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尧按了下自己的太阳穴，“信号不好啊，先挂了。”
他将手机锁屏，一转头，就发现林远芝正看着他。
“嫂子？”
林远芝微微笑着看他，慢条斯理地吐出这两个字。
路尧眨了眨眼睛，跟他装傻，“什么嫂子？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两个字吗，你是不是听错了？”
林远芝轻笑一声，握住他的手，正要说话，风衣口袋里的手机震了起来。
看到来电显示，他目光微凝，将手机放到耳边。
“妈。”
“远芝，我听你助理说你从Z省回来了，什么时候能到家呀？”
林远芝看了眼腕表，“半个小时之后吧。”
“妈妈今天煲了汤，待会儿送过去给你喝好不好？你平时太忙于工作了，都不操心自己的身体。”
林远芝沉默了几秒，“不用了，我晚上在外面吃。您别费心了。”
听到他的话，邵小芸眼底闪过一丝失望，脸上还是带着笑容。
“那好吧。”
“您还有别的事吗？”
邵小芸犹豫了一会儿，试探着道，“我听说，那个姓路的孩子回来了，你们俩……”
“我现在跟他在一起。”
林远芝握紧了路尧的手，语调中带着讽刺，“怎么，您跟老爷子一样，也要干涉我选择伴侣的权利吗？”
“妈没有这个意思。”邵小芸轻叹了口气，看着窗外的池塘，“你爷爷五年前是做得太过分了些，那个时候你跟小路分开后有多难受，我都看在眼里。现在你们能重新在一起，也挺好的。”
大概是没想到邵小芸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林远芝脸上露出了些诧异的神情。
“远芝，不管你是怎么想妈妈的，都不要紧。我只希望你能过得幸福快乐，你明白吗？”
挂了电话，林远芝沉默了许久。
路尧握着他的手，温柔地捏了捏他修长的指节。
“我觉得，阿姨是很在意你的。你们是有血缘关系的母子，其实不需要那么疏远。”
林远芝轻嗯了声。
事实上，这一世的他比上一世幸运太多，爱的人重新回到了他身边，他没有跟顾家决裂，邵小芸也没有因此生病。他还没有什么不满足的呢，老天已经太眷顾他了。
只是，他毕竟不是善于表达情感的人，尤其是面对自己的生父母，也许他还需要时间吧。
林远芝神情认真，“我会努力的。”
路尧笑了笑，十根手指扣住他的手指，“当然要努力，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感情是自然就有的，亲情也是一样，都需要经营。”
林远芝点了点头。
吃过晚饭后，路尧自己回了半山别墅。David正在整理他从旧货市场上淘来的小东西，见到路尧进来，立刻惊喜地瞪大眼睛。
“尧，你回来了！”
又朝他身后看了看，“就你一个人么？林先生没来？”
“他那么大一个公司总裁，总不能天天给我当司机吧。”路尧从冰箱里拿了瓶冰可乐，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舒舒服服地在沙发上坐下。
“尧，我觉得你这次回来后人都不一样了，那句中文怎么说来着，‘荣刚换发’？”David笑眯眯地看着他。
“是容光焕发。”路尧啧了声，“我真服了你了，这就是你说的有进步？”
“成语本来就难说，我已经努力在学了。”David忽然想到什么，从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张小纸条。
“这是那个男人留的电话，他说想见你一面。”
路尧脸上的笑容微敛，盯着纸条上的号码，若有所思。
两天后，他在咖啡馆跟路宇峰见了一面。
比起五年前意气风发的模样，现在的路宇峰苍老许多，额头的鬓发花白，眼角也有了深深的皱纹。
在座位上坐下后，他看着路尧的脸，语调中带着一丝感慨。
“尧尧，你长大了。”
路尧轻笑一声，他漫不经心地翻着菜单，“你也变老了。”
时隔五年再见到路宇峰，路尧并没有太多的情绪。路宇峰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他也尽力给了路尧优渥的生长环境，小时候也把他捧在手心无比宠爱。路尧并不恨他。
“人都是会老的。以后的世界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路宇峰语调中带着一丝惆怅，他看着路尧的脸，轻声道，“我听说，你现在在学导演？”
“嗯，这次回国就是跟一个学长拍纪录片。”
“导演好啊，能拍电视剧，拍电影，让几千万人甚至几亿人看到。你比我当年可强多了，我那个时候眼底只有钱，天天想的就是怎么赚更多的钱，俗人一个。”
路尧点了杯蓝山咖啡和华夫饼，把菜单递给服务员。
“每个人的理想不一样，那个时候你也没有我这种条件，可以尽情做自己想做的事。”
路宇峰点了点头，不知想起什么，眼底多了一丝内疚。
“我以前……关心你太少了。现在就是想关心，也看不到你人。都是我自己造孽。”
路尧并不想谈过去的事，等咖啡上来，他用勺子搅了下杯底，转移话题道，“你公司的生意怎么样？这几年有扩大规模吗？”
路宇峰苦笑了声，“就那样吧，你蒋姨她……喜欢干涉公司的事情，安排了不少她那边的亲戚进来，我想做点什么都施展不开。”
路尧没说话，蒋姨就是路宇峰出轨后娶的那个女人，年轻貌美的小三上位，一般都不甘于在家里做个花瓶，这种发展倒也不新鲜。
路宇峰叹了口气，“其实，我有时候挺后悔的……”
他话音未落，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神色变得有些差，干脆地把电话掐断了。
只是没两秒，手机又震动起来，他烦躁地啧了声，干脆将手机关机。
路尧试探道，“是……蒋姨的电话？”
路宇峰勉强嗯了声，“天天疑神疑鬼的，在公司要盯着我，去外面也是隔十分钟就要打电话查岗，烦得——。
噔噔噔，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响起，穿着香奈儿最新款长裙的女人走了进来，冲着路宇峰就是一顿骂，“好啊，我打电话都不接，我就知道你在外面养了别的女——”
话语在看到路尧的脸的刹那中断，女人尴尬地笑了声，“原来是尧尧，你爸经常在家念叨你呢。”
路宇峰一张脸红了又白，气得不行，“你有完没完，在家里闹还不够，非要跑到外面来丢人现眼是吧？！”
“路宇峰，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你不接我电话，我担心你来找你也不行吗？哪里丢人现眼了，啊？”
路尧买了单，让服务员把桌上的华夫饼打包，笑着看向吵得面红耳赤的两人。
“你们慢慢聊，我就先走了。”
“尧尧……”
“人都走了还看什么，舍不得儿子啊？还是舍不得陈香梅，想跟她复婚？”
“你胡说什么？！”
“我哪句话说错了，陈香梅跟那个美国教授结婚，你知道后难受了好几天吧？晚上还在外面喝酒，喝得醉醺醺的回来要我伺候，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你简直是无理取闹，我都跟她离婚了，你还想怎么样？”
“你们男的就是喜欢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路尧提着打包好的华夫饼，走到了咖啡店外。他看着外面的蓝天和白云，有种前所未有的释然感。
掏出手机，给林远芝发了条微信。
——你什么时候下班？晚上一起吃饭？
那头很快回复：五点半。你想吃什么？我提前订餐厅。
路尧看了眼时间，才三点不到。反正他现在也没什么事，不如去慰问一下辛苦的男朋友。
路尧：你们公司在哪儿？我打包了一份华夫饼，想带给你吃。（爱心
林远芝发了个地址过来，又叮嘱他：你到了后告诉我，我让助理下去接你。
路尧：好。
顾氏总部在宛城寸土寸金的CBD区，两栋高耸的双子楼并列在一起，玻璃幕墙在日光下散发着耀眼的光泽。
路尧仰头看了一眼顾氏集团的标志，这才踏进大楼内。助理提前在刷卡的闸门口等他，见他进来立刻笑着迎上去，“是路先生吧，您跟我来。”
路尧坐上VIP电梯，到了高层的总裁办公室。林远芝正在看招标书，神情严肃而专注，路尧走到他面前了他都没察觉。
直到一阵轻柔的触感靠近脸颊。
路尧迅速地在他脸颊亲了一下，又直起身，佯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远芝合上招标书，眼都没抬，伸手就把路尧搂在了腿上。
第71章
路尧把手里打包好的华夫饼放在桌上, 视线瞥了眼紧闭的办公室门。
“不会有人突然进来吧？”
“难说。”
路尧脸上立刻划过一丝不自在，在他怀里挣扎了两下。
“你先放开我。”
林远芝轻笑一声，手臂更紧地环住他的腰, “放心, 不会有人进来。你别乱动。”
感受到男人某处的变化，路尧耳根一热, 悄无声息地往前挪了些。
“怎么突然想到要给我送华夫饼？”林远芝嘴唇擦过他耳畔, 轻声问。
路尧把之前去见路宇峰的事告诉了他。
“说实话，看到那个女人跟他吵的时候, 我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当然, 我知道这样不太对。”
林远芝捏了下他的耳垂,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你已经非常冷静克制了。”
路尧轻嗯了声, “其实我挺庆幸我妈当年离婚了, 不然她要是继续跟路宇峰在一起，两个人互相折磨, 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阿姨的选择是正确的, 及时止损, 总比在泥足里深陷要好。”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 把桌上的华夫饼分着吃了。路尧不想影响他工作, 便去了里面的休息室看电影。
休息室里还有台跑步机，跑步机旁边的海绵垫上有两个哑铃。
路尧试探着举了下哑铃，他的臂力算不错的，毕竟要经常扛着沉重的摄影机拍摄, 可这两个二十斤的哑铃分量也不轻, 他举了没一会儿手就酸了, 只好放弃。
林远芝开完会去休息室里看他。大概是电影太枯燥，路尧看到中途就睡着了。他的睡姿也是大大咧咧的，身体朝外侧躺着，一条腿滑落下来，手臂搭在小腹上。
他睡着的样子有些孩子气，林远芝放轻脚步走过去，把他的腿扶起来，放到沙发上。路尧的睡眠很浅，被他这么一碰，立刻就醒了。
“你没工作了？”路尧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嗯，都处理完了。”
路尧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才四点半，林远芝不是一向五点半下班的吗？
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林远芝轻笑了声，“我想，作为公司总裁，提前下班的权利我还是有的。”
路尧勾了勾嘴角，两只手往前搂住他的脖子。
“我一来你就提前下班，会不会传出去影响不太好？”
林远芝眉头微挑，“你觉得有人敢议论我？”
路尧想了一下林远芝工作时的样子，严肃认真，浑身都散发着不近人情的冷漠。这样的领导，应该没有员工有胆子议论吧……
这么一想，他觉得在林远芝手下工作还挺惨的。
路尧轻哼了声，从沙发上站起来，拿自己的外套。
“晚上我们去中心广场吃饭怎么样？那儿有家餐厅的意面和焗蜗牛很不错，我看评分挺高的。”
“我都行。你开车来的？”
“那当然，你待会儿就别开车了，继续给我当司机。”
林远芝眼底带着笑，“天天给你当司机，什么时候给我发酬劳？”
路尧斜眼看他，“先说好，我可没钱，只能肉、偿。”
林远芝轻笑出声，搂住路尧的腰，带着他往外走。
“这可是你说的，晚上看电影的时候可以考虑兑现。”
路尧眼睛微微瞪大，“林远芝，我发现你真的变了，以前你读大学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那个时候你多纯情，你再看看现在的你……”
林远芝嘴角微弯，“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去看电影的时候，前面坐了一对很亲昵的情侣，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