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元浩睁开眼，随手一挥，桌上东西瞬间收入囊中。
成霖走到门口，小心翼翼往里探头，看到他，吓了一跳，结巴道：“师、师兄，只有你在啊。”
穆元浩冷冷扫他一眼：“何事？”
成霖挠头：“那个，我找师父——给您说也一样。”他翻出一块巴掌大的棕色牌子，“宗门任务。”他解释，“我上午去烟霞峰领东西，邹管事就让我带回来的。”
他们家师父实在是懒，最近几年，他们峰的杂事基本都是大师兄穆元浩安排的。
穆元浩接过牌子，打入灵气，快速扫了眼内容：刚筑基的象蛇，无毒脆皮，速度快，难度低。
他随手将牌子扔回去：“你去，练练你的身法。”
成霖：“……哦，那我去跟师父说一声。”
穆元浩眸中闪过冷意：“别拿这种小事打扰师父。”
成霖：“……哦。”灰溜溜离开。
穆元浩眯眼想了想，也跟着出门。
片刻后。
晏殊辰院子里。
“什么？”刚回来，正坐在院子里琢磨事情的晏殊辰抬起头，有些茫然，“小霖怎么了？”
穆元浩只得又解释了一遍。
晏殊辰摆手：“这点小事，你安排就好。”
穆元浩：“……嗯。”
“慢着。”晏殊辰突然反应过来，“你说小霖要去哪里来着？”
穆元浩：“琢光山脉。”
晏殊辰：“！”琢光？那岂不是……卧槽！他竟然回到这个时候！！
穆元浩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这世界灵力充沛，妖兽灵物肆意生长。种类、数量一多，便会有抢夺、有杀戮、有争端……绵延数万里的琢光山脉也不例外。
琢光山脉，比邻浮水，东接沉阳山脉，西靠西洛州，北望升露州。坐落在西洛州的天一门，属于最靠近琢光山脉的大宗门了。
宗门大都受百姓供奉，自然得庇护一方百姓。天一门平日也确实会不定时派弟子四处巡查、清绞，如此大的琢光山脉自然不会错漏。
当然，山脉太大太广，妖兽数不胜数。深山里的大妖，自有天一门诸位大能，深入进去击杀。低修为的弟子们只需要对付那些跑出山脉、祸害百姓的妖兽。
成霖这次接的任务，也是如此。
一只刚启灵的象蛇跑出琢光山脉，折腾得附近百姓苦不堪言。百姓们就求到了天一门。
对百姓来说，这象蛇来无影去无踪，一口吞下一个成年人，恐怖万分。对修者而言，这只象蛇不过刚刚筑基，好对付的很。
他们接过无数的任务，基本都这般安排，也从无差错。但晏殊辰如此反应，穆元浩始料不及。
他屏弃杂念，问：“可是有何问题？”
晏殊辰摆手：“回头再跟你解释。”掐诀，传讯，“小霖过来一趟。”想了想，又发了个传讯法诀给烟霞山的邹师兄，他管理门内弟子的任务分派。
看着他做这一切，穆元浩微微垂眸，掩下转冷的眸色。
晏殊辰没注意，发完讯息，便托着额头开始回忆。
成霖是出任务的时候出事的，若非拼死逃走，再被经过的修者所救，怕是尸骨无存……即便如此，他依然气海被毁，修为尽丢。晏殊辰用尽灵丹妙药，日日为其疏通经脉，也不过苟延残喘了两年。没了修为，成霖不过是个普通人，一下子便老了许多。原本的活泼外向也彻底没了，最后郁郁而终。
思及最后那段日子，成霖死寂般的眼神，晏殊辰心中大恸。那可是他从小养大的孩子啊……
修真无岁月，打个坐、闭个关动辄数月、数年，年份记录也因各门派的出身、地域不同而有所不同。他在此生活了数十年，对时间概念早已模糊。陡然回来，他只能通过几个徒弟的修为，推断此时大概是什么时候……
“师父~”
话音犹在天边，成霖的身影已飘然落下。
穆元浩冷眼一扫：“你就是这样进师父院子的？”
成霖笑容一顿，缩了缩脖子：“师兄你也在啊……这样快嘛。”
晏殊辰回神，看到活蹦乱跳的二徒弟在大徒弟面前依旧跟鹌鹑似的，登时笑了。
“好了，我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他朝成霖招手，“过来。”
成霖偷觑了眼旁边冷飕飕的大师兄，飞快窜到另一边：“师父。”
“诶。”晏殊辰拍拍他胳膊，“别这副怪模样，元浩只是担心我修为低，压不住场子，才要你们规规矩矩的。”
成霖无语：“谁敢啊，不怕挨揍——嗷！师父！”
晏殊辰打了个响指，指间闪烁着红光，面上却笑意盈盈，让人如沐春风：“谁要揍你呢？”
成霖：“……”他就知道。“没有。”他果断道。
旁边的穆元浩注视着面前笑如春风的师父，拇指食指不自觉开始摩挲。
晏殊辰正要接着说话，面前倏然闪过一片光影。待他仔细再看，眼前还是那片院子，方才仿佛眼花。
他：“？”
旁边的成霖沮丧开口：“师父你这样，回头师兄又要找我练练了。”
晏殊辰：“哦，练练好啊，元浩身法好，你多跟他学学啊。”
成霖垮下脸。
晏殊辰失笑：“好了不说你了……你那任务牌子呢？我看看。”
成霖诧异，立马翻出牌子递过去：“师父，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晏殊辰点头：“嗯，这任务有问题，我已经传讯给邹师兄，看看他怎么说。”
成霖：“啊？师父您最近开始研究数术易学了？”
晏殊辰：“……对，突然有点兴趣。”他数学都算不明白呢，怎么可能学数术？
穆元浩眼也不错地看着他。
成霖轻咳一声：“那个，师父啊，不是我看不起你啊，你这数术易学，学了多久？行不行——嗷，师兄！”干嘛打他？虽然只是灵力，也会疼的好吧！
穆元浩没理他，只再次将手负于身后。
晏殊辰支持大徒弟，朝成霖哼道：“该！让你调侃师父！”
成霖委屈极了：“那可是宗门任务，这么多年也没听过出差错的……”他痛心疾首，“师父你还记得你是个丹修吗？你没事学什么数术易学？”
晏殊辰毫不心虚：“万一我极具数术易学的天赋呢？”
成霖：“。”
穆元浩：“。”
晏殊辰恼羞成怒：“你俩什么表情？！”
正当时，一只纸鹤凭空出现。
晏殊辰这才罢休，瞪了俩人一眼，朝纸鹤打了道灵气。
纸鹤长喙一张一合，吐出邹管事的声音：“晏师弟，我知你担心弟子安危，但任务等级是巡逻长老根据现场毛发、血迹等痕迹估算出来的，倘若你没有实质证据，我这边很难更改。若要再次查证，一来一回的，会有更多普通百姓受苦。倘若你真的不放心，可以自己跑一趟，或者让元浩去看看。”
纸鹤说完，无风自燃，转瞬就没了踪影。
晏殊辰抿了抿嘴。邹师兄说得很中肯，他是知道结果，却拿不出证据。
穆元浩看着他。
成霖挠了挠头：“师父，象蛇我也知道，就像师兄说的，这玩意除了跑得快一点，没什么威胁，你不用太过担心，等我好消息就是了。”
晏殊辰心道，若只是象蛇，我才不担心呢。我再让你去，谁赔我一个活泼贴心的傻徒弟？
穆元浩：“……”他垂眸，“这次任务是我思虑不周。”
晏殊辰摆手：“与你何干？这么多人——”都没看出来呢。
“既然师父担心，那便由我去吧。”穆元浩道。
晏殊辰：“……”
穆元浩直直看着他：“师父亦不放心我吗？”
晏殊辰老实点头。
穆元浩：“？”
成霖震惊：“师父你的数术易学，是跟山下那些摆路边的算命摊子学的吧？”他师兄金丹中期诶，都赶上师父两百多年的修为了，怎么还不行？
晏殊辰白他一眼：“别贫，我自有我的道理。”他琢磨了下，一敲掌心，朝穆元浩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穆元浩：“。”
成霖真心：“师父要不要找林师伯算一下？那只象蛇就是吃了金丹修士，也干不过师兄，你真的没必要跑一趟。”
晏殊辰啼笑皆非：“你要不信可以跟我们一起去。”
成霖：“好——”
“成霖留下。”穆元浩神色淡淡，“峰上得留人。”
晏殊辰恍然：“哦对，小睿、小寒还没回来，家里不能没人。”
不等成霖再说话，他开始就峰上事务列了遍，提醒他记得按时干活，峰上阵法也得不定时检查，没事不要乱跑，小睿俩人回来要怎么安排修行生活……云云。
成霖听他唠叨完，苦着脸：“师父你干嘛，这些不都是做惯的吗？再说，琢光山虽然远，来回也不过十来天，你别整得要离开一年半载似的。”
晏殊辰：“……”他就是太久没这般唠叨小霖，一时忍不住而已。前两日刚醒来，他怕自己控制不好情绪，都没敢拉着人多说话来着。
成霖被他的表情吓着，惊恐道：“不是吧，师父你终于决定要跟师兄双宿双飞，丢下我们几个不孝徒了吗？”
晏殊辰：“……”隔空给他几个灵气弹珠，“臭小子，又开始胡说八道了是吧？”
成霖抱头鼠窜。
这边师徒打打闹闹，旁边的穆元浩却垂下眼眸，指尖摩挲着。
暗处的野兽蠢蠢欲动。
第3章 是不是
既然要出发，择日不如撞日。晏殊辰让穆元浩回去收拾东西，两个时辰后出发。
穆元浩无有不从，带着成霖退出小院。
成霖打算开溜：“师兄，路上注意安全，我先回去——”
“站住。”
成霖：“师兄？”
穆元浩冷冷地看着他：“这趟任务，本是我安排了给你练身法的，既然师父接了，抢了你的机会——”
“不不不，”成霖惶恐，“这任务是咱峰的，又不写我名，怎么能说抢呢？师父是担心我嘛——”
劲风袭来，惊得他翻身退出八丈远。
“师、师兄？！”
“没有象蛇，就由我跟你过过招。”衣袂飘飞，穆元浩瞬间逼近。
成霖惊恐逃窜：“师、师兄手下留情啊啊啊——”
……
两个时辰后。
晏殊辰看见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二弟子，愣住了：“怎么？去做贼了？”
成霖有气无力：“师父你这是在嘲笑我吗？”说着，哀怨地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穆元浩。
晏殊辰明白过来，忍不住乐：“元浩又抓你练剑了？”
上一世，穆元浩经常会跟师弟、师妹们喂招。他下手重，刚开始还会让小霖他们受点皮肉伤，后来修为高了、控制力更好，就只有衣衫受罪。就这样，还是把几个小的折腾得叫苦连天。
不过，效果确实不错，起码，他这峰弟子出去，不管身法剑术，都是同修为里上乘的……咳，相比之下，他这个当师父的，便显得格外咸鱼。
思及此，他忍不住赞赏地拍拍旁边的穆元浩，“做得好，下回继续！”
穆元浩：“……是。”
成霖：“……”
晏殊辰问穆元浩：“你跟小霖比试到现在？行李都没收吧？我等等你，赶紧去收一收。”
穆元浩：“不用，没什么需要收拾的。”
晏殊辰：“……行吧。”反正修者的家当大都在储物袋里，收不收也没差。
辞别成霖，晏殊辰俩人便出发了。
但凡报到宗门里的任务，多少都有伤人吃人的因素在里头。晏殊辰知道这任务内有乾坤，但那只祸乱的象蛇也是确实存在。故而，他半分没有磨蹭，仗着修为不用休息吃喝，带着穆元浩日夜兼程，直奔琢玉山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