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忘州觉得他在遇锦怀眼里就是个天真烂漫的三岁孩子,做什么都是受委屈的那个。
他绝望道:“师兄,他应该不会再来找我了。”如果宗门不搞什么仪式的话。
遇锦怀“嗯”了声,片刻,忽然将跑的好远的话题拽了回去:“檀魍认为是你杀了檀溪,那是不是说明除你之外,还有其他修者也在那里?对方实力强横,以至于完美地隐藏了自己的气息,这才嫁祸给你了。”
沈忘州忽然想起了装成檀溪的胤淮。
修真界最强存在,或许真的可以骗过留魂期的檀魍……
沈忘州豁然开朗。
所以他可能是帮师祖胤淮背了锅?
但他不敢提这一点,合欢宗宗主都没有霖泽真仙的实力,更别提宗内弟子了,他说出这个答案怕是要露馅。
他随口否定:“也或许是别的妖杀的,妖族内部也不是一块铁板。”
遇锦怀点点头,不消片刻,又问:“那位救下你的神秘公子,为何说你们是恩爱道侣?”
没有恩爱,三师兄你不要随便加形容词。
从合欢宗到鲛人,沈忘州觉得自己的感情经历真是复杂又跳跃,他被折腾到没脾气,叹气道:“他只是在开玩笑。”
遇锦怀点点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面色谨慎地问他:“小师弟,这些日子司溟可有与你说些什么?”
怎么又跳到了司溟。
沈忘州满脸问号,但还是道:“他每日与我说的可多了,师兄你问的是哪种。”
遇锦怀看着小师弟茫然的表情,不可避免地想起那个与小师弟纠缠不休的“合欢宗弟子”,和刚刚的与小师弟亲昵牵手的“神秘恩人”,心里为司溟叹了口气。
怀着长兄如父的心情,他忍不住问:“小师弟,你只喜欢男子?”
因双修并无男女之分,修真界对同性之间的爱恋并不反感。
沈忘州点头。
他喜欢漂亮的男人,青春期时就发现了,接受得也很坦然。
“你喜欢哪种类型的男子?”
“漂亮的,乖的,说话好听的。”
司溟倒是全对上了,只是对上的怕是不止司溟一个……
遇锦怀操心不已,语重心长地对他说:“这些类型都很好,但是道侣一个就够了。”
沈忘州也很赞同,但他不需要:“我不找道侣,我也不与人成婚。”
遇锦怀:“!!!”
他小师弟渣的好理所当然!
第37章 潮湿
从遇锦怀房间出来时, 沈忘州还是非常茫然!
三师兄今日怎么这么奇怪,那满脸的自责和痛心活像他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他想不通索性不想了,等明日再问问遇锦怀, 若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他虽然不善安慰,但陪他喝两壶酒还是能的。
推开自己那间客房的门,走进去后沈忘州直接解下外袍扔到了一边。
他临走前吩咐好了,现在回来店小二刚好准备完木桶和热水退下。
他们来的这座城镇不大,客栈房间也不算豪华,唯有的两个天字号客房也全给师叔们了, 他现在住的这间客房面积不大,只用屏风分隔了床榻与桌椅两个空间。
浴桶就摆在床榻旁,热气熏得屏风都湿漉漉的。
沈忘州站在屏风外脱掉中衣,这几天在绊殄邸处处是危险,他不仅要保护好司溟,还要考虑二代弟子们的安危,神经一直紧绷, 且连个完整的觉都没睡到。
现在终于回归宗门, 有元婴期师叔坐镇,精神和身体放松下来,疲惫和困倦才突然席卷。
好久没好好泡个澡了,虽然用法术也可洁身,但怎么比得上躺进热乎乎的水里来的舒服。
沈忘州享受得眯起眼睛,暗暗想着回宗后定要去司溟那里蹭一下热泉, 或许翦绯庭也可以喊人来开辟出一块人工泉水, 反正鲛岳仙宗家大业大有的是钱财……
他边解里衣的衣带,边走到屏风后面, 热气湿漉漉地弥漫到眼睛,他打着哈欠解开里衣——
泪眼朦胧间望见一道优雅雍容的月白色身影站在浴桶旁,俯身掬起一捧水,望着他道:“有些烫呢。”
沈忘州哈欠打到一半生生停下来,大脑还未反应,右手已经唤出袭焱,一剑劈了过去!
“叮——”
绯色光芒缭绕、无比锋锐的剑尖刺在鲛人还在滴水的食指指尖,剑刃发出不甘的嗡鸣,连触碰都未曾做到,再难前进半分。
沈忘州瞪着忽然出现的人,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心脏狂跳。
他拿剑劈鲛人了!
他会不会被碎尸万——
“还在生气么?”对方的语气在水汽里显得湿漉漉的,好似那偷欢的情儿在暧.昧哄人。
沈忘州莫名听得耳根发热,刚要收起袭焱——
湿漉的指尖轻挑地抚过剑刃,在他动作的前一瞬握住袭焱向后轻扯,看似轻飘飘的动作,沈忘州整个人却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径直摔进了鲛人怀里。
为了不推到鲛人身上,他不得不分开手臂,却像投怀送抱似的抱住了对方的腰。
沈忘州恼羞地发现这会儿他脑海里的想法居然是——鲛人的腰还挺耐抱的,劲瘦有力,触感极好,想必在海里会游的很快……
正脸颊发热地走神,腰间忽然一凉,沈忘州控制不住地浑身一颤,腰侧绷紧,无处可逃,只能仰头看向他。
鲛人低头,视线穿过面具直直落在他胸口和腰腹。
少年身躯并不单薄,白皙干净的肌肤上轮廓起伏有致,力量感与精致的少年感并存,劲瘦窄腰绷紧时肌肉与青筋乍起,惑得人齿尖发痒,想要将其彻底破坏到一塌糊涂。
“你这样坦诚,我都有些害羞了。”
沈忘州随着他的视线低下头,才发现他现在这么衣衫不整,立刻松了手,收起袭焱,手忙脚乱地系着衣带。
他努力镇定地问:“是有什么事忘了吗。”
为什么突然回来了,还一声不吭地在他屋里玩水,吓他一跳!
鲛人拂开他的手,弯腰慢慢帮他抚平衣服上的褶皱,贤惠地拿起衣带,软声问:“不想见我么?”
沈忘州总是被鲛人杀人时的血腥场面和与他说话时的娇气温柔逼得精神分裂。
这会儿又是怕他突然发疯杀人,又是觉得他好会撒娇,满脸纠结烦躁,偏过头道:“没有。”
鲛人忽然轻轻抱住了他,下巴倚在他肩上,一边蹭着他肩膀,一边软软哼道:“我有些不舒服。”
不舒服?
沈忘州瞬间想到了自己没有受到的碎魂流萤的反噬。
“是不是帮我挡了碎魂流萤才受伤了?我能帮——”
话音戛然而止,沈忘州张了张嘴,没有继续说。
他的实力怎么可能帮到鲛人,他只是金丹期的小修者,对方可是……
银色面具蹭过脖颈,鲛人环住他腰间的手动了动,语气脆弱:“小修士,抱抱我。”
沈忘州顿了顿,鬼使神差地抬手回抱住了他。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抿了抿嘴唇,笨拙地抬起手,轻轻拍了拍鲛人的后背。
对方是为了救他才受伤的,尽管有赤烬的情分在,但沈忘州还是觉得他有责任。
若是帮不到就算了,只是对方只找他要一个抱抱……他忽然觉得鲛人有点儿可怜。
这想法来得荒唐,如此强横的存在怎么会可怜。
但又挥之不去,正因为鲛人强横的实力,所以没人觉得他会疼会受伤会想要一个温暖的怀抱……
弱者受了委屈尚可找人求安慰,可谁会安慰鲛人这样强大的存在呢。
不知为何,沈忘州忽然想起司溟总喂他的糖,其实有些过于甜了,但吃起来也总能安抚好躁动不安的情绪。
他松开一只手臂,在百宝囊上一抹,掏出一颗乳白色的糖块。
犹豫片刻,还是问道:“你吃不吃糖?”
胤淮从拥住沈忘州的那一刻起,便一直仔细看着他的小修士。
看着他是否会像怜爱病弱的司溟一样,怜爱现在这个强到无人能敌的鲛人,他觉得可能性很渺小——
然后他就被递了一颗糖。
他还未去争夺抢掠,这颗糖就落在了他唇上,好似本就该属于他一样。
面具下的唇缓缓弯起。
他的小修士总是不一样的。
鲛人迟迟不说话,沈忘州还以为对方是娇滴滴的小仙男,只喝露水不吃糖,只好收起来。
但手刚刚晃动,指尖便一湿,湿软的舌尖扫过,卷走了糖块,留下一道软腻的痕迹……
湿滑的触感酥酥地顺着指尖蔓延,沈忘州脊背过电了似的一片酥麻,喉结剧烈滚动,他迅速收回手放在腰间,拇指一下下扣动着食指指尖,好似要把那触感抓走。
他想缓解尴尬的感觉,主动开口问:“怎么样?是不是太甜了?这是我师弟给我的,我偶尔觉得甜,但大多数时候还好。”
鲛人的重点却让他摸不着头脑,对方亲昵地收紧了手臂,两个人近乎是紧紧贴在一起,没有半点缝隙。
轻轻“嗯?”了声,意味不明地道:“是你舍命相救的修者?”
鲛人比他高很多,此刻被用力抱着,沈忘州几乎被迫踮起脚与他相拥,贴紧的状态让他发现了许多尴尬的地方,这会儿有些走神地回答:“是他,他喜欢吃糖。”
鲛人忽然委屈起来,冰凉的面具抵着耳畔:“为何在我面前提起他?有我一个还不够么?”
“什么?”沈忘州茫然询问,他整个人努力后仰,想要两个人之间可以多些缝隙。
他知道他现在在安抚答谢鲛人的救命之恩,但这个姿势让他着实正经不起来,更没心思去仔细思考鲛人话里的意思。
他承认他很没有定力,就算鲛人当着他的面屠了绊殄邸、摘了惊秽的脑袋,他现在也出现了一些不该有的想法。
他的享受型人格总是在不恰当的时候表露出来。
鲛人身上冷水的味道一阵阵钻入鼻腔,好似催情的药,让他躁动地想要逃开。
腰间忽然一紧,沈忘州眼前一花,再看清楚时已经与鲛人一起坐在了床榻上。
鲛人坐着床褥,他坐着鲛人的腿,一脸一面具相隔不足几寸……
沈忘州整个人都要炸了,他完全接受不了现在的姿势,但不等他斗胆提出意见,鲛人忽然委屈地问他。
“我与你师弟,你更喜欢谁?”
我们才认识一天你就这样问我是不是不太对,而且我与司溟之间也不是喜欢的关系!
沈忘州觉得这是个送命题,他肯定要选正确答案的。
“喜欢你。”不喜欢你八成会死,他喜不喜欢都得喜欢。
何况抛去随时可能被宰的情况,他确实不烦鲛人……
虽然没见过脸,但鲛人的声音是他最喜欢的类型,或许是妖族的天分,鲛人也很会撒娇。
而且赤烬说过,上古四神皆美的动人心魄,鲛人更是四神之最……
他说完便等着鲛人回答,本以为对方会给个一百分,哪成想鲛人沉默片刻,将脸埋进了他胸口,自怨自艾般地轻轻叹息。
沈忘州:“……”
他说错了?鲛人其实不想要被喜欢?
沈忘州知错能改,又道:“其实我喜欢小师弟。”
鲛人埋得更深了,面具蹭着胸口,语气颇为不满地指出:“你一直在说谎,你想欺骗我的感情么。”
沈忘州:“……”不,他没有,他只是顺着话说而已。
……
鲛人半晌没有再说话,趴在他怀里好像睡着了一样,沈忘州只好□□跨坐在他腿上,以一种极为暧涩的姿势,沉默着不去打扰。
对方的体温很低,银白色长发散落在肩头和床榻,沈忘州看见他肤色冷白的耳垂,恍然间觉得他在抖。
他眼神暗了暗,接受了这个姿势。
鲛人或许真的很疼,只是他除了一颗什么用处都没有的糖外,只能像记忆里他妈妈哄他一样,抬手抚过对方的后背,做出些许安慰。
浴桶里的热气还在蒸腾,小小的客房内都弥漫着一股潮热的水汽,沈忘州有些口干。
他咽了咽口水,喉咙依旧干涩。
正想要忍忍,等鲛人不难受了再去喝水时,烛火忽地被熄灭,眼前陷入一片浓稠如墨的黑暗。
沈忘州瞬间坐直了身体,膝盖跪在床上,警惕地看向身后。
他没察觉到杀气,才反应过来是鲛人做的,
指尖敲击在面具上的清脆声响让沈忘州回过头,问道:“烛火灭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