就是弃子,管他忠贞不二还是做墙头草,没想到竟然能发挥这种功效。
他问:“不怕死吗?”
佐藤航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问题是在问自己,连忙回答:“不怕……当然怕了。”
在青池涟央冷漠的目光下,他不自觉的改口说真话,男人露出个苦笑。
“可电视剧不都这么演的吗,像我这种长得又丑、又没本事又没学历的人,突然得了上司赏识,总不可能是天上掉馅饼吧。又是这种关键时期,肯定遖鳯獨傢是要我做诱饵什么的……我什么都没有,要是连像狗一样忠诚都做不到,那不更一无是处了。”
放在平日,青池涟央是绝没有兴趣去听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长篇大论的,但不知为何,他此时却没抽身离开。
这个人是太宰治安排给他的。
他原以为他的用处就是试探出谁要对港口黑手党不利,结果……
太宰治想告诉他什么?
要像这人一样忠诚?还是压根没什么寓意?就是开个人性盲盒?
“……”
青池涟央琢磨不透,原本灵光的大脑此时像卡壳了一样。
小说家获取力量来的太轻松,他做什么事基本都是如此,顺其自然,水到渠成。不知道拼命是什么滋味,也从未遭遇过什么危及性命的困境。禅院甚尔一事,给了他很大的压迫。
两次受伤,不是不躲,而是根本躲不开。
没有钰子小姐,青池涟央根本不是在生死中摸爬滚打的杀手的对手。
察觉到主人的心如乱麻,钰子小姐变回原形,用黑线勾出一行字。
「太宰在附近」
它不大的脑袋瓜能想到哄青池涟央开心的办法,大概就是搬出太宰治。
青池涟央一愣。
首领怎么会在附近?
见有功效,钰子小姐来劲了。
「我带您过去」
*
憎恶,冰冷,恨意。
诸多情感在月下的少年心中不断迸发开,像是活火山口内冒泡的岩浆。
他是擂钵街内的孩子,因为没有感情而被称为‘无心之犬’。就在不久前,他的八名同伴,因为无意听到六个武装分子的违法交易时间而被他们屠杀殆尽。
为了报仇,为了在得知伙伴时候,突然出现在心中的憎恨的情绪。
芥川龙之介以十几岁的瘦弱身躯,杀死了六个凶恶的武装分子。
可报仇成功后,他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前所未有的茫然和空虚包裹了少年。他精疲力尽,且遍体鳞伤。
出生在擂钵街的孩子似乎注定就要死去。无论是在日复一日的寒冷夜晚被冻死——饿死——被卷入成年人的斗争惨死——总之很难活着。
为什么一定要死呢?为什么他一出生就注定要死亡呢?为什么不能活下去呢?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为什么要活着哦,芥川君。”
一个声音突然从边上响起。
芥川龙之介一惊,看过去。
*
「我真是越来越服气这小笨蛋了,克服了怕狗的恐惧后,我又发现了她的一个陋习。
她怎么和个孩子似的,喜欢玩娃娃呢?
别人家的太太,要么整日钻研些料理。这个且算了,她笨手笨脚的,就别去厨房受伤了。要不搞美容去逛街……
说到这个,也罢了,别的太太是要吸引住丈夫的心才卖力打扮,而我无论如何都是喜欢她的。逛街也不要,我是做心理医生的,有些偏激症的病人太危险,伤到她可不好。
刚结婚时,她就被一个病人吓到过,也就乖乖听我的话不出门了。
还是不想别人家的太太了。我娶得又不是她们。
不过爱娃娃这种幼稚的习惯还是不要保留了。
想想也是难搞。我做了那么多繁杂的研究,最大的难题竟然败到一个女人身上。
不过也无所谓,为了帮助我的妻子,让她成为一个完美的女孩,我决心用我的毕生所学来打扮她。这样她也会感谢我的。
谁叫我爱她呢。」
作者有话说:
太一郎日记味太冲了,让我散散
上章的正确答案是芥川的小伙伴!有三个宝子猜到了嘿嘿
我怀疑我得的是盲盒毒株,每天症状都不一样,今天是耳刮子嗡嗡太奶在耳边低语株和嗜睡株,昨天是晕车株和低血糖株,前天是味觉退散株……
「这是一道消毒门,病毒退散」
第二十七章
青池涟央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太宰治。
他坐在黑漆漆的道林前, 坐在一个树桩上,就像恶魔坐在布满岩浆的王座上一样。宽大的风衣包裹着纤细的身躯,全身洒着月光, 唯有五官被隐藏在黑暗中。
一个浑身破破烂烂的少年嘶吼着向他扑过去,身上的衣服化为可恐的恶兽头颅模样, 带着和一切同归于尽的气势。
太宰治只是慢悠悠的站起来, 一点不慌张, 因为他早预料到了这场袭击, 鸢色的瞳子里写满了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