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药膏还是崭新没拆开的,是刚才江予联系上次的那个AAAAA崇英外卖专送小吴送过来的。小吴喜欢这种出手大方的老板,立马翘了跑操翻墙出去买了只百多邦回来。
“……”庄敛喉结攒动,冰冷无温地盯着这只百多邦看了良久,才收下来,嗓音低哑,“晚上,我在家等他。”
他攥着那只药膏离开了。
戴子明送了药没交换到钥匙,挠了挠头,看了眼秦晟,秦晟单手插兜经过他,抬了抬下颔,示意他跟上。
江予出了体育馆就一溜烟冲回了教室,扶着墙气喘吁吁,生怕被变态追上。
“江予?”佟媛和褚莺莺手挽着手进来,她们在楼下就看见江予火烧屁股似地蹿上楼,诧异地说,“你怎么了?谁在追你?”
有变态啊!江予心里悲愤,累得生无可恋,摆摆手扶着桌子回了座位,歇了好一会才抽出保温杯灌了口热水,在座位上瘫了一会,直到戴子明和秦晟回来,他才坐直身体,询问结果,然后得到了最不想得到的一个回复。
“……”江予选择逃避地把脸埋在了臂弯。
晚上校队同样有训练,秦晟去了,江予和戴子明呆在教室上晚自习。
只要一想到下了晚自习就要回到那个让他窒息的地方江予就有些焦灼,他心浮气躁,坐立不安地坐到了晚自习的下课铃声响起。
秦晟在校门口等着他们,庄敛不见踪影。他们不用穿过那条漆黑的小巷,周扬开车将他们送到了老旧的居民楼楼下。
那天晚上惊惧的感觉似乎又重新回到了身体,江予掐着掌心,硬生生止住了控制不住的颤抖,他深吸了口气,下车,看见庄敛静静地站在单元门后,楼道的灯没亮,他的半个身体都陷在了黑暗中,漆深沉寂的眼神衬着诡谲的暗芒。
看上去有些可怕。
江予一身冷汗,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站在秦晟和戴子明身后,看见他一言不发地转身上楼,松了口气,抓着戴子明的衣摆跟着上楼。
楼道的灯亮了。
坏掉的灯也修好了。
一片敞亮。
庄敛家的门敞着,戴子明先进去,江予松开了戴子明的衣摆,胡乱在身上擦干净手心的汗,低着头强装镇定。
他的东西多数都在卧室里。
庄敛坐在卧室里等他。
江予迈进去的脚瑟缩了一下,他不敢看庄敛,也不敢看房间里的床,相似的场景总让他回忆起那天晚上,不断地冒着冷汗。
戴子明在外面的沙发,秦晟跟着进了卧室,帮他取下了柜子顶上的大行李箱。江予逼自己忽视了身后庄敛炙热的眼神,清点了所有衣服之后才塞进了行李箱,绕过凹陷下去的床脚将书桌上所有的书都放了进去。片刻后,他进了浴室,将牙刷和洗漱杯这些东西全拿了出来。
他不会留任何使用过的东西给庄敛。
大行李箱勉强塞下了所有的东西,重得像秤砣。戴子明试着提了一下,手臂肌肉鼓起一个大包,脸都涨红了,放下之后说,“东西收完了?”
江予急切想离开这里,“嗯”了一下。
戴子明诧异说,“你们那个房间是一点没用啊?”
戴子明说的是被紧锁的次卧,江予望了它一眼,心底总有点不太好的预感,说,“门一直关着,我也不知道有什么。”
江予回卧室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漏网之鱼,正打算出去,突然听见庄敛低声叫他,“江予。”
江予当做没听见,脚步不停。
“……你东西忘拿了。”庄敛低低地说。
江予身形一顿,没说话。
庄敛说,“你忘记带走我给你的情书了。”
江予眼眶微微有些发热,深吸了口气,“我把真相告诉周绍了,他让我转告你,比赛结束后找你。”
“好。”庄敛很平静地“嗯”了一下,“宝宝……”
“不准这么叫我!”江予终于有些崩溃,回过头恨恨看着庄敛,眼眶红得厉害,“这个称呼真的很让我恶心,庄敛,你知不知道我因为它做过多少噩梦怕了多久?你真的一点愧疚都没有吗?你对我做的这些事真的让我感觉特别特别特别可怕,特别特别恶心。”
“我真的恨死你了,庄敛。”江予最后说,“我这辈子都不想原谅你。”
为什么,要恨我?
我只是太爱你了,宝宝。
好想被你喜欢,被你爱,不行吗?
——好想,好想将他留下来,让他彻底变成他的所有物。
白天被强压下去的念头在疯狂攻击他的理智,庄敛表面依旧平静,只是微微动了动靠墙的右脚,细微的铁链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第73章
行李箱轱辘碾过地面沉闷的声音传进卧室, 很快被一道重重的摔门声截断。
江予走了。
他又被抛弃了。
“……”庄敛攥紧手中被拒绝接受的情书,那个疯狂的念头依旧在啃啮着他的心脏,他的身上仿佛被千万只蚂蚁啃噬,从指尖痛到了全身骨髓, 催促他赶紧遵守内心, 不顾一切将那个人捉回来,锁在他的床上——
“哐当!”
空寂的房间内突然响起一道剧烈声响, 庄敛疯狗般暴起踹了一脚衣柜, 脆弱的衣柜门被踹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那个念头暂时偃旗息鼓,很快又卷土重来, 甚至比刚才更甚。庄敛胸膛起伏得厉害, 脑门的青筋疯狂鼓跳,冰冷桀骜的五官因拼命隐忍微微扭曲。
宝宝、宝宝……
好想见你。
好想抱你, 好想吻你。
好想做你的小狗。
宝宝, 我要疯了。
庄敛攥紧脖颈上刻着江予名字的金属牌子, 躁郁难耐地站起身,露出了脚腕上两指粗的铁链。这条铁链崭新, 比上次锁在脚腕上的铁链粗了一倍,长度只堪堪到了卧室门。
他被这条链子锁在了狭小的卧室,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肆意追上去。
——
行李箱实在太重, 江予提得有些吃力,吭哧吭哧提着下了两级台阶, 就被秦晟接了过去。
秦晟提着仿佛毫不吃力,很快比他和戴子明走得还快。
声控灯熄灭,重新亮起的间隙, 江予飞快抹了下眼角的湿润,加快了脚步跟上秦晟, 没让戴子明发现。
江予没再去秦晟那里,提着箱子回了家。
车刚离开崇英的范围,突然下起了小雨,江稚提前收到了弟弟的微信,和周管家一人撑了把伞站在小花圃前等他。车停下来,江稚撑着伞过来替弟弟遮雨,周管家绕到车后等着取放在后备箱的行李箱。
周扬亲自下车替周管家取出了那只特别重的行李箱,送到了小别墅,周管家替他遮着雨。
下雨了,秦晟和戴子明都没下车,就在车里同江稚打了个招呼。江稚手搭在江予肩上,微微笑着应了声,揽着江予回家。
江予的事还没完全解决,江稚不可能丢下他不管回学校。他这两天一直想找机会和庄敛聊一聊,但总是不成功。
江予进门看见那只玩具熊放在沙发上,走近了才看见那枚耳钉也放在一起,顿了顿,很快在同城闪送下了单,刚下完单,小猫就凑过来跳到他膝盖上,被挠了几下下巴,舒服得眯起眼,咕噜咕噜着踩奶。
江稚撸了把猫头,说,“小猫不送?”
“为什么要送?”江予郁闷地看了他哥一眼,“小猫是我的。”
他找到的小猫,他花的钱,还这么乖,当然是他的。江予默不作声揉了几下小猫的耳朵,突然望着江稚,期盼地说,“吱吱,我想养只小狗可以吗?”
他想养只真正的,永远不会骗人的小狗。
那种就算笨一点,但也会对他永远热忱,永远真诚的可爱小狗。
江稚对上了他弟因为期待重新变得亮晶晶的眼睛,顿了两秒说,“可以。想养什么?”
江予想了想说,“可爱一点就行,笨一点也可以。”
“行。”江稚点了点头,起身拎着行李箱上楼,刚走了两级台阶,突然转过头来说,“对了。秦晟送过来的珠宝放在衣帽间。”
“啊?”江予没听懂,疑惑地“啊”了一下说,“什么珠宝?”
“自己去看。”江稚说。
江予于是跟着上楼,在看见陈姨从保姆房里出来给他热牛奶的时候顿了一下,趴在护栏上叫了她一声,让她以后都别弄了,“我不想喝牛奶了,陈姨。”
“怎么不喝了?”陈姨有些奇怪,“前段时间不还好好的吗?”
江予抿了下嘴角,没解释,噔噔噔跑到了楼上衣帽间,果然看见了秦晟让人送过来的珠宝,还都是那天他在那些半裸男模身上看见过的。他没挑,所以秦晟让人全部送过来了。
连那对有些惊艳到他的汝钉也在里面。
“……”妈呀。江予看着它无措地舔了下唇。
这种东西太私密,秦哥不会送他,应该是那边的人会错了意,秦哥估计也没有亲自过目,直接就让人送过来了。
江予想了想,决定明天就把它还回去。
“对了,你座位换了吗?”江稚突然出现在衣帽间门口,“你们老师怎么说?”
“……没换。” 江予刚好合上锦盒,把它放进书包之后才说,“他换走了。”
“他主动换走的?”江稚拧了下眉。
江予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很快“嗯”了一下,抱着书包经过他从衣帽间出去。
同城闪送的人过了会才到,在花圃门口给江予打了个电话。
雨还没停,江予撑着伞,抱着装好的玩具熊和耳钉出去的时候看见这个人很高,没穿工作小马甲,穿了一件蓝色连帽衫,帽子盖在头上,半个身体都隐没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
江予心脏骤停,脚步微顿,冷汗直下,险些抱着玩具熊逃回了小别墅。
好在他很快看见对方与他想象中无半点相似的脸,掐着掌心冷静下来,将东西交给他之后逃也似地回到了家里,耳畔是他受到惊吓之后狂乱的心跳声。
江予用力闭了闭眼,穿过通亮的一楼,回到了房间。
同一时间,秫香别馆。
庄怀瑜听见有人轻轻敲响了他的房间,他顿了下,打开房门,看见了庄曜略显苍白的脸,微拧的眉心松缓下来,“小曜?”
“二哥。”庄曜乖巧地弯了下唇角,“今天晚上我可以和你睡吗?”
“进来。”庄怀瑜眼神柔和,侧过身体将他让进来,关上门,顺手摸了下他的脸,微微低下头,缓声说,“脸色怎么这么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庄曜抿着唇摇了下头,爬上了二哥的床,看见书桌上放着学习资料,“二哥,我刚才打扰到你了吗?”
“没有。”庄怀瑜重新在书桌前坐下,翻看那沓资料,温和地嘱托,“不早了,小曜先睡。”
“哦。”庄曜说,在床上挪了挪位置,过了许久,才冷不丁小声说,“二哥,我活不了多久了,对不对?”
庄怀瑜动作微顿,笔尖在薄薄的纸页上划拉出一道难看的黑痕,他微微侧过头,看着面容苍白窝在他床上的幼弟。
“他们都在说我活不过十八岁。我知道。”庄曜低声说,“我马上十七了,心脏很快就负荷不了,我马上就要……”
他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就抢不过双生子哥哥的营养,心脏发育不好,刚出生又被勒到心脏骤停,虽然抢救了过来,但让他本就不好的心脏雪上加霜,刚出生就被判定活不久。
庄怀瑜脸色铁青,“小曜。”
他深吸了口气,在彻底转过身安抚幼弟的情绪之前缓和了脸色避免吓到他,说,“心脏配型马上就有结果,做了手术你就可以健健康康活下来,你永远都不会死。”
所有人都特意瞒着庄曜不让他知道这个心脏配型是怎么回事。
庄怀瑜在床边蹲下,摸了摸庄曜的脸,抬手间有幽雅的淡香,“小曜乖,不要再说‘死’这个字。”
他在他病弱的幼弟面前展现着从未在外人面前展露的温柔的一面,低声说,“妈妈听到会伤心的。”
庄曜温良美好的眼睛浸着两汪清澈的潭水,听话点了点头,带着鼻音哑声说,“好。”
“睡吧。”庄怀瑜摸了下他的额头,守着他睡着,脸色才彻底冷了下去,拿着手机去了阳台,严丝合缝关上阳台的门,给陈繁打了个电话,冷言冷语讽了他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