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板子?哎哟喂……你这小丫头,当自己是谁就想打我的板子?做梦呢!”
“我们不过是私底下悄悄说几句话,厉王和厉王妃又听不到。倒是夫人不仅偷听,还要上纲上线,莫不是因为戳到夫人的痛处了吧?”领头丫鬟斜着眼睛睨着温辞,故意讽刺道。
“将军没和夫人圆房的事府里谁不知道?夫人若是不高兴听这话,直说就是,拿亲王和王妃当大旗做什么呢?”
别说本就愤愤的香雪,饶是性格十分温和的温辞,听到这些话也忍不住怒气阵阵翻涌,没法平静。
“你这是有恃无恐,觉得我这个将军府的正房夫人,还不能让人把你一个奴才打板子赶出去了?”温辞冷冷道。
那领头丫鬟得意地讥笑了一声,阴阳怪气地道:“怎么会?夫人多厉害呀,我一个小小奴婢,怎么敢加以顶撞?只是无论哪家夫人,惩罚下人总得要有个理由吧?夫人不仅要打板子,还想把我赶出去,恐怕也不能不跟将军或者管家商量就自己决定吧?再说夫人如此罚我,不知奴婢何错之有?”
主子当然是可以随意发配底下的奴才,可温辞支使不动将军府的下人,总不能自己亲自动手给她打板子、把她撵出去吧?
温辞想要罚她,也只能让管家来干。或者跟霍玄照告状。
真要论起来,这丫鬟也知道就凭她们说的话,即便不被打板子,挨罚也是必然的。但除了温辞和香雪,其他人又没正好撞见她们说话。
到时候温辞就算真要告状,她只要说自己没说过那话,是温辞故意诬陷,另外几个丫鬟自然也会跟她一个口径。管家等人也是站在她们这边的,霍玄照又不喜温辞,不会偏向他,那以多对少,最后自然是采纳她们的说法。
到时候别说是罚她了,温辞自己会倒霉才是真的。
这丫鬟一副张狂的嘴脸,实际心里的算盘却是打得颇为精明。
温辞当然不会想不到这一层。换作以往,或许他可能就真的忍气吞声了,毕竟他对霍玄照是否会相信他毫无信心。
但见对方如此嚣张,温辞这回也实在难以忍下,加上想到之前祝子翎说别管对方生不生气,可以大着胆子跟那人提要求的话,他顿了一顿,便冷冷道:“好,你这是认定我动不了你了是吧?”
“那就看看我到底能不能把你赶出去好了。”
要是不能……那他就要按照祝子翎说的另一点,早点准备和离或者被休离开了吧。
温辞打定主意要把事情闹大,叫来了管家,那些丫鬟顿时换了副嘴脸,十分委屈地哭起来,直接把事情颠倒黑白地说了一通。
管家果然更偏向那些丫鬟,对温辞说道:“这……不知这些丫鬟何处惹到了夫人?她们都是府上的老人了,还有从小就服侍将军的,都还算老实能干,夫人不如就放她们一马吧?”
温辞冷着脸,坚持道:“我都说了她们目无尊卑,议论主子乃至王妃亲王,徐管家这是不相信我?”
“既然这样,那就让将军回来定夺,看看到底是什么结果。”
“这……”徐管家闻言顿时为难起来,几次三番还想再劝。
像徐管家这样在大宅子里看了几十年,还受主家重用的,其实基本都是人精,怎么可能看不出温辞说的应该才是真的。但那几个丫鬟在府里的关系反倒比温辞这个夫人多。
温辞若是没有霍玄照撑腰,那得罪了他也没什么,但若是重罚了那个二管家的亲戚,得罪了二管家,徐管家以后做事说不定就要被对方使绊子告状。
因此徐管家自然更倾向于敷衍温辞。
但他也清楚,若是此事弄到霍玄照面前,以对方的性子,就算不喜这个男妻,也不会被几个丫鬟的小把戏糊弄。到时候二管家的亲戚受罚,恐怕要觉得他没帮着周旋,多少也要影响几分关系。
“夫人还是消消气,要不罚她们去浣衣房呆一个月,夫人觉得如何?”徐管家见温辞坚持,不得不又退了一步道。
这时香雪已经开始动摇了,凑道温辞耳边说:“少爷,要不就这样吧?至少她们也受罚了。”
“万一等会儿将军回来,也不信我们怎么办?”
然而向来忍让的温辞这回却是摇头,“不,就等将军回来。”
霍玄照从大营回府时天色已晚,温辞等了许久,才等到面庞冷厉一身风霜的男人从门外跨步进来。
“出什么事了?”霍玄照听人说温辞好像在闹什么,进屋后皱眉扫了一眼,冷冷问道。
温辞对上男人透出凶狠的虎目,原本满心的义愤和坚决突然就缩了一缩。
果然还是好吓人。
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温辞定了定神,还是准备试着要求霍玄照把这几个丫鬟好好惩罚一番,然而不等他开口,那些丫鬟却是先喊起了冤。
温辞皱起了眉,怕霍玄照会跟徐管家一样先听信了她们,不料那丫鬟还没哭两声,男人就凶狠道:“闭嘴!”
“谁准你哭了?来个能好好说话的不会吗?!”
屋子里霎时安静:“……”
霍玄照皱着眉,重新看向温辞:“还是你来说吧。”
“……”温辞控制了一下对男人的害怕,尽量“好好”把事情说了。那几个丫鬟几次想要插嘴,但又怕再被霍玄照训斥,只能忍着。
听了温辞的话,男人英挺的眉越皱越紧,收回目光,一时没有说话。
几个丫鬟连忙趁机辩解道:“将军,婢子们是冤枉的……”
这回霍玄照没有呵斥,把她们的话也听了,好似沉思了片刻。
温辞见状,微微提起了心。
“将军,这几人议论主子,还妄图欺上瞒下,现在还谎话连篇。可否罚她们每人十大板,将人赶出府去?”
温辞回忆着祝子翎理直气壮的那些话,还是鼓起勇气问道。
不知道霍玄照能不能同意……
温辞微微抿紧了唇,紧张地看着男人。
“十大板?”霍玄照回神,语气并不赞同地反问。
温辞一怔,旋即心里一下子涌出了浓浓的失望,微微低下头,不想让自己的神色太明显。
“才十大板怎么够?在我面前还想糊弄,放到军中,至少得四十大板!”霍玄照带着怒意道,“几个丫鬟胆子这么大,徐成你是怎么管的?!”
温辞一下子愣住了,没有想到事情竟会峰回路转,猛地抬头,怔怔地看着霍玄照。那徐管家则是冷汗直冒,连忙跪下,连连请罪。几个丫鬟更是害怕得立刻认错磕头,哭起来比之前真多了。
不过即便这回是真心的,丫鬟的哭声还是招来了霍玄照的不满,直接烦躁地让人把她们带下去打板子。
温辞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将军……普通人挨四十板子恐怕要没命了,还是少打点吧……”
霍玄照闻言皱了皱眉,“那就二十,打完就赶紧赶出去。”留在府里招灾。
温辞见那几个之前在他面前无比张狂的丫鬟被人架走,在对方的哭喊声中慢慢地反应过来——
他提的要求,霍玄照答应了!
而且都没多问,就直接答应了!
温辞看着男人带着烦躁的眉眼,感觉好像也确实没有之前那么可怕。
祝子翎说的真的有用!
温辞赞许祝子翎的时候,祝子翎本人正在回王府的路上。不过回程的路才走了一段,他就被一阵炸糖果儿的香味吸引了注意力。
炸糖果儿只是非常普通的平民吃食,跟祝子翎在厉王府里吃的那些金贵精细的膳食根本不能比,但顶级饭店吃得多了,反而偶尔会格外馋路边摊,祝子翎现在就是这样。
闻着那油炸的纯粹香气,他忍不住就让人停了车。
“等会儿,我去那边买点糖果儿。”祝子翎对车夫和护卫说道。
“……”护卫沉默了一下,说:“还是属下去买吧。”
祝子翎却是摇头,“看着亲眼炸出来的糖果儿儿才好吃。”
“……”
侍卫无法,只好让祝子翎下了马车,护着他往那挤满乱七八糟摊贩的小巷里去。
大启的炸糖果儿祝子翎小时候还挺喜欢吃的,这么一算,都有好多年没吃过了。香味越来越浓郁,祝子翎越发馋了,也不顾别人的视线,目标明确地走了过去。
这巷子里都是些普通人常来光顾的小店,祝子翎一个衣着打扮明显十分华贵,还带了一大圈护卫的人,一出现就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人们纷纷猜测这是哪家的公子哥儿,跑这儿来干什么。模样倒是俊俏,但好像不是那几个有名气的?
要不是碍于那一帮护卫有些吓人,恐怕还有不少人想要凑近。
侍卫们只好更加打起精神,盯紧周围的人。
祝子翎在炸糖果儿的摊子前停下时,悄悄看着他的人都是一愣,摊主更是当时便忍不住害怕道:“这、这位少爷,我我我……我可没得罪过您啊!”
那一圈凶神恶煞的护卫把他的摊子一围,看着就是来寻仇的,摊主心慌得厉害。
“啊?”祝子翎怔了一下,连忙说道:“不是,我就是来买糖果儿的。”
摊主都没反应过来祝子翎说的是什么,就连忙点头应声:“是是……啊?”
“买糖果儿?”摊主面露茫然。
这一看就是家里有权有势的富贵少爷,怎么会特意跑来在他这儿买糖果儿?
不光摊主,旁边其他听到祝子翎话的人也都傻了,心说他们这条街上一年到头估计都见不到一个这么贵气又俊秀的公子哥来,更别说还是来买炸糖果儿了。
这些人正嘀咕着,突然又听见一道极其引人注意的声音——
“堂堂尚书府的公子,竟然连我这小本买卖的生意还要赖账?!”
这一声不小,小半条街都听了个清楚。众人顿时一愣,尚书府的公子?
他们这没几个有钱人的小破地方,前有这排场惊人的贵气少爷来买糖果儿,后是尚书府的公子来赖账……
今天这是什么日子?
原本全神贯注盯着油锅里浮浮沉沉的糖果儿的祝子翎,听到这一声也不由地转头看了过去。
尚书府的公子?
会是他认识的那个么?
第38章
祝子翎好奇地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就见一个人正被几个伙计狼狈地从店门口推搡出来,身上原本颇为华丽的衣服被拉扯得乱七八糟。
看人影还真是他眼熟的那个。
祝子翎不由有些惊讶。
祝子臻向来好面子爱摆阔,按理来说可不会来这种下里巴人的地方,怎么现在竟然还被人抓着说他在这儿赖账了?
以胡氏对祝子臻的千依百顺, 这条巷子里的东西, 难道祝子臻还能买不起么?
祝子翎于是又仔细地看了一下, 想知道祝子臻这是进了什么店,结果发现对方被推出来的那家店, 门面很窄, 窗户也关得死紧,根本不像是做生意的。
再结合那几个对祝子臻毫不客气、颇有些凶气的伙计, 祝子翎反应过来——
这是个赌坊吧?
进了赌坊, 再有钱也不够付的,难怪祝子臻要赖账了。
不过当事人似乎并不这么觉得。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凭什么把我赶出来?!”被推搡得满身狼狈的祝子臻不满地冲着那几个伙计叫嚷道:“我不是还能借筹码吗?再来几把……再来几把我肯定就能赢了!”
祝子臻眼中带着狂热, 还想要往那赌坊里冲,“你们老板说了可以先让我赊账, 你们几个这是想阳奉阴违不成?快让本少爷进去!”
“我爹可是一品大员,本少爷难道还会欠钱不还吗?”
“祝少爷可算了吧,您这都赊账几回了?”那几个伙计却是不为所动,拦着他越发讥笑道。
“不是怕您还不出,只是咱们小本生意,实在担不起多少风险。祝少爷还是先回府拿了银子来,把这七千两的欠债先还上怎么样?”
“到时候咱们一定给您开最大的场子。”
伙计的话说得吊儿郎当,显然真实态度并不如话里那么恭敬。
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还伸手按住祝子臻的肩膀,语气一变威胁道:“不过祝少爷已经放了我们好几次鸽子了, 要是三日之内再还不出这钱……”
“到时候我们恐怕只能去尚书府,亲自向令尊令慈讨要了。”壮汉手上越发用力, 凑近祝子臻,在他耳边阴恻恻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