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去玩吧，不用管我，我去那边马路上等。”
“没事，我们不急，等你上车再走。”
四人又一起往外走，站在马路边没等一会儿，一辆熟悉的黑色宝马轿车就靠边停了下来。
夏稀跟他们挥了挥手，又说了声再见，然后打开后座车门，上车离开了。
后视镜里，能看到他们三人掉头离开的身影，向强和江照月勾着肩，似乎激动地在讨论着什么，可能是打游戏的事，江郁则插着兜，酷酷地一个人走着。
夏稀收回视线，其实心里是有点想去玩的，可是太晚了，又是去网吧那种地方，妈妈应该不会同意。
不过今天爬了山，又聚了餐，他已经玩得挺开心了。
想到这一天奇妙的经历，漂亮的桃花眼又弯了起来。
那边三人散着步往网吧走，向强回想着夏稀吃饭斯斯文文的样子，还有来接他的那辆宝马，忍不住感叹道：“不愧是日立出来的学生，真是浑身都散发着贵族的气质！”
江郁没接话，心道他可不就是贵族大小姐嘛。
江照月问：“那他到底为什么要转学来我们光耀啊？”
这一问，把剩下的两人都问住了。
看起来他家也不像破产的样子，学习也那么好，性格又软绵绵的，不像惹了事要转学的问题学生啊。
“难道……”向强发挥着他丰富的想象力，“是为了来体验民间疾苦？”
“……”
江照月不明觉厉地点点头。
江郁则沉默地走着，眼里多了些深思。
半个小时后，夏稀回到了家里。
他拿上自己的画包，迈着轻快的步伐往客厅走。
电视开着，夏聿骁在外面应酬还没有回，只有林茵坐在客厅，边听电视边翻着一本时尚杂志。
“妈妈。”夏稀笑着先打招呼。
林茵听到儿子的声音，放下杂志，也露出了相似的漂亮的笑容。
她正欲招手让儿子过来，忽然动作一顿，秀眉微拧：“什么味道？”
夏稀闻了闻自己的衣袖，走过去跟她解释道：“是不是有点臭臭的？是螺蛳粉啦！”
“什么螺蛳粉？”林茵显然也不太理解。
夏稀回想起江郁的解释，兴冲冲道：“就是跟臭豆腐类似的，闻起来臭，吃起来香的一种食物！”
林茵听完，脸色不仅没有缓和，反而有些不悦：“什么乱七八糟的，不是说请同学吃饭吗？”
“就是和同学一起吃的螺蛳粉火锅。”夏稀看着林茵的表情，脸上的笑意逐渐淡了下去，声音也带着点小心。
他走得近了些，那股味道越发明显，林茵不自觉挡了挡鼻子，皱眉道：“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在外面吃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吗？妈妈又不是没有给你钱，怎么不请同学吃顿好的？”
“这个挺好吃的……”
“下次请同学吃饭，我来定餐厅好了。”林茵打断他，看着自己漂漂亮亮的儿子，出去一趟变得臭烘烘地回来，实在有点难以接受。
“小乖，你在学校交新朋友我不反对，但是光耀这种公立学校，到底鱼龙混杂，少跟一些不三不四的同学混在一起，没得把自己带坏了！”
夏稀闻言一愣，脸上最后一丝笑意也消失无踪：“妈妈，你都没有见过他们，为什么要用‘不三不四’这种词去形容别人？”
林茵脸色僵了一下：“妈妈也只是为你好，担心你学坏。”
夏稀垂下眼，没有说话，也没有继续往沙发边上走。
林茵看他罚站似的站在那，心里十分不舒服，想到什么，又问道：“小烨说约你去看画展，你拒绝他了？”
“他为什么跟你说这个？”夏稀皱了皱眉。
林茵道：“他只是向我询问一下，你是不是有其他的安排，想看你什么时候有空，他再约你。”
见儿子不说话，林茵又好声劝道：“你跟小烨从小就认识，跟他出去妈妈也放心，再说，你们之前不是相处得挺好吗？”
夏稀仍然没什么表情，只淡淡道：“我不想见以前的同学。”
林茵脸色微微一变，沉默半晌，再开口，语气异常柔和：“算了，你不乐意去就不去吧，累了一天了，上去洗个澡早点休息。”
夏稀乖乖地道了晚安，然后背上自己的包上楼了。
他依言先洗了澡，然后换上干净的家居服，去了趟画室。
今天没画完的那幅画被他拿出来重新架了起来，他坐在椅子上看了半晌，无法再落笔。
不满意。
一点儿也不满意。
那幅《天台》如是，这幅《落霞山》也是如此。
即使颜色再鲜艳，视觉冲突感再强，都看着特别呆板。
他发着呆，像是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今天的一幕幕画面，如走马灯一般在眼前闪现。
茂盛生长的大树，热情似火的枫叶，开着顺风车的青年司机，还有傍晚热闹喧哗的火锅店。
店里桌上正冒着袅袅热汽，周围一个个面孔平凡却鲜活，人声混合着食物的味道飘散在空气中，头顶灯带明亮又带着暖黄，窗外霓虹灯闪烁，街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
一切都是那么清晰而鲜活，那是一种渗透于生活角角落落的生命力。
忽然，夏稀明白他的问题出在哪了。
当技术已经趋于成熟的时候，更多的是自我意识的表达和个人风格的展现。
他的画里，永远缺乏一种生命力。
就像一束被插入花瓶的玫瑰，它看起来那么美丽，可是它再也不会肆意生长。
等待它的，只有日复一日的凋零。
第23章 记大过
十一之后，天气彻底转凉。
又要上学了，比起大多数人抵触的情绪，夏稀坐进车里的那一刻，反而有一种松一口气的感觉。
窗外不停倒退的街景，逐渐显露出秋日的萧条，而前方那个屹立数十年的老牌高中，却依然热闹非凡。
大家相邀着走进校园，分享着假期的趣闻，讨论着还没写完的作业，偶尔抱怨两句又要早起了，但依旧精神抖擞地约好中午去打篮球。
一辆黑色的保姆车从旁边驶过，他们看一眼，又收回视线，只以为是哪个老师的私家车。
早自习的时候，几乎半个教室的人都在奋笔疾书，夏稀和贺明轩的卷子从第一排一直传到了最后一排。
大家纷纷顶礼膜拜：感谢大神，救我狗命！
快下课的时候，班主任过来宣布了两件大事，一是月底要进行期中考试了，刚说完教室就哀嚎一片；二是黑板报的评比结果出来了，6班勇夺全校第一，荣获流动红旗一个月，教室又瞬间热闹了起来。
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奖励，跟自己好像也没太大关系，但学生时期总是有一种荣辱与共的义气，莫名就是觉得倍儿光荣，倍儿牛逼！
同桌袁小小立刻拍夏稀的马屁道：“夏稀，你太厉害了！太棒了！”
夏稀听着雷鸣般的掌声，还有各种兴奋的笑脸、喝彩的叫声，忽然也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自豪感，似乎比自己考了年纪第一还要开心。
这一刻，后面黑板报上的“热血”两字，好像脱离了扁平的图画和文字，变成了立体而有血有肉的人。
果真，青春最可贵的，其实是热血。
夏稀忍不住看向前桌的背影，前面的人如有所感，回过头来，露出的侧脸线条立体而鲜明。
两人对视一眼，虽然没说什么，但眼里又多了些笑意。
夏稀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去学生会领完红旗回来。
教室的氛围似乎又变了。
不过一个早餐的时间，好像又发生了什么新的爆炸性新闻。
袁小小仍旧望着后面在讨论，夏稀把红旗拿去给贺明轩，回座位的路上，听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名字——韩龙。
隔了一个假期，他以为韩龙这件事已经彻底过去了，岂料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食堂里，韩龙和江郁再次遇上，两伙人又打了起来。
这次韩龙带了好几个他一起玩的，仗着人多，在食堂外面的小路上堵了江郁。
听袁小小的讲述，打架的时候，江郁这边除了向强和江照月，还多了一个陈维银。陈维银替江郁挨了一下，受了点儿伤，因此彻底惹恼了江郁，把韩龙打得够惨的。
“都是因为我！”袁小小开始反思总结，“要不是上次在食堂因为我他们跟韩龙起了冲突，就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了……也不知道陈维银伤得怎么样，听说江郁送他去医务室了……”
袁小小愁眉苦脸地叹了一口气，有些自责又有些害怕。
夏稀看了眼前面空着的位子，又垂下了眼皮。
前面两节课，江郁都没有回来，前座一直空着，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只是夏稀耳边不停回荡着袁小小的话，有些心神不宁。
大课间依旧是升旗仪式，夏稀跟着班级队伍往下走，仍然没有见着江郁。
校长讲话的时候，着重强调了校纪校规，严禁打架斗殴事件，似乎是在预告什么事。很快，教导主任也开始训话，长长的一串名单念下来，江郁再次榜上有名。
继上次打架记过之后，短短不过一个多月，又再次因为打架被记过，还记了大过。
大家纷纷窃窃私语起来，不仅是自己班级的队伍，甚至连隔壁班的，都在讨论江郁的大名。
江郁校霸不好惹的名声，似乎再次得到了巩固。
批斗结束，又开始了表彰环节，毕竟要奖惩分明，才能显示出学校的公正严明。
表彰名单里，因为黑板报而获奖的高二（6）班代表贺明轩、夏稀赫然在列，只是谁也没想到，夏稀的名字后面，江郁两个字会再次通过广播传了出来。
不仅是操场上的学生，甚至连主席台的校领导们，都有些愣住。
江郁？
刚刚打架被通报的江郁？
他还会画黑板报？？？
任凭周围议论纷纷，夏稀低垂着眼，岿然不动，也再没有什么激动之情了。
队伍解散后，贺明轩走上来和夏稀并肩同行，轻声问道：“是你加的他的名字？”
夏稀点点头，没有否认。
是他去学生会领红旗的时候，把江郁的名字加上去的。
这次的黑板报，本来就有他的功劳，该属于他的荣誉不应该被抹杀掉。
只是现在看来，或许也没太大意义了。
无论是批评还是赞美，诋毁或是荣誉，江郁或许都不在乎。
他可能在超市里翘着二郎腿喝可乐，也可能在医务室里沉着脸照顾人。
谁又知道呢。
回到教室后，令人意外的是，江郁竟然神奇地先他们一步，出现在了座位上。
夏稀进门的脚步一顿，他身后的贺明轩也跟着停顿了下，然后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二组前排的江郁。
他依旧神情冷峻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嘴角肿了一小块，让整张脸看起来更加桀骜不训。
江郁的视线也转向门口，在一前一后的两人身上打了个转，又回到夏稀的身上。
等夏稀路过他的时候，他才低声开口道：“你不要多想，上次是我看韩龙不爽主动要揍他的，今天是他自己送上门找揍的，跟你没关系。”
夏稀愣了下，意识到他是在跟自己解释，点点头，心里压着的那口气，瞬间就散开了。
“你没事吧？”他指了指嘴角的位置。
江郁拿舌尖顶了顶脸颊内壁，无所谓道：“没事。”
那陈维银呢？这个问题在嘴边盘旋了下，最终被夏稀咽了回去。
他没那么热心肠，也不想多管闲事。
不过江郁既然回来了，想必是没什么大碍了。
后面两节课江郁都在，夏稀的心情也神奇地跟着放松了许多，只是中午放学后，他和向强江照月很快就分别从前后门出去了，夏稀原本想说跟他们一起去食堂的，也没来得及说出口。
那天听到向强说想吃鲍鱼，虽然他只是随口一说，但夏稀还是让家里的阿姨定了两只南非鲍，中午刘叔会送过来。
他看着陆续下楼的人流，只好又坐了会儿，然后还是和袁小小一起，下楼拿了食盒朝食堂走去。
学校中午不开校门，不出意外他们应该是在食堂的。
夏稀进去后，快速扫视了一圈，果真看到了江郁他们。
他提脚往那边走去，只是刚走了两步，就停下了脚步。
他们仍然选了一个四人桌，四个座位都已经坐满了，江郁的对面，正坐着听了一上午大名的陈维银。
江郁应该是刚打完饭回来，手里还端着红色的餐盘，上面放了两人份的饭菜。
他把其中一份递给了陈维银，陈维银仰着头，表情乖巧愉悦。
看起来精神状态尚可，确实没什么大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