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后裔——拾月光

作者:拾月光  录入:04-30

  “哦,这时候倒不逞口舌之快啦?”叶盏斜眼看他。
  “只要在一起,其他无所谓。”祁渊凝视着他,他那黑玉般的眸子里有一种淡淡的温情,无论说什么,都是十分诚恳的样子。
  叶盏被他盯得毛毛的,不是害怕,但总归哪哪都不对劲,一溜烟钻下车,砰地拍上了车门。
  公墓是一座死气沉沉的水泥建筑,四方形状,像个竖插在地上的棺材。根据龙野公约,城内所有尸体都实行火葬,所以想要验尸是绝对没门的。这里也没有墓碑,无论生前如何,死后都只有一块巴掌大的地方存放骨灰盒。
  先前做过预约,两人很顺利地找到了赵一苇的埋骨之地——十三楼1305室第三排第6格。打开柜门,可以看见一个孤零零的紫檀木骨灰盒,很可能是这个小家庭能负担的最昂贵的一种。
  叶盏毫无尊重死者的意思,左右看了看没有工作人员,便把骨灰盒拿了出来,嘴里念叨着,“哥们你安息,不是有意冒犯,知道你死不瞑目,这是在帮你讨回公道……”
  说着他就掀开了盒子,还捻了把骨灰,放在鼻间嗅了嗅,“很普通啊这个。”
  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塑料袋,把一小撮骨灰装了进去,递给祁渊,“喏,拿去化验化验。”
  这骨灰烧得很彻底,要是交给法医,自然是屁都验不出来。不过有这世上还存在一些能“让尸体说话”的异能者,说不定能从骨灰里发现些什么。祁渊用随身带的手帕把骨灰袋子包了一层又一层,才装进口袋里。
  两人正准备离开,祁渊忽然道:“我想去看个人。”
  “嗯?”叶盏不明所以,跟他到了别的楼层。骨灰盒的排布是根据死亡时间来的,祁渊依次寻找,很快找找到了一个格子,只见门上写着两行字:
  亭午
  155.09.10-179.02.11
  他被叶盏一把火烧干净,没能留下骨灰,格子里只有一个空的骨灰盒,和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发黄的衬衫,倒像个衣冠冢了。
  除此以外,骨灰盒旁还放着一束枯萎的桔梗花,散发出陈旧的幽香。
  祁渊没有祭拜,只是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叶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偏过头来看他。祁渊的侧脸线条明晰,有刀削斧凿的力度,目若寒星,长而密的睫毛却是柔软的,在偶尔垂眸深思时,才会投下些许温柔的剪影。
  他也会有悲伤、怀念这样深刻的感情吗?叶盏不由地想。他以为祁渊会说些什么,但他看了一阵后,只是默默地合上了柜门。
  黄昏是一个适合哀悼的时刻,沉沉的暮色泼洒一地,使一切都变得忧郁而感伤。
  “灰尘。”祁渊忽然道。
  “嗯?”叶盏抬头。
  祁渊的指尖划过柜门:“门上有不明显的一层灰,应该是送他桔梗花的人帮他擦过,根据花的腐败程度,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
  “嗯,”叶盏点头,“能有人在亭午死后十年一直送花,也挺好……”
  “不是,”祁渊说,“我忽然想到,赵一苇的柜门上,是没有任何灰尘的。”
  叶盏立刻想到:“有人来看过他,而且给他擦拭过柜门!”
  他很自然地想了下去:“资料显示赵一苇的人际关系非常简单,能来看望他的估计只有妻子和孩子了,也就是说……”
  “登记册。”祁渊果断道。
  两个人立刻下楼,问工作人员要了登记册,果然有一条很新的记录显示,有一人基本每隔两三个月都会来一次,而最近的一次就在一周前。
  他的名字叫李青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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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越查越诡异
  ◎“还是直接把我当成强盗吧。”◎
  “李青草?和赵一苇相关的资料上没有这个人啊, ”叶盏纳闷道,“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也许就是他的某个亲人,”祁渊说, “失去居住资格后,很多人会改名换姓,偷偷躲在城市里。”

  他再次打电话让刘理查询李青草的档案, 而刘理查下来, 却发现居民档案库中压根没有这号人存在。祁渊没有感到意外:“‘李青草’不是真名,但他一定就藏在城市的某个角落, 你可以试着从地下居民查起。”
  “没问题!”刘理答应得很利索, 接下来却变得吞吞吐吐, “哎呀老大您看,我这个月多干了那么多活……”
  “知道了, 给你开双倍工资。”
  “双、双倍?”刘理直接笑傻了, “谢谢爸爸!”
  “嘟——”爸爸无情地挂了他电话。
  夕阳西下, 玄城沐浴在宁静的暮色里, 两人坐在车上,有一搭没一搭地交流看法。叶盏在手机上搜索粮储局的位置,“辞职前刘玲在粮储局工作没错吧,那种地方一般不会随便开除人。我们可以去问问她的前上司, 开除她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他抬头望了眼天色, “啊, 不对, 这个点粮储局应该下班了,要不我们明天再去?”
  “下班了不是更好吗?”祁渊随口道, “我们可以直接登门拜访。”
  “嗯?”叶盏斜了他一眼, “看不出你喜欢来硬的啊?”
  “我一直很硬啊, ”祁渊说,“你又不是不知道。”
  大概是他的表情过于正经,穿得又太过衣冠禽兽,叶盏一时没能接受这个反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许开黄腔!”
  “哦……”祁渊撇撇嘴,“碰又不让碰,嘴上说说也不行么。”
  这家伙,越来越嚣张了,一看就是缺少正义的毒打,叶盏在心里将他批判一通,忽然眼前递过来一根烟。
  “抽么?”祁渊自己嘴上叼着一根,含糊地问。
  叶盏怀疑他是自己想抽,但又不想背上污染车内环境的恶名,就撺掇自己也抽。祁渊的烟一看就是名贵货色,和外面的廉价牌子不一样,叶盏不客气地叼住了烟头,祁渊便倾身向前,用自己的烟尾凑上来为他点烟,星火在纸卷间轻轻一跃,烟尾闪烁微暗的火光。
  祁渊摇下车窗,让薄暮的暖风吹入,吹散了一车烟雾。
  叶盏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吞云吐雾,“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祁渊的姿势比他优雅得多,手肘搭在车窗上,修长的手指夹着烟,他就有本事让身上所有东西都显得很矜贵,“不是你教我的吗?”。
  那是坏小孩叶盏拉着他躲在厕所里,强行把烟塞进他嘴里,看他呛得咳嗽,就嘎嘎大笑。但叶盏不知道的是,他心里其实很高兴,因为那支烟前一秒还叼在叶盏嘴里。
  “那个不算,”叶盏说,“你是什么时候主动想抽的?”
  “想你的时候。”
  “喂,正经问你话呢。”
  “‘喂’?”
  “……亲爱的,正经问你话呢,”叶盏修改措辞,“好好回答别瞎撩。”
  “是真的。”祁渊露出了个“爱信不信”的表情。
  他现在段位太高,无论作出什么神情都是滴水不漏,叶盏已经不是太能分辨他说话的真假。为什么我会在意这个?叶盏扪心自问,好像他心里的祁渊还一直是那个会被烟呛到的、身上味道永远清爽干净的乖乖少年,而不是眼前这个叫人看不出喜怒的成熟Alpha。
  他不太擅长处理复杂的情感纠葛,每次一往深处琢磨,就有些脑筋打结,于是干脆不想,把手机递到祁渊眼皮底下:“地址找到了,什么时候过去?”
  “不急,先吃个晚饭,”祁渊掐灭烟头,丢到了用作垃圾桶的置物袋里,然后启动车子,“中午说要请你吃番茄鱼都没吃上,现在去?”
  叶盏欣然答应,刚要把烟屁股丢出窗外,就被祁渊眼疾手快地夺了下来,扔进了置物袋中。
  /
  粮储局局长汪子岩准时下班,回到了单位对面的宿舍楼里。粮储局无疑是个肥差,像他这样年纪轻轻又混到局长的,可以说是早早颐养天年,嫩滑的人生挑不出一根刺来。
  打开家门,今天的气氛却有些不同寻常,弥漫着一种说不上来的压迫力。汪子岩下意识打开了灯,骇然发现他家沙发上坐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正襟危坐,把单人沙发坐出了帝王宝座的气势,另一个没正形地坐在沙发扶手上,双腿交叠靠着茶几,维持着危险的平衡。
  “晚上好啊王局长。”叶盏微笑地打了个招呼。
  “汪局长。”祁渊纠正他的口误。
  汪子岩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一边悄悄地往后退,一边强作镇定地问道:“你们是谁?想要做什么?龙鳞军就在外面巡逻,入室抢劫可是重罪!”
  “您好,”祁渊自我介绍,“我叫祁渊,这位是我的未婚妻。”
  倒也不必特意介绍我!叶盏悄悄翻了个白眼。
  “……三少爷?!”汪子岩更加吃惊,本来还想伺机跑出门,忽然就腿软得跑不动了。
  “不必把我当作三少爷。”祁渊客气地说,“还是直接把我当成强盗吧。”
  汪子岩哆哆嗦嗦地擦了把汗。
  “别紧张,汪局长,来喝口水。”叶盏跳下沙发,端了杯水递给汪子岩,然后搂着他的背往里走,顺便用脚踢上了门。
  “这次来,主要是想问汪局长打听个事。”祁渊请他坐到自己对面的沙发上,叶盏像个忠心耿耿的马仔一样站在汪子岩背后,一边嚼口香糖一边好奇地环顾四周。
  “什么事?您尽管问吧……”
  “刘玲,还记得她吗?”
  汪子岩的眼睛睁大了一瞬,又很快恢复了战战兢兢的样子,“当然记得,她是财务部的老员工了。”
  “三年前她被开除了,为什么?”
  “啊,这……”汪子岩大概是没想到他会盘问这个,踌躇了一会儿才道,“三少爷,不瞒您说,这是上头的命令,也不是我能做主的。这事儿到现在我心里也过意不去,您看她一个寡妇,带着一个读书的儿子,要是丢了工作能上哪里去呢?我是死劝活劝要她留下来,她不肯听……”
  “到底发生了什么?”祁渊打断他的絮絮叨叨。
  “她有被害妄想症!”汪子岩压低声音,冷汗涔涔的手捏在一起,“她丈夫不是死在一次任务里了么?那之后她精神就不太正常了,总怀疑她丈夫是被害死的!其实呢三少爷您想,佣兵这个行业就是没有定数的,一旦出了城那真的是脑袋别裤腰带上,生死有命罢了。可刘玲她就不肯信,老怀疑其中有内情,有人想害她丈夫!还说什么被监视啦,有人在暗中盯着她啦……”
  叶盏和祁渊对视一眼,果然和他们的猜测大差不差,刘玲生活在赵一苇身边,已经察觉到了隐约的危机。多方信息交叉验证,几乎可以证明,赵一苇就是被人害死的!
  “其实你说她平时念叨两声也不要紧,她的工作是没有懈怠的,但就是一口气堵在心里发泄不出来,她最后还是走上了邪路……”汪子岩叹了口气,“她竟然私底下找了个调查记者,说什么要去调查丈夫死掉的真相!”
  “调查记者?”祁渊皱起眉头。
  “叫江河,小有名气呢,总在报纸上写些耸人听闻的东西,不知怎么的刘玲就找到他了。”汪子岩耸了耸肩,“这事儿可不就被她搞大了么,刘玲找了调查记者后,上头很快下来命令,要我去‘劝劝’她。我是好话歹话都说了一箩筐,她死活不肯听,宁可丢了工作,也要查下去。然后事情就变成现在这样了,我们都觉得可惜呢……”
  “丢掉工作后,她去了哪里?”
  “不知道,没人见过了,八成是出城了吧,毕竟没有房子,她们母子俩也没法生活。”
  “那个叫江河的调查记者呢?”
  “不晓得哇,”汪子岩呐呐道,“其实我也算他的忠实读者吧,但就三年前他答应查那件事后,从此就再也没发表过文章了。所以我觉得啊,他八成也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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