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衣服……?”
自从来到周慕予家,郁霜的衣服都是成衣店的店员送上门给他挑选的,周慕予还从来没有带他逛过街。根据郁霜的观察,周慕予根本不喜欢逛街。
“嗯。天气好,出去逛逛。”
“哦……好。”
说是“逛逛”,但周慕予就像是有目的的一样,直接把郁霜领去了一家没有门牌的裁缝店。
店主兼裁缝是一个绿眼睛白胡子老头,看起来和周慕予认识,一进门就熟络地打招呼。郁霜的半吊子英语勉勉强强能听懂两个人说什么,大概是老头问周慕予这是之前说要订礼服的先生吗,周慕予说是,然后老头夸了几句郁霜长得好看,让两个人随他到里面量体。
“为什么要量体……”郁霜有点懵。
周慕予说:“因为定做的衣服更合身。”
这家店店面不大,里里外外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布料和裁缝工具,显得十分拥挤。郁霜和周慕予到里面的小房间依次量体,量完后被领到休息室,老裁缝招呼学生倒茶,自己去拿样册和布料册。
郁霜就算再迟钝,这时候也察觉到了不对:“这里看起来像是做正装的地方,我需要正装吗……”
“怎么不需要?”周慕予轻描淡写道,“以后陪我参加宴会和酒会,还有其他正式场合,都少不了要穿正装。”
宴会和酒会……
郁霜习惯了做养在笼里的金丝雀,从来没想过自己还需要出去抛头露面。
他一时有些紧张,不自觉拉住周慕予的袖口,问:“我可以吗?”
周慕予转过头,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说:“当然可以。你哪样比别人差?”
说着话,老裁缝拿来厚厚一大本样册给周慕予看。
周慕予似乎早有打算,简洁明了地说了自己的要求。郁霜听不懂那些袖子领子的差别,一切都乖乖听周慕予的,只在面料花纹上给一点自己的意见。
最后周慕予给郁霜订了七八套不同季节不同款式的正装和礼服,给自己也订了两套。郁霜听着他们最后确认价钱和工期,悄悄瞪大了眼睛。
——这样一个看起来又旧又小的成衣店,做一套衣服竟然要八九万。
临走前周慕予叮嘱老裁缝,其中有一套黑色和白色的一定要赶工,老裁缝连连答应,笑着说了一句郁霜听不懂的俚语。
走出店门,郁霜小声问:“他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周慕予面不改色:“他说要加钱。”
郁霜不太相信。
他听不懂别的,“love”这个词总听得懂。
这边订完成衣,周慕予又带郁霜去买衬衫和领结。
郁霜身材单薄,奢侈品店那些给纸片人模特穿的衣服他都可以随便穿。店员们看起来很喜欢服务这样的顾客,好几个人围着郁霜,帮他扣扣子系领结,把他当洋娃娃一样摆弄。
周慕予坐在后面的沙发上,目光落在郁霜盈盈一握的腰。
——宽松的衬衫扎进细细的皮带,勾勒出一个诱人的凹陷,似乎还有隐隐的肉色从布料里透出来,仿佛某种欲拒还迎的勾引。
周慕予端起手边的咖啡,慢慢喝了一小口。
郁霜转过身:“好看吗先生?”
他的皮肤被灯光照得光滑透亮,眼睛也亮亮的,带着一点羞涩和期待,紧张地看着周慕予。
周慕予放下咖啡,起身走过来:“好看。”
衬衫是最普通的白衬衫,穿在郁霜身上却像小王子的礼服。
周慕予从身后揽住郁霜的腰,几乎只用一只手就全部握住。
“你穿什么都很漂亮。”
郁霜脸红得更厉害,余光看见周围的店员都悄悄露出笑意,他无所适从的拽了拽自己的衣服,小声说:“你不要在外面这么说……”
“我说的不对么?”周慕予依然面不改色,“他们都可以夸,我不可以?”
听他这么问,店员们忙移开目光,——他们刚才都没少夸郁霜好看。
“不是……”
郁霜觉得周慕予这句话听起来有点酸酸的,不知道是故意逗他,还是真的酸。
“这件包起来吧。还有刚才试的都包起来。”周慕予转头对店员说,“有两件需要改的,改好我叫助理来取。”
“好的,先生。”
一下午的时间,周慕予带郁霜买了一年都穿不完的衣服。今天的周慕予似乎有点奇怪,吃晚饭的时候,突然对郁霜说:“家里还有两个空房间,我叫了装修队,明天来帮你打一个衣帽间,这两天你先跟我在外面住。”
衣帽间……郁霜半懂不懂,咬着勺子点点头:“哦……”
“发什么呆,”周慕予笑着摸摸郁霜的脑袋,“不许咬勺子。”
于是郁霜乖乖把勺子放下:“哦。”
郁霜想不明白,周慕予这是怎么了……
是补偿他上次受的委屈吗,但他又不需要那么多的衣服……
第34章 “以后不要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与此同时,周慕予的婚讯开始满天飞。
奇怪的是传言只说他要结婚,却没说另一半是谁。有人说是蒋文珂,有人说是另一位神秘的富家千金,还有人说不是富家千金是富家少爷……传来传去,只有周慕予身边的几个朋友猜到端倪。
某天在一个酒局上,季骞趁着酒劲把周慕予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问:“我是不是你兄弟?”
周慕予斜他一眼:“你喝多了?”
“你就说是不是。”
“是,怎么了?”
“那你说你他妈到底要和谁结婚!怎么连我也不告诉!?”
季骞用最后的理智压抑自己怒吼的冲动,周慕予却依然冷静如常,反问:“谁跟你说我要结婚?”
季骞愣住了。
好像周慕予确实没有亲口说过要结婚,是从哪听到的传言,连季骞自己也不记得。
回过神来,周慕予已经扔下他走了。
今天的酒局郁霜也在。他原本由司机陪着在外面逛夜市,准备回家的时候接到周慕予的电话,让他和司机顺路来接一下自己。
来了之后时间还早,周慕予的朋友们不放人,郁霜只好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等。没多久周慕予被季骞拉走,郁霜不习惯在这种场合独处,想了想准备起身去找人,视线却忽然被另一个高大的男人挡住。
“你叫郁霜?”男人的声音低沉中带着些许轻佻。
郁霜抬起头,对眼前的男人有一点印象。进来时有人介绍过他的名字,还说今天是为了给他回国接风,但郁霜想不起来他叫什么了。
郁霜点点头:“嗯。”
男人打量着他,轻啧一声:“周慕予从哪找了个这么漂亮的,我竟然不知道。”说着弯下腰来,问:“有没有兴趣陪我玩几天?周慕予能给你的我都能给。”
在他靠近的同时,郁霜闻到陌生的古龙水味,不自觉微微皱起眉头,垂下眼帘说:“周先生不喜欢。”
“不喜欢什么?”
“不喜欢我和其他人接触。”
男人先是一愣,然后噗嗤一笑,正要说什么,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严放。”
郁霜抬起头,看见周慕予那张不友善的冷脸。
名叫严放的男人转过身,对上周慕予的目光,满不在乎地笑了:“干嘛这么小气?借了又不是不还。”
周慕予目光暗了暗,只说了两个字:“不行。”
空气莫名的冷下来,僵持片刻,严放耸了耸肩:“OK。”
他那张好看又痞气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回头把一张名片递给郁霜,说:“等你自由了,随时联系我。”
又是名片……郁霜有种奇怪的熟悉感,还没来得及细想,手已经先于大脑作出反应。
周慕予的脸色更难看,当着严放的面把郁霜手里的名片抽出来,从中间对折一下扔到茶几上:“我说不行。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严放眯了眯眼睛,玩味地看着周慕予,半晌,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看来这次这个不太一样。”
周慕予没有说话。
“唉,你们干什么呢?”
正僵持着,季骞跑过来,把严放挤到一边,勾住周慕予的肩:“你不是累了么,怎么还不带老婆回去,郁霜都等你多久了。”——季骞老远就注意到这边气氛不对,再看严放好像是在勾搭郁霜,当即头皮一炸,想也不想跑过来劝架。
大概是被“老婆”两个字取悦,周慕予面色稍霁,对沙发上的郁霜伸出手:“走了。”
“嗯。”郁霜站起来,乖乖让周慕予牵住自己的手,回身跟季骞道别:“季先生再见。”
季骞摆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拜拜,有空再和老周出来玩。”
等到两人离开,季骞的笑容瞬间消失,转头指着严放:“你小子,别去招惹周慕予家那个。”
严放无所谓地歪了下头:“为什么?”
“你刚回国不知道,来来来,我跟你说,来,……”
……
离开喧闹的夜场,坐进车里,四周终于安静下来。
郁霜察觉到周慕予不高兴,想了想,主动挨过去环住他的腰,靠在他怀里小声道歉:“对不起先生……”
周慕予垂眸:“为什么道歉?”
“因为接了名片……对不起,我没想那么多,只是看到有东西递过来就接了,真的不是故意的。”
郁霜说的是实话,早点反应过来严放是什么意思,他一定不会接那张名片。
沉默了一会儿,周慕予说:“以后不要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周慕予的语气并不算严厉,只是目光很深,看不出在想什么。郁霜见他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稍微放下心来,乖乖答应:“知道了。”
第二天上午,严放收到周慕予的请柬。
不止严放,所有人都收到了。
季骞正和严放在一起吃早茶,看见请柬上新人那栏赫然写着周慕予和郁霜的名字,他瞪大眼睛,想起周慕予昨晚说的话,差点气得一头栽过去。
栽过去之前,他颤颤巍巍地拨了周慕予的电话。
没人接。
此刻的周慕予正在周家,面对着坐在黄花梨圈椅上发抖的周母,一派淡然地弯腰递上自己的请柬。
“儿子这月初八结婚,想来想去,还是知会您一声。”
周母气得几乎要拿不稳这薄薄一片纸,咬牙切齿道:“我要是不同意呢?”
周慕予不在意地笑笑:“请柬我已经发出去了,您同不同意并不重要。不过——,您最好还是同意。”
这是距离蒋文珂那件事过去的第二十天,也是周母被软禁的第二十天。
周慕予对外替周母称病,不许任何人见她,也不许她离开宅子半步,甚至监控了她的手机,只要她打不该打的电话,就会有保镖出现在她身侧,逼视着她直到她放下电话为止。
周慕予一点也不担心老太太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她比任何人都贪恋富贵,因此也比任何人都懂得惜命。
“你威胁我?”周母的声音苍老而嘶哑,“你还知道我是你妈吗?!”
“您算计我的时候,知道我是您儿子吗?”周慕予垂眸看着周母,语气和目光一样冷,“正因为我知道您是谁,上次那件事才能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过去,否则换了任何一个别人,敢算计到我头上,您猜他还能不能好端端坐在我面前说话?”
周母被周慕予目光中的狠戾吓到,头一回对自己的儿子生出恐惧。
“顺便我也要提醒您,周家能起死回生有今天,靠的是我,而不是您讲究的排场和脸面。过去我把家务事交由您打理,现在您年纪大了,也该到了安享晚年的时候。以后家里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否则小辈们上行下效,个个都学您算计我,这个家早晚还要再没落一次。”
周慕予这一趟有备而来,不仅是给周母送请柬,更是要让她明白谁才是周家真正当家做主的人。
话说到这里,周母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愤怒和畏惧中夹杂着痛苦,死死盯着周慕予的眼睛:“你在怨我……?”
她总是这样,一旦开始理亏,便要痛诉自己丈夫早亡,把几个孩子拉扯大有多么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