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权分散并不利于对集团的掌控,夏聿骁执掌集团的时候,凡事太过亲力亲为,这也为后来夏老爷子重新接手公司造成了弊端。除了夏聿骁的助理杨谦,集团可用之人太少,高层又频频动乱,有些人生了异心。
独子骤然离世,夏老爷子大受打击,身体早就不如从前了。孙子又尚且年幼,无法接管公司的事务,夏老爷子将目光放在了林茵身上。
她是夏聿骁的遗孀,夫妻俩在外人看来感情甚笃,无可指摘,她又是商学院毕业,能力毋庸置疑。
自夏聿骁出事后她的状态十分糟糕,夏老爷子担心她想不开,孙子彻底没了依靠,将她带进了公司亲自扶持。
当时夏稀身心重创,在医院住了许久,怀着对全家人的愧疚,一切听从家里安排,将股份转给了林茵。
为了保证权利的集中,夏老爷子将他和妻子原本应该拿到的那部分股份,也都转到了林茵的名下,让她能够有足够的话语权在集团站稳脚跟。
但集团终究姓夏,即使林茵和夏稀是亲生母子,夏老爷子也不能不防。
当初股权转让,是建立在夏稀还无法独立掌管公司的前提,股份转让的同时也签署了附加协议,待夏稀接手公司的时候,属于夏家二老和夏稀的那3/4的股份,要转回到夏稀名下。
八年,夏稀在美国念完了药学博士和MBA硕士双学位,今天是他正式入职公司的第一天,而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向自己的母亲,要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母子俩静静对视着,林茵的眼里透着一丝悲哀:“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公司迟早会交到你的手上,你又何必这么心急。”
夏稀始终面色平静,只淡淡道:“妈妈,你不是最应该明白权利的重要性吗?任何东西,只有握在自己手里的时候,才是自己的。”
没有股权,那他所谓的副总头衔,只不过是个摆设,任何决策,都要经过林茵的同意,甚至能被她一票否决。
那他进公司,根本没有意义。
一切不过是在重蹈覆辙而已。
林茵神色怔了怔,眼眶有些泛红。
权利是个好东西,却也是可怕的东西,人对权利是有瘾的,有了权利便可以掌控任何想掌控的人和事。
习惯了做上位者,放弃权利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情。
但林茵只沉默了片刻,便拿起了笔。
“林总!”她旁边的助理忍不住出声打断。
一朝天子一朝臣,哪怕是公司内部,也无形之中分出了派系。
就在他出声的同时,夏稀冷淡的目光瞥向了他。
那一刻,助理只觉得背脊发凉,小夏总明明还那么年轻,可是眼神里那种杀伐决断的气势,却犹如凛冽寒风扑面而来。
他顿时失语,甚至一瞬间想到了曾经的夏总,夏聿骁。
夏稀的身上,开始有了父亲的影子。
协议签署完毕,夏稀带着他的人离开,一行人刚走到门口,林茵忽然站起来,对中间的夏稀道:“稀稀,妈妈并没有私心,等你熟悉了集团业务,我会把手里剩余的1/4股份也转到你名下。”
夏稀沉默地站在原地,谢韬和周文斌一左一右守卫着他,他的背影清瘦笔直,银灰的西装连一丝褶皱都没有,如一道坚固的冰墙。
半晌,才听到他道:“不用了,如果您想出让,我会按市值等额收购回来。”
林茵脸色一白:“一定要跟我算这么清楚吗?”
“有些事算不清楚,那能算清楚的,还是算清楚些好。”他始终背对着她。
林茵身子一晃,手撑到桌上,才险险站稳。
夏稀没再停留,带着人大步走出。
行政部主管早在外面等候着,见状赶紧迎上来,领他去看他的办公室。
夏稀侧头对谢韬道:“把杨谦总叫到我办公室来。”
谢韬点头离去。
那份高管任命协议,便是为杨谦准备的。
杨谦现在负责集团旗下的主营业务板块,在医药公司担任营销总监。
待股权完成变更,夏稀便会入主董事会,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提杨谦上来。除却保留他原有的职务,他会给他提医药公司副总经理的title。
和杨谦的洽谈十分顺利,他是夏聿骁的人,说到底是为夏家做事,夏稀永远是他的第一服务对象。
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杨谦的眼睛是红的,他仿佛等这一天等了许久。曾经他眼里的孩子,终于长成了大人模样。
他想到了他曾经的老板,不知道他在天有灵,会不会感到欣慰,亦或是会心疼。
一门之隔,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内,夏稀站在落地窗边,从另一个角度俯视着远处的CBD。
不站到同样的高度,永远无法切身体会到站在这里的人,承担着怎样的压力。
不知道爸爸是否也曾这样站在过这里,思考着集团的未来。
国内药企的生存现状并不容乐观,随着医改降价,利润缩水,各大医药公司对于研发的投入也开始收紧,各种特效药几乎都被外企垄断,国内还长期停留在仿制药的水平。
可是研发才是唯一的生存之道,只有创新才能突出重围,这也是夏稀为什么会主修药学的原因。
在美国的八年里,他学习着世界上最顶端的医药科技和理念,结交着各大药学实验室的顶级大咖,临毕业之际,甚至挖走了一整个博士后团队。
他晚了两个月回国,便是在和美国那边的研发团队,沟通组建国内研发实验室的事情。
回国之后,他会将主要精力投入到研发板块,至于营销层面的工作,则全权交给杨谦负责。
时间在忙碌中快速流逝,一眨眼一周即将过去,实验室的组建工作几乎已经落定,除了从美国带回来的团队,他预计在国内还会引进一批人才。
周五下班后,夏稀乘车去海鲜餐厅赴约。
餐厅仍在江岸,时过境迁,那家海鲜餐厅竟然还没有倒闭。
门口的装潢,与曾经已经大不相同,谢韬上前一步,推开门迎他进去。
靠江边窗户的卡座,已经坐了一个人在等候。
夏稀走过去的时候,对方立刻便有了察觉,目光转向他的同时,身体也站了起来。
夏稀看着眼前的人,心里闪过一丝感慨。
“好久不见。”
语气里多了一丝真实的温度。
贺明轩看着他,扬起一个温和的笑意:“好久不见。应该怎么称呼你?夏博士,还是夏总?”
离高中毕业已经八年了,大家都有了或多或少的变化。
比起高中时的沉默内敛,贺明轩如今显然要成熟和稳重许多。
夏稀和他重新获得联系,是源于两年前在美国威斯康辛州的药学研讨会上,贺明轩竟然也巧合地报考了药学,当时正在中科院读博,两人的导师是圈内好友,在会场里,夏稀和他不期而遇。
那一瞬间,他乡遇故知,一切恍若隔世。
夏稀换掉了所有联系方式,贺明轩自然也有察觉,即使过了多年,他也是同样的善解人意。
他没有问过夏稀任何关于从前的话题,他们只谈学术,只谈行业未来发展。
回国之前,夏稀问了他毕业后的打算,是进科研院还是去药企?
贺明轩给了肯定的回答:“去药企。”
夏稀的试探之意不难分辨,而贺明轩的态度也十分坚定。
夏稀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也乐意招纳贤士,他来赴约的同时,也带来了一份劳务协议。
“叫我名字就行。”他在贺明轩对面坐下。
贺明轩再次笑了笑,他那副沉闷的黑框眼镜已经换下,如今戴着的是一副清俊斯文的无框眼镜,看着十分有博士的样子。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夏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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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休息一天,我真的已经爆肝……
PS:下一章江哥哥出来。
第74章 我打的
吃饭到最后,贺明轩还是问了关于他是否收到高中校庆邀请的问题。
他这么问,自然是已经收到了邀请,这次校庆酒会的嘉宾,针对的是过去十年内毕业的杰出校友,夏稀自然有资格参加。
如果他同样收到邀请,那两人正好可以结伴同行。
只是夏稀擦了擦嘴角,淡淡道:“什么校庆,不太清楚。”
贺明轩便止住了话题。
两人一起从餐厅出去,天色还没完全黑,贺明轩问他要不要去江边走走,夏稀摇了摇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下周公司见。”
贺明轩站在门口,目送着他的背影上车离开,目光有些黯然。
黑色的宾利一路朝瀚海驶去,夏稀坐在后座,看着窗外形形色色的车辆和行人,目光有些放空。
上一次在这家餐厅吃饭,已经是九年前了。
那时候他才17岁。
脑海里的画面已经很模糊了,像一张起了毛边的泛黄老相片,夏稀还来不及将视线聚焦到其中的某张脸上,车身忽然剧烈一震。
他的身体惯性前倾,左手扶住前面座椅的同时,右臂也撞在车门上。一阵尖锐的酸胀感传来,脑海里的画面陡然切换,夏稀的脸色也随之一白。
“草。”谢韬忍不住骂出声。
追尾了。
他连忙刹车开了双闪,有些惊慌地回头看向后座:“小夏总,你没事吧?”
夏稀扶着右臂,脸上痛色明显,却只是咬牙忍耐着:“没事,是旧伤,你下去看看什么情况。”
谢韬看了眼后视镜,确认安全后连忙开门下车,走到车后一看,得,还是个新手司机,一辆全新的本田CR-V,连牌都没上。
裸车估计还不到二十万,保险也不知道买没买,看到撞了宾利不知此刻是什么心情,会不会赖账都说不好了。
此时光线已经很暗了,全靠车灯的照明,谢韬往本田走去,盯着驾驶座的位置。
然而驾驶座没有动静,副驾驶的门倒是先开了,从车上下来一个人,看不太清脸,但从轮廓身形上,谢韬可以确认,是一个非常高大的年轻男人。
对方也朝他走来,先开口道:“抱歉,是我们的原因,我们负全责。”
声线低沉,态度不卑不亢,似乎对于撞了宾利并不惊慌。
谢韬倒有些吃惊了,不过距离近了他才看清楚,对方一身剪裁合宜的西装,做工优良气度不凡,看起来并非泛泛之辈。
“所有的维修费用我们愿意全部承担,这是我的名片,报修后你可以随时联系我。当然,如果你不放心,我们也可以加个联系方式,我先转一笔预付金给你。”
谢韬的视线落到他递出的名片上,非常低调的白色卡片,但是姓名处的那两个字,却让他眼孔逐渐圆睁。
——江郁???
身为夏稀多年的私人助理,他有什么爱好什么禁忌,他自然一清二楚。
该不会这么巧,眼前这个人,就是小夏总分手多年的初恋男友吧?!
谢韬忍不住再次打量眼前的人,即使他自己身材已经足够高大魁梧,但视线仍要稍微向上两公分。
对方的五官英俊中又带着冷厉,身形精悍,一身黑色的西装,衬出流畅的肌肉轮廓,不会过分凸出,却也十分紧实。
谢韬几乎可以确定,就是眼前这个人!
他将名片握入掌心,强自镇定地道:“不用了,回头再联系吧。”
说完,转身就走。
简直是落荒而逃。
宾利车后座,夏稀的脸色已经缓了很多,看见谢韬上车,问道:“出了什么事,有没有伤到人?”
“没,就是蹭了下,后车全责。”谢韬很快启动车辆,“先送你回去,明天我再送去定损报修。”
夏稀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左手轻按着右手小臂,目光再次投向窗外。
江水浩荡,在黑暗中已经逐渐看不清了。
黑色的轿车快速离去,江郁注视着车尾灯的方向,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做投资这行的,靠的就是敏锐的洞察力。
从刚刚那人的谈吐气质上来看,他不像是宾利车的主人,更像是司机。
后座上应该还坐着人在,只是他放眼望过去,只有越来越远的后窗玻璃,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但即使如此,他的心口还是很奇异地颤动了两下。
江郁皱了皱眉,在原地驻足了片刻,才收回目光,朝本田驾驶座走去。
“下车,换我开。”他敲了敲窗户。
陈维银看到前车走了才松一口气,连忙开门跳下车:“江郁哥,他没讹我们吧?”
“没有。”江郁淡淡吐出两个字,长腿一迈,干脆地上车关门。
陈维银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绕到另一边副驾驶位子上坐下,抱怨道:“都怪前面那个车,突然减速干嘛!”
江郁重新启动车辆,面无表情道:“以后车给你哥,你别开了。”
“怎么?你担心我啊?”陈维银有些美滋滋的。