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岹然说着又加了半杯酒。他敞开的领口露出的肌肤微微发红,眼神弥漫着冷意,又有些迷离,“再说了,我也不在乎。”
闻九天坐在桌的另一边,没有说话。
“行了。” 这杯喝完,傅岹然没有再加的意思。他站起来,“你该睡了。”
傅岹然扔了一床干净被子给闻九天,让闻九天在沙发上睡下。
傅岹然的动作似乎比平时要躁一些,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他安顿好闻九天,自己朝卧室走去。
“哎!” 闻九天忽然想起一件事。
“干嘛。” 傅岹然转过身来,眉间明显有些不耐。
闻九天见状有些错愕,刚想要说出口的话又刹住了,“我,”
“怎么。” 傅岹然却更加生猛,不再遮掩半点。他刚刚就拽了好几次领子,现在直接脱去了上衣。
他沉重的呼吸声在视觉效果的加持下更加明显,这个高大英俊的雄性生物正散发着不再克制的欲望,“你要进来旁观或参与接下来的活动吗?”
闻九天并非没见过这样的傅岹然。可当年傅岹然还勉强算得上是哥哥,如今的傅岹然已经是一个毫不掩饰的成熟雄性了。
闻九天本能地咽了下口水,仿佛有点紧张。
“这是很自然的反应。” 傅岹然手上拎着刚脱下来的上衣,耸了耸肩,肌肉变幻间弧度优美,“我说了,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不是什么艺术家,我只是一个很庸俗的人。”
“你刚刚到底什么事?”
“我是想问,” 闻九天脑子里主要还是自己的画展。他摸了摸鼻尖,眼神不经意避开傅岹然,“你家有没有多余的颜料能借我。”
“明天就要用,怕来不及买。”
傅岹然乜了闻九天一眼,应该是在想闻九天到底又要作什么死。
“画架旁边堆着的都是,我现在不怎么用。”
说完,傅岹然转身回了卧室。他关上了房门,没一会儿里面似有若无地响起了呼吸声。
闻九天能听出这种呼吸声。
它散发着蓬勃可怖的欲望。
傅岹然从卧室里出来时,闻九天已经睡着了。
“被子盖好。” 傅岹然在沙发边蹲下。他此刻的内心比平常要柔软一些。
闻九天现在不会反抗。他闭着眼睛窝在被子里,连银灰色的头发都像是被撸顺了的毛。他看起来很乖,像才16岁的样子。
“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俩一起养的那只猫吗?你当时老是管它叫闻小七。”
艺术家里猫奴甚多。
有的喜欢小狸花,有的喜欢小橘白,还有的喜欢闻九天。
傅岹然摸了摸闻九天的头发,在他额上亲了一口。
傅岹然进浴室里冲了个澡,出来后坐在沙发前的地板上继续工作。
他的电脑屏幕上正展示着无数数据分析师根据海量信息得出的结论:今年市场的流行趋势,主题、风格、元素...一切都详细罗列了出来,只需要傅岹然在命题框架内画一个及格线以上的东西。
理论上傅岹然不愿意自己画都没事,多的是幕后团队能帮他画。时尚品牌只是想署着他的名去贩卖迎合市场审美的产品,真正值钱的确实只有傅岹然这个名字。
这样的产品从美院落榜生里随便抓一个都能画,而且配上市场营销都会有不错的销量。
但写上傅岹然的大名,能让一件成本三十的产品顺理成章地卖到四位数,还供不应求,这就是“大师的价格”。
闻九天写过一篇《韭菜经济学》。在这篇文章里,他认为该价格本质上并不是由卖方规定的,而是卖方通过分析买方心理后定下来的——
简单说,它是韭菜们心甘情愿为“大师”掏的钱。
这篇报告傅岹然也知道。闻九天一向不走寻常路,他写完这篇研究报告后还在自己的直播间完整朗读了一遍。
当时可谓骂声一片。观众都很愤怒:闻九天你搞搞清楚好不好,关注你的都是看脸的,谁要听什么劳什子报告。
傅岹然听完这篇报告,也不是很高兴。
因为不知不觉间闻九天已经变得比傅岹然想象中的要成熟了。也许他的心智还有些青葱,可他的的确确在慢慢成为一个有自己思想的人。
这并不是傅岹然愿意看到的。
傅岹然退出了PPT界面,打开了上次那个文件夹。里面的两个文件夹现在都有东西了,一个是之前被毙掉过的方案,另一个是任可野正在进行中的报告初稿。
闻九天在背后的沙发上睡着了。傅岹然没有转过身去,因为他今晚不能再在世俗欲望上耽误更多的时间。
漂亮无助的笨蛋美人谁不喜欢呢。
傅岹然必须承认,他很迷恋这具美妙年轻的胴体。
和从前一样,傅岹然希望闻九天最好没有自己的思想,他永远不想看到闻九天真正成熟。
第7章 骚动
翌日。
可能是在梦里听见了什么,闻九天的脚趾不自觉地动了下。他身上只随意盖着被子的一角,浑身瘦削白皙,双臂胡乱弯在枕头两边,两条腿一只搭在沙发背,另一只垂向地面。
并不是十分雅致的姿势。初升的太阳从没拉紧的窗帘里漏进一缕,照亮沙发上的玉体横陈。傅岹然从浴室里出来,他面前这一幕活像是古希腊雕塑里的美少年。
闻九天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他醒了。
“醒得还挺早。” 傅岹然用浴巾擦了擦上身的水滴,依旧没穿上衣。他捡起客厅地板上散落几张的白纸,正打算放进碎纸机,又似乎想起了什么。
“要撕么。” 傅岹然冲闻九天扬了扬手中的废稿。
“.........”
刚醒的闻九天浑身懒而倦,弥漫着晨起独特的生理气息。
“你先把衣服穿上。” 闻九天说着,缓慢蜷缩起一条倮露的腿,不自觉地哼了两声。
很像一种呻吟。
“我好歹穿了条裤子。” 傅岹然的目光在闻九天身上赤 倮 倮地来回扫了几圈,这才意犹未尽地挪开。他把废稿扔进了碎纸机,转身又走回沙发前。
闻九天轻佻地发出了一声笑,也没生气。
在清晨的春光里,生物总是喜欢放纵地任由荷尔蒙支配自己的肉体。闻九天不由自主地,在沙发上歪着蹭了几下,面色惬意却不餮足,脸颊些许红润。
“小心着点儿,” 傅岹然悠然自得地看着闻九天略显出格的身姿,“你身上还有伤。”
“你想什么呢!” 闻九天嘴硬且毫不客气,抬脚就冲傅岹然的大腿踢了下。
但他不安分的脚趾尖仍旧暴露了骚动。
“我还不知道你,” 傅岹然不在意地哼了一声,拿起椅背上的衬衣穿好,“小不正经的。”
昨天之后,傅岹然同闻九天的关系似乎近了一点,不知不觉恢复了一些从前相处的痕迹。
傅岹然在沙发边坐下,在闻九天大腿上不轻不重地拍了半巴掌,白嫩的腿上霎时出现几道浅浅的旖旎红痕。
“昨天晚上,是不是偷偷在门外听来着?”
在身体接触上,闻九天不是太能抗拒傅岹然。他只能蜷回这条腿,板着脸装死,佯装不经意地朝内侧转了点。
“嘶。”
总被无视的伤口又被扯到了。
“怎么了?” 傅岹然注意到闻九天的神情变化,“伤口又疼了?”
闻九天偏过头不说话,顺带还扯了一手被子,遮住了大腿。
傅岹然一眼就看穿了闻九天。他神色淡淡的,声音却严了些,“腿抬起来,我看看。”
闻九天继续装死。他十分唾弃听从傅岹然的自己。
“那我直接上手了。” 傅岹然说着便挽起衬衣袖口,像拿案板上的羊腿一样捉住了闻九天的脚踝和关节。
“你干嘛!” 闻九天一激灵,瞪了傅岹然一眼,“放开!”
傅岹然松开手,“要是伤口裂开了,还得去医院重新缝。”
闻九天不太情愿地抬起一条腿,“看的时候老实点,别吃我豆腐。”
“没出血,但包扎的地方松了点。” 傅岹然面不改色地检查完闻九天大腿上的伤疤,“我找点酒精给周围消消毒,然后拿绷带再包一下。”
傅岹然去拿酒精和绷带了。闻九天从沙发上坐起来,打着哈欠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才早上六点多。
还来得及。
“你快点儿。” 闻九天支使起傅岹然来很不耐烦,“我今早还有正事呢。”
傅岹然从容不迫地拿出酒精和一次性棉棒,“你那个画展?”
闻九天也不奇怪傅岹然昨天听见了。他随便嗯了一声,微微抬起受伤的那条腿,“跟你没什么关系。”
“不是还要用我的颜料么。” 傅岹然小心地给纱布松开的地方消毒。
“嘶!” 冰凉的液体触到肌肤,闻九天下意识一缩。他抬着腿,撅了下嘴,“疼,你轻点。”
“都没碰到伤口,你疼什么?” 傅岹然嘴上见怪不怪,但还是吹了几下。
“就是疼。” 闻九天不服气地抿了抿唇尖。
包扎完毕,闻九天麻利地掀开被子,从沙发上爬了起来。他站着左右看了一圈,“我衣服呢。”
“上衣我扔进洗衣机了,” 傅岹然说,“裤子昨天被扎破了,在垃圾桶里。”
“我给你拿一套新的。”
闻九天撇了撇嘴,却也没抗议。傅岹然去拿衣服了,闻九天也没缩回被子里,在客厅里随便转了转。
闻九天的身材比例是很优越的。这突出表现在他有一双很美的腿:长、象牙白,形状瘦而不弱,绷紧时能看见薄薄的肌肉。
他曾经跳过很多年的舞,如今举手投足风致犹在。
画架旁堆了不少颜料。闻九天走过去看了看,似乎在想呆会儿要顺走哪些。
“我记得,这个颜色涂在你的腰上是最好看的。” 傅岹然拿来了衣服,却没立刻递给闻九天。他站在闻九天身后,情不自禁地伸手在闻九天腰上抚着捏了一下。
那来自掌心的力道和温度让闻九天感到熟悉,他并不排斥。
闻九天是享受这种抚摸的,他脑海里甚至浮现出了傅岹然昨晚在卧室里断断续续的喘息声。
傅岹然见状,两只手都搭到了闻九天身上,沿着腰线逐渐向下环住了闻九天。隔着肌肤,傅岹然能察觉到闻九天血液里流淌的青春和欲望。
闻九天仰了下头,身体不自觉地朝后倾了些。他的呼吸变得美妙,手指下意识地抓在傅岹然身上蹭着。
转过身后,傅岹然点了一根烟。他满意地吸了一口,靠在沙发上缓缓吐出一口烟。
闻九天已经穿好了裤子。他套上傅岹然的衬衣,把下摆塞进裤子里。
“给我一根烟。” 闻九天领口还敞着几粒扣子。他直接坐在沙发前的地板上,屈起一条腿,神态还有些残存的销魂。
傅岹然没有点一根新的,而是把手里的这根递到了闻九天嘴边。
闻九天并不是习惯抽烟的人,他就着傅岹然的手,吸了一口。
“现在就走了?” 傅岹然问。
“嗯。” 闻九天正在给任可野发消息。他也编辑不出什么花样,于是只言简意赅地发了一条: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傅岹然很快就吸完了手中的烟。他起身去了厨房,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和面包。
发完消息,闻九天找了个傅岹然不要的纸箱子,把颜料全装了进去。他叫了一辆车,司机已经快到小区门口了。
“等等。” 傅岹然靠在客厅与厨房之间的玻璃门上,叫住了打算走的闻九天。
闻九天:“干嘛。”
“把桌上的牛奶喝了。” 傅岹然抬了抬下巴,“再拿两片面包。”
“.........”
“我都23岁了你还看着我喝牛奶?!” 闻九天无语。
但傅岹然越随意的神情就意味着越认真,闻九天只得放下箱子,一口气把牛奶喝了。
“今天带这么多颜料,” 傅岹然在旁边看着,“到底打算干嘛?”
“不关你的事。” 闻九天抹了下嘴角的奶渍。
“这可是我的颜料。” 傅岹然说,“还不能问问了?”
“我会给你钱的。” 闻九天放下玻璃杯,正打算抱起箱子,又顿住了。他转身走回傅岹然面前,方才旖旎的神情分毫不见,只剩下一本正经的公事公办。
“当初我泼你的那一桶颜料,也是你的。” 闻九天说。
傅岹然点点头,“我记得,所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