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臂上还未愈合的伤口向下滴着血,一滴滴的落到灰白的石碑上,渗透进去,不分彼此。
【你这时候应该说句台词。系统深谙此道的提醒他。
姬野凌想了想,沙哑着嗓音说了一句模糊不清的低语,话语飘散在山间乍起的猎猎寒风中。
上午九点的波洛咖啡厅。
“给,这是你们的早餐。”安室透将新鲜出炉的香气扑鼻的食物一一摆放到他们面前。
“姬野哥哥早上出门了吗?”柯南好奇地看向身旁的姬野凌。
姬野凌有些不解的歪头看他,整个人看起来很困倦,像是还没有睡醒。
“因为哥哥的裤脚被露水打湿了啊,这么重的露水一定是要去到郊外的山上才会有的吧。”柯南指了指姬野凌还未干透的裤脚。
“柯南君好敏锐呢,我去扫墓了。”姬野凌迟钝的反应过来后,有些落寞地笑了起来。
“诶?”柯南诧异的抬头,就连暗中观察着这边情况的安室透都愣了一下。
“今天是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的忌日。”姬野凌慢慢搅动着自己面前的冰拿铁。
“我找了他很久,我很想再见他一面。”
“后来在我找到他以前,他死了。”姬野凌说到这里乍然收声,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他转过头,看着听完这番话后目瞪口呆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他的毛利一家人,理解般的勉强弯了弯唇。
“没关系的,我已经走出来了,已经——不要紧了。”
“怎么都是这副表情啊,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好了快点吃饭,我们今天不是还要去鹿岛先生那里调查那张预告函吗?”姬野凌伸手摸了摸柯南的脑袋,语气温柔又耐心。
“啊——嗯。”柯南乖乖点了点头。
“是有新的委托吗?请问我可以加入你们吗?”安室透走了上前,他已经做好了如往常一样被姬野凌激烈排斥的心理准备。
可对方兴致缺缺的看了他一眼,就撇过了头,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里没有出来,完全没有挤兑自己的心情。
“行啊,你也跟着一起过来学习一下吧。”毛利小五郎见没有人反对,于是一口答应下来。
“所以说,鹿岛先生身边再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嗯,所以我想或许真的是谁的恶作剧吧。或许是嫉妒我的同行之类的。”鹿岛秋从冰场中央滑了过来,靠在护栏上与他们对话。
“真的是这样吗?”柯南拖着下巴陷入了沉思,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为什么鹿岛哥哥会觉得是同行的恶作剧呢?”柯南突然想到了什么,扑到栏杆旁边喊住了准备离开的鹿岛秋。
“啊,因为在这一行里这种事情很常见吧。”鹿岛秋皱眉想了一会,“以前我在队里训练的时候,经常会因为成绩很好而被霸凌,后来出人头地了,那些人的小手段也不管用了,所以才会想出这种恐吓版的恶作剧吧。”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这样子的人啊。他们嫉妒着白天鹅的美丽,高傲,圣洁与无垢。于是会拼命的伸出手想要把它拽入泥潭。
“他们想的不会是如何提升自己,而是大家一起坠入地狱就好了。”就是这样,鹿岛秋说完后面带不屑的耸了耸肩,又突然想起来了些什么。
“如果毛利先生有空的话,欢迎明天一起来看我的冰演。我这里还有主办方留给我的几张票。“
“就这么给我们没关系吗?毕竟是鹿岛先生的第一次冰演,鹿岛先生不留给家人和朋友吗?”毛利兰觉得这样子不太好。
“没关系的,我的父母都在很远的老家,至于姐姐,她那天还有其他的事情。不如说如果毛利先生能来的话我会很高兴呢。”鹿岛秋笑了起来,表情柔和。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对花滑实在没什么兴趣。”毛利小五郎一想到要来看枯燥的艺术表演,心里就十分抗拒,正要婉言谢绝。
“小秋,过来准备最后一次彩排了。”场馆中央里的一个女孩子冲鹿岛秋挥手喊道。
她气质高贵,穿着白色的镶满白色珠片的考斯滕,头倨傲的仰着,完全没有打算和毛利一行人打招呼,只是微微点了点下巴。
“这位美女是……”毛利小五郎的眼睛里倏地就蹦出了两颗爱心。
“是花滑女单选手胜村枝子,原来她也会来当这次冰演的助演嘉宾啊。”姬野凌在一旁小声的“科普”。
“是的,枝子前辈会在这次冰演的最后和我一起滑《天鹅湖》。”
“那还真是期待啊。”毛利小五郎的眼睛没有离开过胜村枝子半步,嘴里念念有词。
“爸爸,你刚才不是说你对花滑什么的才没有兴趣吗?”毛利兰撇了撇嘴,一副受不了的神情抱怨。
“小孩子家乱说什么,就算是为了枝子小姐这么美丽的小姐,我也必须要来啊。”毛利小五郎双眼发亮,伸手一把接过了鹿岛秋手中的票。
“非常感谢您的邀请,我一定会到场的。”
“秋桑,麻烦快一点!”胜村枝子盛气凌人的催促道。
众人的欢笑打趣声中,鹿岛秋释然的笑了笑,轻飘飘的滑向冰场中央,准备继续练习。他的身影看起来很累,像是一只疲惫的,羽毛被雨水淋湿,再也无法起飞的天鹅。
姬野凌出声喊他:“鹿岛先生!”
鹿岛秋乍然回身。,
“明天要加油哦。”姬野凌挥了挥拳头为他打气。阳光的笑了起来,那笑容带着能够融化整座冰场的温暖力量。
“啊,嗯,我会的。”鹿岛秋愣了一下后,缓缓点了点头。
第24章
——“小秋以后想做什么呢?”
——“我想和姐姐一样,成为最好的花滑选手。”
——“这可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哦。”
——“我不怕辛苦!”
——“既然这样,那将来小秋的第一场冰演,姐姐会去帮秋助演的哦。”
——“真的吗!那么最后一个节目,姐姐和我一起滑《天鹅湖》好不好,我滑黑天鹅,姐姐滑白天鹅!”
——“好啊,小秋果然很喜欢天鹅呢。”
——“嗯,我最喜欢的动物就是天鹅啦!那就这么约好啦,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札幌冬季的暴风雪天气,呼啸寒风刮在脸上似刀割一样生痛,耳畔隐隐约约的温柔声音,重复着那个期待很久的约定。
从练习场馆到家需要走二十分钟,四千步,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拐三个街角。
这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路,鹿岛秋在梦里走了一遍又一遍。
沿途会经过一家卖关东煮的小店,熬高汤的大铁锅在冰天雪地里冒着热气腾腾的白烟。
姐姐会买一份关东煮,和鹿岛秋你一块我一块的在到家前分食掉,不论怎么分,最后一块永远都是在鹿岛秋嘴里。
鹿岛秋从梦中惊醒,睁开了眼,抬起手拭去不知不觉已经淌了满脸的冰凉泪水。
空荡荡的洁白墙面上挂着一件华贵的黑色考斯滕,日暮时分火红色的光落在上面,它像是陷入沉睡等待被唤醒的公主,又像是在熊熊烈火中燃烧的鸦黑羽毛。
鹿岛秋走到墙边,慢慢将自己的头抵在了那件冰凉的考斯滕上面。
一切都快结束了,快结束了。
所有旁观的,嗤笑的,事不关己的,高高在上的,都将由他亲手审判。
鹿岛秋咬紧牙关,将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忍了回去,已经没有人会在他训练太艰苦的时候安慰他,已经没有人会再帮他擦去眼泪了。剩下的这条他自己选择的路,他只能一个人走完。
“姐姐——都要结束了。”
鹿岛秋换好衣服,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睡的乱糟糟的头发,背上了挎包。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个空空荡荡的“家”。
这里已经不剩什么东西了,可很长一段时间里,在他来东京的这几年里,这间小小的老房子就是他和姐姐在偌大东京唯一的家。
到此为止了。
他不再留恋的关上了房门,将钥匙扔进了门口挂着的牛奶箱里。那里还躺着一张他前几天塞进去的留给房东的纸条。
钥匙掉落在牛奶箱底部,发出“叮——”的一声。
像是很多很多个以前平常无奇的日子里,他踏着夕阳与晚风,奔跑着穿过东京街头的车水马龙,熙攘人群,推开家门的那一刻,挂在门檐上那串旧风铃叮当作响。
“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
东京的夕阳永远都是火红色的,温暖又明亮,像这个城市给人的感觉一样,永远充满希望,生机勃勃,可惜夕阳是会坠落的,人也一样。
鹿岛秋沿着天桥的底部穿梭着,桥上是来来往往,衣着光鲜亮丽的都市人群,桥下是另一个世界,一个属于活在黑暗里的老鼠们的世界。流浪汉,小偷,乞丐比邻而居的住在一个又一个桥洞里,睡在一张又一张长椅上。
他熟门熟路的停在了一个穿着连帽衫的落魄男人面前,他和其他乞丐看上去都不太一样。
虽然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长满了胡茬,可是他那双有神的凤眼依然明亮,在乱糟糟的头发和胡子中,依然格外明亮。
落魄男人的身边,立着一个像是吉他又像是贝斯包的脏兮兮盒子。听见鹿岛秋的脚步声,原本在抱臂打盹的男人抬起了头,眼中是一片清明的神色,这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神不应该出现在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身上。
“看起来你已经做好决定了?”没等鹿岛秋开口,落魄男人就已经猜出了他的想法。
“是啊,我是来告别的,我离家出走的时间也够久了,该回家了,我的姐姐一定已经很着急了。”鹿岛秋伸手挡在眼前,遮住了夕阳落山前投来的最后一丝耀眼日光。手掌遮住的面容下,他的嘴唇轻轻颤抖着,表情晦暗不明。
“喂,大叔——”鹿岛秋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摞零乱的钞票和硬币,大大小小,面额不一,这是他身上所有的钱了,他一股脑的塞进了落魄男人的口袋里。
“这是——?”对方看着他的动作,伸手想要阻拦。
“看你在这边呆了这么久,都没有开张过,我当你第一个顾客好了,随便弹一首曲子好了,随便什么都行。”
看着对方半天没有动作,鹿岛秋有点傻眼:“喂喂不是吧,你那个吉他包不会是个摆设吧。”
对方第不知道多少次好脾气地温柔纠正道,“我不是乞丐,也不是街头卖艺的,这不是吉他这是贝斯。”
“啊对对对,你是从莱辛巴赫瀑布坠落的幽灵先生,是潜伏于城市阴影里追踪敌人的猎犬。”鹿岛秋一幅我真的信了的棒读语气,信口开河的给他安了个听起来就很厉害的人设。
“你下一步该不会说自己其实是日本公安吧,我跟你说日本公安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你这副样子还是别做白日梦了。”
幽灵先生无奈地谈了一口气,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伸手从盒子里取出了贝斯。奇怪的是,即使贝斯拿出来后,那个脏兮兮的盒子依然稳稳的立在地上,没有倒下。
但鹿岛秋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幽灵先生伸手拨动了一个音,下一秒,潺潺如流水一般的弦音从他指下的贝斯中跳跃出来,
鹿岛秋闭上了眼,思绪像是变成了一只迁徙的候鸟,随着飘散在空茫天地间的轻灵音符一起飞了出去,
飞过高耸的富士山,跨过蔚蓝的东京湾,回到北方那常年飘雪的,再也不会回去的故乡。
“铮——”
……
幽灵先生拨了一下弦,结束了弹奏,他开口想让面前这个认识几天的少年把钱拿回去,再好好叮嘱一下他下次不要离家出走,也不要和家人闹别扭了,家人都是很珍贵的存在。
少年却先一步拍拍他的肩劝慰道,“我回家了,再见,幽灵先生,你也别老是在这边流浪了,早点回家吧,你的家人一定也很想见你。”说完,没有等他回话,鹿岛秋站起了身脚步匆匆的走远了。
幽灵先生收起了贝斯,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兜中被塞的鼓鼓囊囊的钞票。
算了,等以后有机会再遇见的话,就还给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