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溯妥协:“等蒋颂眠回来我再去。”
话音刚落,一身西装的蒋颂眠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两个餐盒,不用打开就知道是小米粥和水煮蛋。
裴轻栎抿了抿干燥的唇,他犯馋了,总想吃点辣的,没有辣的,酸甜口也行。
小米粥吹到温热才喂到裴轻栎嘴边,蒋颂眠喂完一口,顺便调侃了一句:“大郎,吃饭了。”
裴轻栎噎了一下,乖乖把嘴里的粥吃了,但往下咽时总觉得喉咙里堵了什么。
“蒋颂眠,我喉咙是不是发炎了。”说着,他又使劲吞咽两下。
蒋颂眠替他抚顺胸口,“慢慢吃,不急。”
一碗小米粥渐渐见底,蛋黄进了裴轻栎肚子,蛋白被他硬塞给了蒋颂眠吃。
吃下东西,裴轻栎觉得没那么难受了,又闹腾着想回家。
蒋颂眠把他按在床上,“不急,给你预约了明天的体检,体检完我们再走。”
“好吧……”裴轻栎乖乖躺回去,抱着蒋颂眠的手,往自己脸颊上蹭了蹭。
“蒋颂眠,我是你的第一个相亲对象吗?”
听到这个问题,蒋颂眠伸出双手,装模作样掰起手指头来,“稍等我数一下。”
裴轻栎眼睁睁看着十根手指头挨个弯起,气不打一处来,猛地锤了一下蒋颂眠的肩膀,“你到底跟多少人相过亲?”
“骗你的,只跟你相过亲。”蒋颂眠笑着接过这一拳,翻开裴轻栎的手掌心,细细打量那三条线。
爱情线很长,事业线一般,生命线……
裴轻栎还在谴责他:“那天你真的很过分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所以后来改了,之前的事你还要跟我计较这么多。”
后来改了?
是改了,头顶都开花了。
裴轻栎缓缓合上眼睛,嘴里还黏黏糊糊说着话,“你不要生气,我跟程归又没什么,昨天跟他睡一张床是因为想跟他聊天。”
“程归真的好可怜,他爸爸很早就去世了,妈妈也不喜欢他,继父……继父就像那个姓朴的一样欺负他。”
“我把他当好朋友的,你不能因为这个就对他凶……”
最后一个音节消失在泛白的唇间,蒋颂眠维持着这样的姿势,盯着裴轻栎手心的生命线看了很久才慢慢放开。
他先是跑去天台抽了两根烟,然后带着一身烟味敲开了副院长办公室的门。
副院长立马站起来,给蒋颂眠拉了张椅子,“蒋总!您怎么过来了?”
蒋颂眠没打算坐,长话短说:“606房的裴轻栎,预约了明天一早的体检,不管体检结果怎么样,我都要看到一份健康的检查报告。”
副院长愣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好的好的,是要瞒着病人吗?”
有些得了重病的患者,为了不给他们造成太大的心理负担,在家属授意下,是可以对患者本人进行善意隐瞒的。
“不止病人,谁都不能看到那份真正的体检报告,包括他的家人和朋友。”
“好的,那明天的体检就做做样子走个流程?可是蒋总,如果只是走个流程的话,后续的治疗方向我们无法掌握。”
蒋颂眠考虑了很久,耳边突然传来麻雀的叫声,他歪头看了眼窗外生机勃勃的梧桐树,最终做了决定。
“做做样子吧,三天后,我会给你提供一份详细的治疗方案。”
体检并不好受,他舍不得裴轻栎经历任何痛苦。
第39章 是个怂逼
第二天一早,裴轻栎在蒋颂眠全程陪同下做了个全身体检。
胃镜前,裴轻栎吓得心跳加速呼吸不畅,拽着蒋颂眠的胳膊不放手,“蒋颂眠,能不能不做胃镜,听说胃镜很疼的……”
祁愿有幸做过一次胃镜,回宿舍之后整个人像是死了三遍一样难受,裴轻栎可是全都看见了。
蒋颂眠骗他:“这是我在美国带回来的最新仪器,不用探入,全程造影扫描,不会疼的。”
“真、真的吗?”裴轻栎不懂蒋颂眠说的那些东西,他半信半疑往里面探头一瞅,确实没有什么吓人的管子之类的东西。
“真的,我在外面等你。”
裴轻栎深呼吸几口,撒开蒋颂眠的胳膊走进去,厚重的防护门隔绝了内外视线,十分钟后,他蹦跶着跑出来,一脸喜气。
“蒋颂眠,真的不疼!”
“嗯。”蒋颂眠宠溺般揉了揉他的头发,没忍住把人拥进了怀里。
裴轻栎愣了一下,立马抬手环住蒋颂眠的腰,“蒋颂眠……你怎么了?”
蒋颂眠反问:“怎么了?”
“就是……就是,”裴轻栎抬头看了眼蒋颂眠,“就是你有点温柔,我不太习惯。”
“呵。”蒋颂眠轻笑一声,裴轻栎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谁让你是个怂逼呢。”
裴轻栎:“……”
他捂着脑袋蹲下,把蒋颂眠退出去老远,“好不了了,蒋颂眠,我又发烧了,我咽炎也犯了,我好不了了。”
蒋颂眠学着他的样子蹲下,把人揽进怀里,凑到他耳边偷偷告诉他:“其实是几天不见,太想你了。”
裴轻栎一下就被哄好了,他晃着脑袋,使劲往蒋颂眠胸前扎,把头发蹭得乱糟糟的。
“蒋颂眠,我也想你,你还欠我998朵玫瑰呢,你不会忘了吧?”
蒋颂眠低头吻他的发顶,“我们去花房。”
巷子被一场暴雨冲刷得前作未有的干净,裴轻栎站在画室门口,仰头看向天台的花房,眼珠子不住地颤抖。
阳光房的房顶不知何时被吹走了,只剩四面玻璃墙,玻璃墙也仅剩几条钢架苦苦支撑着。
蒋颂眠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继而瞅着身旁的裴轻栎,扯了扯嘴角。
“这就是你说的,把它们照顾得很好?”
裴轻栎故技重施,这回捂住了肚子,“蒋颂眠,我感觉做完胃镜还是不太舒服,我先去休息一下。”说完掏出钥匙要开门,越着急手越抖,最后还是老手蒋颂眠拿过钥匙把门打开的。
两个人一起爬上天台,种在花盆里的玫瑰在经历一场暴雨之后又被暴晒两天,花枝干的干,折的折,眼看着是救不回来了。
“啧。”裴轻栎蹲下,拨弄了一下离他最近的花盆,满面愁容,“蒋颂眠,怎么办啊?它们好像都死了。”
“没事,我们可以种新的。”
“都怪我……”裴轻栎懊恼道:“我该走之前仔细检查一下的,花房本来就只有一层薄薄的玻璃,这么大的风和雨,怎么能指望它保护玫瑰花?”
因为这句话,蒋颂眠失神片刻,他把人从地上拉起来,拽着裴轻栎往楼下走,“不怪你,天灾罢了,待会儿我喊人来收拾一下,你病还没好利索,先去休息。”
把裴轻栎哄睡之后,蒋颂眠一个人回到天台,看着满地狼藉,给自己点了根烟。
娇弱的玫瑰连一场风雨都挺不过去,裴轻栎也是。
单薄的花房保护不好这些玫瑰,那蒋颂眠呢?
三天之后,蒋颂眠跟裴溯一起,带着裴轻栎回疗养院拿体检报告。
蒋颂眠看了眼表情严肃的裴溯,笑着摇摇头,“别紧张,没事的。”
裴轻栎也疑惑:“哥,你这么紧张干嘛?又不是你的体检报告?”
裴溯白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医生很快把档案袋取来,先是抽出胃镜那张,放在三个人面前。
“这个胃啊……”
一个拉长音,裴轻栎也开始紧张起来。
“肠胃炎很严重啊,胃壁已经有糜烂现象了,平时是不是不注重饮食习惯?”
裴轻栎松了口气,老实点头,“是。”他胃一直不怎么好,所以裴溯才总是喊他不要吃辣,有时候吃得不对付了也会胃疼。
“建议回家之后多养养胃,一些刺激性的食物,凉的,辣的,就不要再吃了,我给你开些药,坚持吃,你呀,实在是太瘦了,把胃养好才能吃胖点,其他的呢,没什么问题,各项指标还是很健康的。”
听医生这么说,裴溯终于把心放进肚子里,临走之前威胁裴轻栎:“要是再让我发现你吃凉的吃辣的,你画室就别开了,跟爸妈去澳洲吧。”
裴轻栎身体恢复得差不多,这会儿已经敢跟裴溯跳脚了,“这么热的天!我吃根冰棍都不行?”
“不行,水也要喝热的,空调不准开26度以下,夏天不准洗凉水澡,在画室蒋颂眠监督你,在家我监督你,赶紧把你的胃养好,长一斤给你卡里划十万块钱。”
裴轻栎:“你也太瞧不起我了,我岂是区区——”
一直沉默的蒋颂眠突然开口:“我追加二十万。”
裴轻栎:“区区三十万是吧,一言为定!”
有便宜不赚是王八蛋,看他长个十斤二十斤的,把自己亏空的小金库全赚回来!
当天下午,画室小冰箱里的冰棍就被蒋颂眠全部带走,分给了附近打扫卫生的环卫工人。
裴轻栎抱着最后一瓶冰镇柠檬水依依不舍,把蒋颂眠衬得好像是来抢他孩子的恶人。
“这瓶是给程归留的,我不喝,我发誓!”
话音刚落,程归走了进来,看见裴轻栎跟蒋颂眠的姿势,慢慢抿起嘴角。
“程归!”裴轻栎一把夺过柠檬水塞给程归,“快喝!这是最后一瓶了!”
程归接过柠檬水,垂着脑袋往楼上走,“我先去打扫一下教室。”
路过蒋颂眠时,他没有向往常那样喊一声“蒋先生”,只是随意点了点头,就匆匆去了二楼。
裴轻栎看出程归情绪并不好,狠狠剜了一眼无辜的蒋颂眠,也跟着跑上二楼。
第40章 争口气
“程归,程归?”裴轻栎蹑手蹑脚走到画板前,踮着脚尖在画板边缘露出一双眼睛,“程归,你没事吧?”
程归摇摇头,“没事,你身体好些了吗?我……”他突然低下头,“我去医院看过你,只远远看了一眼,那时候你样子很不好。”
裴轻栎眨眨眼,怕程归担心,没说自己肠胃炎的事,“我没事了,还做了个全身体检呢,特别健康!医生连夜给我办了出院手续!”
程归没被裴轻栎的话逗笑,反倒把眉头拧的更重,“可是你都吐——”
“栎栎。”楼梯口露出蒋颂眠的脑袋,他敲着楼梯扶手,眼含威胁往程归那边扫了一眼。
“怎么了?”
“下面来了位家长咨询课程,你下去接待一下吧。”
“好!”裴轻栎匆匆下楼,紧接着,一楼客厅里传来模糊不清的交谈声。
二楼教室只剩蒋颂眠和程归,蒋颂眠抬起长腿,三层台阶直接迈上去,缓缓走到程归跟前。
“裴溯应该提醒过你,不要告诉栎栎这件事,你是不长记性吗?还是说……就是故意的?”
程归手里的画笔刚蘸了红色颜料,指节微微颤抖下,饱满的颜色接二连三掉落在白色瓷砖上,像那天晚上砸在床褥上的血珠一般。
裴溯确实提醒过他。
蒋颂眠继续道:“我后悔了,我在可以对你动手的时候仁慈了一回,现在再想动手已经来不及了。”
程归现在的样子有些可怖,右眼死死向左边看去,可左眼的眼球却一动不动。
“你想做什么?”
蒋颂眠摇摇头,“我什么都做不了,无论我现在想做些什么,栎栎一定会挡在你面前。”
他原以为程归但凡存有一丝良心,就不会做出伤害裴轻栎的事,然而仇恨的种子一旦种下,根茎便会把整个人侵蚀腐烂。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来说我?”程归忽地站起来,一脸怨恨盯着蒋颂眠。
“我当然知道你要什么,你大可以直接说出来,亏欠你的不是我,不是裴家,也不是栎栎,亏欠你的人已经死了。”蒋颂眠走到画板后面站定,他比裴轻栎高出太多,无需垫脚就可以直视程归,“你一直拖着不说,是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栎栎,你害怕看到他失望的眼神……”
程归微微扬起下巴,呈现出一副与他并不相符的高傲姿态,“我才不怕,做错事的又不是我,我没有对不起裴轻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