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闻九天给傅无闻发了个微信,让他找人问问情况。
“你怎么了?” 旁边有工作人员见闻九天心事重重的,“是下午的戏有什么问题吗?”
闻九天正出着神,缓缓摇了下头。他思忖几秒,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我去找下丁制片,明天可能要请个假。”
不远处,正低头忙碌着的李非凡听到这句话,猛的抬起头。望着闻九天离去的背影,他眼神犹疑而挣扎,只是终究没有走上前。
午休时片场乱成一团,闻九天绕了几圈才找到丁寅。
“你明天要请假?” 丁寅有些意外,“出什么事了么。”
“我...” 闻九天一时编不出更合适的借口,“我家里房子出了点问题。”
丁寅大惊失色,“你买到烂尾楼了?”
“...不是那种问题。” 闻九天迟疑了一会儿,“涉及我外公留下来的东西,我必须回去看看。”
“...哦,行。” 丁寅若有所思,“对了,你能上高原吗?”
“高原?” 闻九天说,“可以。”
“横店这边的戏快拍完了,” 丁寅说,“之后有几场戏我们会上高原,要在户外拍白不沉跳舞。”
这天下午剧组效率挺高,七点刚过就结束了拍摄任务。闻九天回到宾馆,发现手机上有几个傅无闻的未接来电。他工作时给手机设置了静音。
“喂。” 闻九天坐在床边,给傅无闻播了回去,“问到什么了吗?”
“房子被树砸这事儿,应该是真的。” 傅无闻有些无奈,“也不止咱家房子,那一片还有好几家被砸的——今年的雨,下得太大了。”
“行。” 闻九天说,“明天我先回去一趟,看看情况。”
傅无闻却不像是要挂电话的样子。他清了清嗓子,“然后我打听这事儿的时候,又听到了另一个消息。”
“傅岹然今天去了桐州,应该是为了沈杯的事儿吧。”
闻九天很快明白了傅无闻的意思。他顿了下,“你是说,明天傅岹然也会在?”
“不论是出于他本人的意愿,还是那帮觊觎那幅画的人的心思,” 傅无闻没好气道,“他都会出现的。”
“有件事儿,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闻九天蹙起眉,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事儿。”
“上次开会,傅岹然明确提出要你参与那个外包的游戏项目。” 傅无闻叹了口气,“这事儿我想了好几天,还是觉得你不能去。”
“这是我和傅岹然之间的问题。” 闻九天发觉自己并不感到意外。他今早才在李非凡的事情上取得了一次胜利,晚上就又迎来了傅岹然的一击,这场战争离结束还很远。
傅无闻:“那你...”
“我会想办法解决。” 闻九天说。
和傅无闻聊完,闻九天躬身坐在床边,沉吟许久。
不能让傅岹然觉得我是好欺负的。
闻九天正要点进李非凡的微信对话框,却又顿住了手。他想了想后,直接出了门。
闻九天对这个剧组已经十分了解,知道大概哪个部门住在哪一层。美术部是他最熟悉的,他记得每个人的房间号。
“你好,我找李非凡,关于场景的事。” 闻九天敲了敲门,来开门的是李非凡的室友,美术部的另一个人。
“哦,你等下。” 那人不疑有他,冲里喊了句,“李非凡,闻九天找你。”
李非凡正对着电脑敲敲打打,或许还在加班。他脸上有一瞬不易察觉的惊慌,但很快还是走了过来,似乎在强逼着自己面对,声音有些僵硬,“什么问题。”
闻九天冲屋外抬了抬下巴,意思很明显。
李非凡拧着眉,片刻后还是出来带上了门。
“你把发给我傅岹然的照片,全部发我一份。” 闻九天说。
李非凡没有十分惊讶,眉倒是更紧了。他仿佛印证了白天的猜测:由于他被抓包,导致闻九天和傅岹然直接对上了线,现在闻九天不得不明天请假,去和傅岹然摊牌。
“你明天请假,是因为傅岹然?” 李非凡说。
闻九天愣了下,干脆道,“不是。”
李非凡:“那你要照片干嘛。”
闻九天佯装轻松,随意地靠着墙,“傅岹然只是我顺便解决的一个麻烦。”
“.........”
初夏的夜如期而至,风已经不凉了。闻九天跑到一家还没关门的照相馆,满头是汗。
“老板,我来洗照片的,” 闻九天脸颊微红,有些喘,“今晚就要。”
老板在电脑上打开照片,啧了一声,又打量了闻九天一眼,“长得这么好看,怎么拍照片的角度这么迷幻。”
闻九天笑了笑,没说什么。
照片很多,洗完后是厚厚一沓,得用特结实的信封去装。闻九天揣着信封回到宾馆,心里砰砰跳着。
翌日。
闻九天抵达桐州时,差不多是上午十点。他打了辆车前往闻宅,那里果不其然已经有人等着了。
除了书画部门的人,还有媒体记者。闻九天一下车,就被闪光灯晃了下眼。
“小闻。” 路边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从一辆黑车里下来,闻九天眯了下眼。他很快认出,旁边拿轮椅的人正是何同光。
何同光搀扶这位老人坐上轮椅,推着他走到闻九天面前。
“许久不见,你长高了。” 石若磊笑眯眯的。
闻九天已经认出了石若磊,但他对此人不感兴趣。他环顾四周,在人群中并没有看见傅岹然。
傅岹然总是很显眼的。只要他在,就能被人一眼看出。
“闻九天,这是石老师。” 何同光提醒道。
听何同光主动叫自己,闻九天便看了他一眼。他还记得何同光雇人泼自己油漆的事儿,想必何同光本人也不至于这么快忘了。
何同光被闻九天一盯,忽然有些发毛。他心里是从不拿闻九天当回事的,可今天却觉得闻九天跟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我认得。” 闻九天淡淡道,“我还认得你,何同光。”
何同光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下,脸上强装镇定,背后却冒了些汗。
闻九天对众人视而不见,走到闻宅门口掏出钥匙,拧开门后径自走了进去。
客厅中央的那幅《我观山观我》还好端端地挂着,顶多算是有些受潮。
闻九天回眸一看,屋外石若磊已经拄着拐站了起来,忙不迭地往前走。何同光搀着他,差点跟不上,“石老师,您慢点儿。”
闻九天拖了把椅子,在《我观山观我》前坐下。他从兜里摸出一个造型精致的打火机,意味深长地把玩着。
“闻九天,你疯了!” 何同光眼尖,“怎么能在这里玩打火机?”
“怎么不能。” 闻九天一手撑在椅子扶手上,对腿脚不便的石若磊没有半分尊老爱幼。他像是厌烦了似的,“来都来了,就别装了。”
“你什么意思?” 石若磊嘴唇微抖,没料到闻九天竟会主动发难。
“今天来的人不少,可你们有谁是修房子的?” 闻九天指了指门外,“又有谁是书画修复的?都不是。”
闻九天啪的一声点燃了打火机,缓缓凑到离画一厘米的位置。
火苗微微颤抖,闻九天的手臂却纹丝不动。他斜靠在椅子上,保持着一个优美的角度,像一尊舞者的雕塑。
“你先把打火机关了!” 石若磊眼神发直,几乎就要扑上来。他的眼中弥漫着可怖的疯狂,“快关了!”
“再进一步,我就烧了这幅画。” 闻九天飞速地关上打火机又再次点燃,咔嚓两声像在戏弄对方。他笑了笑,“这么多年,为了这幅画,你们可真是锲而不舍。”
“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儿。谁要拿走,我就直接一把火给它烧了,拿个小盒装着灰烬跟我外公合葬!”
“你——” 石若磊猛咳一声,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反正我也不懂艺术。” 闻九天优雅地翘起一条腿,“沈灵均是谁?我不认得。”
屋外传来窃窃私语,从刚才起就不断有人说着,“神经病”,“傅岹然怎么还没来?”,“真是个疯子”。
一阵和缓的风声吹过,门前停下一辆车。傅岹然推开车门,悠悠地从里走了出来。
“傅岹然,你快管管他!” 何同光一手搀着石若磊,另一手朝傅岹然疯狂示意,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
“他说要把画烧了。”
屋内,闻九天冷冷的坐在椅子上,见傅岹然来了也不吭声。
傅岹然微微一笑,对眼前的局势并不意外。他喜欢这种棘手的场面,他就是故意等到现在才来的。
“宝宝,” 傅岹然走到闻九天面前蹲下,温柔地伸出手,“你——”
“啪——!!”
下一秒,只见闻九天面无表情,一个巴掌干净利落地甩到了傅岹然脸上。
傅岹然被打得偏过头去。他捂着脸怔怔地望着闻九天,一时没回过神来。
屋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众人呆立当场,像一个个泥塑的玩偶,粘在地上动弹不得。
“偷拍算怎么回事啊?” 闻九天知道这才是这场战争真正的爆发点。他慢条斯理地拿出信封,塞进傅岹然怀里,“直接送你。”
第56章 小学生古诗词
闻九天话音落下,盯着傅岹然的眼睛毫不露怯。
傅岹然顺着闻九天的手向下看了眼,那是一沓厚厚的信封,想必里面有不少照片。
两人四目相对,眼神交错间是一场无声的硝烟。
“闻九天!” 在场的其他人终于回过神来。何同光大吼一声,“你怎么打人呢!你——”
“闭嘴。” 闻九天一记眼刀,像是觉得何同光啰嗦又乏味,“我跟傅岹然的事,轮得到你说话吗。”
“.........”
何同光目瞪口呆。他怔怔地看着闻九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直到今天,何同光才第一次发现,闻九天的眉眼十分锋利,脸上的每一处线条都像是精雕细琢上去的——尤其是那双眼睛,格外有定力。
是啊,闻九天是个疯子。他什么都敢干,什么都不怕。这样的人,心神自然是一分也不会乱的。
石若磊左手捂着胸口,一副快要呼吸不上来的样子,未必是装的。他右手颤抖,指着闻九天,“你,你,你这个疯子”
何同光勉强扶着石若磊,让他不至于摔倒。他面色疑惑,似乎也对石若磊的反应感到陌生而不可思议。
“傅岹然,” 何同光焦头烂额,“你也不说几句?”
“我管不了他。” 傅岹然拇指托着下颌,剩下四指轻轻地揉着自己发红的脸,悠悠然道。
他正兴趣盎然地打量着面前的闻九天,神色中甚至有几分惊喜——盲盒开出意想不到的隐藏款般的惊喜。
闻九天没有忘记自己今天来这里的主要目的。他一个巴掌打发完傅岹然,目光又重新投向石若磊,“就算我是疯子,这里也是我的家。”
“石老师既不懂房屋修缮,又不会书画修复,还呆在这里干什么?参观么。”
石若磊死死地盯着墙上的《我观山观我》。他紧眯着眼睛,忽然看见了画上那块浅灰色的痕迹。
“那是什么!挂在外头落灰了吗!” 石若磊嘴唇抖得厉害,用比方才更加歇斯底里的声音吼道。如果说刚才他还只是愤怒,如今便是连基本的理智和镇定都没了。
那一块浅得几乎看不见的痕迹,让石若磊浑身上下都不对劲了起来。
闻九天瞟了眼,不甚在意道,“哦,那是我小时候印上去的手印。”
这句轻飘飘的话像森林里一个不起眼的火星子,落地的瞬间便激起野火燎原。
哐当——屋内两声巨响,地板都仿佛跟着震了三震。
闻九天抬起头,却见石若磊已经倒地不起。他的拐杖滚了三圈,停在了闻九天的脚下。
石若磊被紧急送往临近的医院,闻九天门前的人跟着散去了不少,只剩下个别好事者和等着采访的新闻记者。
“你还不走?” 闻九天看了傅岹然一眼,扶着大门打算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